人死后，
灵魂会去往哪里？
是苍茫的天地间，
抑或是另一个人的心里。
崖边烈风几乎要将逝者的灵魂都吹散，
吹不散的，
只有生者残留的思念。
“姐姐！傅大哥！”
山风呼啸，哭诉声很快便被吹散了。
犹如人生的相聚，也是很快的迎来分散。
周婷不知道何时发现身边有人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时被握住的。
她眼前一片模糊，如同悬崖下的山雾迷蒙，连脚下的泥石都看不清。
但她知道，握住自己的是南宫翎。
南宫翎一直在说话，只是周婷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连听都失去力气了。
恍惚间，只感觉南宫翎放开了自己的手，走到自己的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站着一个人，周婷忍不住抹了一眼睛。
抹得很用力，眼角火辣辣得疼。
她开始感觉得到一点牙白色。
那是一双自己略感熟悉小牛皮靴子。
那自然是叶开的靴子。
那人自然是叶开。
只是叶开的耳朵，好像也坏了。
在拉住周婷不让她跳崖殉情之后，叶开也似乎没有了任何力气。
现在任何一个会武功的人，都可以杀了这个名噪江湖的大侠。
一个红花使者，一个武林神话。
在人性面前，也只不过比普通人，多抵抗一片刻罢了。
幸好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南宫翎。
吊鬼林
叶开看着自己亲手造起的木屋。
抬起手，高高扬起了脖子。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濡湿了上衣。
“翎儿，周婷的火药呢？”
他忽然对空无一人的林子问道。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对空气说话。
傅红雪的死也许对叶开打击很大。
但不至于让叶开变得不正常。
所以南宫翎的回答声轻轻地从门口回应：
“都收好了”
末了，南宫翎还不放心似的加了一句
“她的发钗放在你的枕头下面”
叶开笑笑，又仰头灌了一口。
南宫翎的叹息声随着壶里的水声，一同进入叶开的耳朵里。
叶开的耳朵已经好了。
而且他本就有一双灵敏的耳朵。
“翎儿，来”
南宫翎顺从地走到他身边。
迎来的，是叶开那招牌式的微笑。
南宫翎原以为至少有很久不会看到叶开笑了。
“叶大哥……”
“陪我喝一点”
“嗯”
回答依然很顺从，叶开看着南宫翎扬起的脖子，如同天鹅版精致。
月色的流光拂过她的肌肤，让叶开的笑又温暖了几分。
美好。
这是叶开对这个女孩儿唯一的感觉。
见到她，就像见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一样。
生机，牺牲，付出，理解。
这些东西，叶开一直在江湖中找。
还找得颇为辛苦。
如今……有你真好。
“叶大哥？！这是……”
“羊奶，多喝点儿，今天你也累了”
听到爱人并没有借酒消愁，南宫翎的眼波更加的温柔了。
“叶大哥……”
爱慕，崇拜，这是这个女孩儿想给予自己的。
其实她给予的，何止这么少。
紧紧的一拥，让傅红雪坠崖带来的寒意驱散不少。
叶开使劲闻了闻怀中少女的香气，叹道：
“剩下的，留给周婷，要灌还是要劝，叶大哥随你了”
“你要去哪儿？”
“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
“娘”
“……嗯”
“就是你婆婆……”
“嗯？啊呀！”
南宫翎毕竟是天真的。
叶开随意的一哄，便能让她放心的将脸埋入怀中。
脸在怀中，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若是看到叶开当下的表情，南宫翎想必再也娇羞不起来。
若是其他人看到叶开，定会以为自己中了迷幻神智的药。
他的眼睛在笑。
嘴也在笑。
他的五官都在笑，一如既往。
只是，任谁都会从心底冒起一股念头。
这个人，在哭。
天涯远不远？
不远。
自然不远。
在周婷与叶开看来，傅红雪明月心与他们已是咫尺天涯。
可其实也只有七步的距离。
至少，在这个气喘吁吁，浑身披着甲胄的人而言，只有七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光照不到的荒地中，响起一个声音。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就像一只被割破喉咙的大公鸡，忽然学会了说人话一样。
更要命的是这只公鸡显然还上了年纪。
喘粗气的汉子双手往膝盖上一拍，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支撑起他壮硕的上身似的。
一开口，他粗犷的外表下，却发出一种怯生生的，似乎还是富家小少爷的细声。
“老子说了三遍了，我乃是京城神机营参将东方未明！何方刁民！见了本参将居然鬼鬼祟祟！”
“参将……哼！朝廷中何时出了会‘七步诗’的参将？”
“什么七步十步，告诉你死老鬼，我们神机营日日操练，步战马战，车战火器，无不精通，去去爬山，又有何难！”
“嘿！”
黑暗中的公鸡又叫了一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东方未明似乎从杂乱的气息中恢复了过来。
转到了正对着月光的位子。
他低头观察着自己的身子。
他看得很仔细，仿佛自己的身子就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孩儿，而这双眼睛却带着父母般的慈祥。
这么一个诡异的样子，在夜深人静的断魂崖底。
恐怕是世界上最吓人的一幕了。
这人的身子却一点也不像婴孩，若是“虎躯”两字套在他身上，也不为过。
他的胡渣看上去很硬，连月光照上去，都似乎被弹了回来。
他的身上也的确穿着军中才会有的铁甲，但却不是最常见的叶子甲或者铁鳞甲。
若是武林女诸葛明月心在，一定会认出他穿得必是镶铁甲。
上好的牛皮内衬，却在肩、肘、踝、胸、胯等处镶补上了铁皮。
普通的士兵穿上这等重甲，夏天操练一圈，便会站不起身来。
这并非的神机营参将穿的粗制货色。
更不提这盔甲的肩部比普通制式宽厚了很多，左右肩后，各挂着一口鸳鸯刀，与盔甲一样都是粗制铁皮鞘。
略显宽大的额头上，围着一条镶铁头箍，压住了那双略显凶狠的眼睛。
若不是略微歪斜的嘴，这人随不是美男子，也算是端正大气。
“哎……既来之，则安之……找傅红雪和明月心要紧，也不知刚才救成没有。”
孑然一叹，细腻的声音又从那胡子拉碴的歪嘴巴里冒出来。(去 读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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