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赵夫人和赵海磊商量着，让月晗将来做赵海磊的平妻；还是崔杨氏和崔嬷嬷算计着，怎么让月晗失去知府夫人的欢心，对于当时的月晗来说，都还算是秘密。
那天从知府大人的后门离开后，月晗沿着街道又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程妈妈。
原来，程妈妈在等待月晗的过程中，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品秋！
当时品秋突然出现，程妈妈一见她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
短短半个多月的功夫不见，程妈妈发现品秋原本丰腴的鹅蛋脸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原本娇养的白白嫩嫩的肤色，也微微有些变黑了，向来讲究穿着的她，这时候只穿了一身小户人家常见的青布衣裙，头上也没有戴首饰，只是用一块包头包了起来，看起来和路上的小家碧玉没什么两样了，显然她从谢府出来这段时间，也吃了一些苦。
“程妈妈……”品秋站在路边，声若蚊讷的喊了一声程妈妈，眼圈瞬间就红了。
程妈妈想想品秋先前一再勾引老爷谢建文的无耻，本来想板下脸来不理她，可是，看到品秋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品秋飞快的擦一下眼睛，抹去泪水，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程妈妈，夫人好吗？您老身子好吧？”
程妈妈“哼”了一声：“夫人好的不得了，现在还得了老太太和老爷的首肯，出面管理府里中馈，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品秋微微惊讶一下，茫茫然的问：“不是听说……听说夫人前些日子好像……好像被禁足了吗？”
“谁给你瞎嚼的舌头？”程妈妈像被人踩了一脚一样，立刻直着嗓子嚷嚷道：“你去谢府门口打听打听，看看我们夫人是被禁足了，还是正在当家主事！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盼着自己主子好的奴才！真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品秋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忙深深俯身行礼：“都是品秋说错了话，请妈妈不要生气，您看着品秋长大的，品秋一向口无遮拦，这张嘴早就欠打了……”
说着，品秋就扬手，扇了自己两下！
程妈妈看她这么卑微，心里火气总算下去一点，不过还是觉得有些生气，就横一眼品秋，又刺激她道：“你要是觉得你离了府，老爷就要生夫人的气，那恐怕要大大失望了！别说你，潘姨娘和陈姨娘不尊敬夫人，都被老太太给关到小佛堂里念经忏悔去了！所以说我们夫人有老太太、老爷尊重爱护，百毒不侵！”
品秋听说梁氏这么受宠信，脸上又是苦涩，又是羡慕，怔怔站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夫人好，我就放心了，要是夫人现在处境不好，我怎么还有脸来找您帮忙……”
“你找我帮什么忙？！”程妈妈立刻警惕的离品秋远了两步：“我劝你放明白点，要是还惦记着给老爷当姨娘的话，那不用夫人说话，我老婆子先啐你一脸唾沫星子！”
品秋连脖子都烧的通红了，轻声道：“那天是我猪油蒙了心，才办出丢脸的事来，现在怎么还敢再去有非分之想，请妈妈饶了我，不要再提那一遭了。”
程妈妈见她说话谦卑，全然不像以前在梁氏身边做贴身大丫鬟时那么张扬，倒也生了几分感慨之意，硬着声音道：“说吧，你觉得我这个老婆子能给你帮什么忙？”
品秋犹豫一下，左右看了看，这才指指路边一个茶馆：“路上太热，我请妈妈去茶馆喝杯茶吧。”
程妈妈打量一下她浑身素净的打扮，有心问她有没有喝茶的钱，又觉得那样太寒碜人，加上抬头看看天色还早，显然月晗还要很久才出来，能去茶馆歇歇腿也好，因此就硬邦邦的“嗯”了一声，昂着头当先向那茶馆走去。
正是上午时分，茶馆里还几乎没有人，程妈妈去挑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品秋忙招呼小二上茶水和点心，自己则忙殷勤的帮程妈妈烫茶碗，又擦了一遍程妈妈面前的桌子。
品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程妈妈看的又是痛快，又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毕竟品秋是她当年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看到如今这么落魄，举止行动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也多少有些不忍。
等小二送上了点心和茶水，品秋又殷勤的给程妈妈倒上茶，程妈妈这才吩咐道：“坐下说话吧，老站着像什么样子！”
“是，谢过妈妈。”
品秋忙答应一声，这才欠着半边身子，在下首一个凳子上坐下，脸上神情犹豫了半天，眼看程妈妈有些不耐烦了，她才惶惶然的开口：“程妈妈，我今天来找您，是……是想见见晗姑娘……”
程妈妈警惕的看着她：“姑娘年纪还小，平日里又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你找姑娘做什么？”
品秋苦笑一声，抬起头看着程妈妈：“妈妈不必瞒我，您今天就是陪着姑娘出来的吧，我看到姑娘去了知府大人家里了。”
程妈妈顿时脸上变色：“你跟踪我们？”
品秋吓得忙摇头：“我没有恶意！我没有恶意……我……我……”
品秋“哦”了两声，忽然伏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
程妈妈这时却硬下心肠，不耐烦的看着埋头哭泣的品秋：“哭什么哭？快说，你跟踪我和姑娘，究竟什么居心？！”
品秋从桌子上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可怜兮兮的开口：“程妈妈，奴婢实在没办法了，才想来求姑娘，可是，我又进不了谢府，所以这几日只能在后门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给您传句话。
谁知道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今天早晨就看到府里马车出来，而且我听到您说话的声音了，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程妈妈盯着她：“那你想求姑娘什么事？！”
品秋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功夫，才下了决心，轻声开口：“妈妈，您也知道，我是夫人从流民中捡的孤儿，爹娘亲人早就没有了，这次从谢府被赶出来，承蒙夫人好心，让我暂时住到阿东的家里，可是，前几天阿东和他娘子也进了府里当差，我就……就……”
程妈妈皱了皱眉：“我听姑娘跟夫人提起过，阿东虽然进府当差，却是按姑娘的吩咐，把那租的房子留给你了，你又不是没地方住，还想求什么？难不成还让姑娘把你再招回府里不成？”
谁知道品秋竟然真的点点头：“妈妈，您看我还能回府吗？”
程妈妈一时间指着她，张口结舌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你办了那么不要脸的事，竟然还想回去？！”
品秋被她骂急了，咬咬牙：“妈妈，我连家乡在哪儿都不记得，虽然现在有房子住着，可是那房子也是租的，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够做什么的！？”
说着，她擦一把眼泪：“不怕妈妈笑话我，刚出府的时候，我还真的痴心妄想过，想去府衙等老爷，可是，可是府衙比咱们深宅大院规矩还大，我压根见不到老爷，反倒……反倒见到了漱墨……”
程妈妈瞪大了眼睛，要知道漱墨可是谢建文最亲信的书童，要是品秋通过他来给谢建文传话的话，那可就……
不过，程妈妈看着品秋落魄的样子，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多心了，就嗤笑着问品秋：“哦，碰到漱墨了？那不知道漱墨可还会给我们品秋大姑娘几分面子？！”
品秋刚刚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闻言又飞起两片红晕：“漱墨说，就冲他自己喜欢过我，也不会替我传话！”
“咳咳！”程妈妈刚端起茶杯来喝水，听到品秋的话，这回直接被呛着了！
品秋赶紧起身，去给她拍背：“妈妈您怎么样？没事吧？”
程妈妈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狐疑的看着品秋：“你刚才说什么？漱墨说他喜欢你？”
品秋羞得红了脸，但还是羞答答的点了点头，小声道：“他是这么说的……其实……其实以前我也知道，他爱找我说话……”
说着，品秋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可是，我原来心比天高，总想着自己是奴婢，不能再嫁给一个奴才秧子，这才一直不搭理他……”
程妈妈看着一脸羞涩的品秋：“那你这会儿，又觉得漱墨好了？”
品秋嘴角微微勾了勾：“妈妈，您以为我怎么会那么巧，正好能在府衙后门见到漱墨？其实，他从知道我被赶出了府，就猜着我可能会去府衙找人，所以他天天就在府衙四个门上转悠，为了这，还耽误过几次差事，被老爷狠狠骂过。”
程妈妈听了，也不禁为漱墨的痴情动容，喃喃道：“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油嘴滑舌的，没想到倒是个痴情种子。”
品秋苦涩的笑了笑：“妈妈说的是，我原来只当他看重我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才想娶我，没想到我落魄到这个地步，他还愿意讨我回家当娘子，我……我……我实在是觉得心里……”
她低头待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泪却又下来了：“可是我好容易想明白了，没想到漱墨的老子和娘却不同意，他娘说，漱墨要敢娶我，她就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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