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我送你回去!”
赵海磊看月晗没答应,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又转头吩咐那管家:“马上安排倩玉的马车过来。”
那管家一脸为难的看看赵海磊:“少爷……”
听到赵海磊真的是准备送自己回谢府,月晗无奈的停下,她要是敢让赵大公子把自己送回去,那不说知府夫人不乐意,只怕谢家大小姐谢知凤也会吃了她。
回过身来,月晗求助的看一眼孙子羽,然后,她又向赵海磊施了一礼:“赵公子,小女子家仆人和马车就在附近,不敢劳动公子大驾,谢谢您。”
孙子羽也走到赵公子跟前,开口道:“上回公子不是想要一个既能防虫、又不伤害书籍善本的药方吗?在下正好查到一个古方,咱们到您书房试试吧。”
赵海磊虽然一直在书斋读书,却也不是书呆子,眼见得众人都拦着自己,尤其是连几步外那个小人儿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提议不受欢迎,一时间心里不由有些黯然,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看着月晗,又争取一句:“那我送你到你家马车附近吧。”
月晗咬唇再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说完话,月晗又施了一礼,就转身向外走去,免得赵海磊会再纠缠下去。
一直看着她走出知府家后门所在的巷子,赵海磊才有些恍然若失的收回目光,也忘了招呼孙子羽,自己低着头向府里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海磊赵大公子就陷入了一种“每日价情思欲睡又昏昏”的状态,手里拿着书,眼睛盯着白纸黑字,脑子里却总是闪过一个小人儿倔强又楚楚可怜的身影……
焚香静心的时候,他又会不经意间想起,月晗被那恶毒姑妈的仆人推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冲上去把人一把扶起来,怀里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发际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非兰非麝,让人心醉……
好不容易到了天黑,他上床睡下,一闭眼,却又是月晗那张被姑妈大手捏出了两个指印的清丽小脸,以及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睛……
赵海磊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而且月晗毕竟只是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对这样一个小女孩有非分之想,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他从小接触到的女性里,无论是精明慈爱的母亲赵夫人,还是精灵古怪的妹妹赵倩玉,还有那些恭顺温柔的丫鬟,无论地位尊卑,都是弱柳扶风,娇滴滴经不得一点点风吹雨打、见到虫子就会大哭大叫,这也构成了他十几年来对女性的全部印象。
然而现在,月晗却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闯入他的眼中:
月晗也是美丽优雅,也会举止柔美,但是,无论是出主意让他放风筝治疗颈椎病的聪慧,还是面对姑母摧折时的不卑不亢,她的与众不同都让赵海磊觉得新鲜、心折。
如果说,别的女性是菟丝花一样需要依附男子,娇柔软弱,月晗留给他的印象,则是“皎若明月,爽若清风”,让他觉得心驰神往……
于是,赵海磊越是反复思索自己的心思,越是觉得月晗性情难能可贵,再联想到她自幼失怙,寄人篱下,像一朵空谷幽兰,偏偏备受风刀霜剑犀利,赵海磊就越想呵护她,甚至想一直守护下去,看这个女孩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风致……
赵海磊的辗转反侧、无心读书,自然都被贴身侍女书香看在眼里,书香伺候赵海磊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虽然赵夫人管教得严,不允许儿子在成亲之前闹出先纳妾室的丑闻,但是书香也知道,自己是被默许的赵海磊未来姨娘人选,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辈子就系在赵海磊身上了,因此,她自然格外关注赵海磊会对哪家的闺秀小姐有好感,要知道,未来主母,才是她书香的顶头上司和主要竞争对手。
上次赵海磊突然派遣她去给月晗送书,书香还没太放在心上,但是这次眼见着赵海磊出府一趟,回来之后就变得魂不守舍,书香自己就提起了心,等她悄悄去二门一趟,打听清楚了前几天的那场风波之后,她这颗心,登时“咯噔”一下,可就给悬在了半空中。
赵海磊反复想到月晗的时候,书香也在琢磨月晗做主母的利弊:
一方面,书香觉得这女孩子年纪还小,据说才刚刚八岁,哪怕是少爷真能等上五六年再娶回来,那刚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肯定对男女之事也还不解风情,床底之间,自然也不如自己花开正艳,能讨赵海磊的欢心;
另一方面,月晗虽然算是嫡出小姐,但是却是随娘改嫁的身份,出身又不是名门大户,如果做了自己的主母,只怕也不被公婆喜欢下人尊敬,到时候操持起家务来,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是,想到再往后的情形,书香刚刚放下去的心却忍不住又提起来了:再过十年、十五年呢?
再过十年,她书香就是接近三十岁了,美人迟暮,而月晗则刚刚十八九岁,菡萏初开,绮年玉貌,到时候赵海磊的心思,还不得全被吸引过去?她书香还有什么可以去抗衡固宠的?!
想到自己到时候人老珠黄,而月晗则备受宠爱的情景,书香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黄毛丫头成为自己的主母!
书香打定了主意,就趁着这天赵海磊又在书房里神思不属的时候,她禀告一句“奴婢去夫人那里领这个月的月银”,然后就出了门,直奔赵夫人的正房。
赵夫人那边刚把其他人的月银都散下去,看到书香过来,她笑眯眯的指指簸箩里剩下的铜钱,开口道:“还当你伺候磊哥儿读书,没空过来呢,正准备让个嬷嬷给你们送过去。”
书香忙赔笑开口:“少爷方才要找朱砂、藤黄、赭石、胭脂几种颜料用,奴婢怕其他人不知道颜料在哪儿,白白翻乱了少爷的东西,所以就先给少爷找了出来,才过来领月银的。”
赵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朱砂、藤黄、赭石、胭脂?磊哥儿好端端的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书香似乎犹豫一下,才开口:“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少爷看书看累了,想画画休息一下,奴婢出来的时候,少爷还没开始画呢。”
赵夫人皱起了眉头,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早年时候简单学过翰墨丹青的,赵海磊要的几样颜料,都是画花卉、美人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画这些东西来?
想到这里,赵夫人看看书香,沉声道:“磊哥儿这些日子读书可还专心?有没有和先生请教问题?”
书香垂下头:“回禀夫人,少爷这些日子大多是自己读书,没有去和先生讨论学问。”
赵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这些日子磊哥儿出门没有?见了什么人?还是你们给他看什么杂书了?!”
书香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明见,少爷的书房、屋子里,奴婢每日都擦拭整理,绝对没有什么乱人心智的杂书,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赵夫人厉声道:“还不快说?!我素来看着你稳重大方,才让你去服侍磊哥儿,现在要是把我好端端一个儿子服侍出问题来,你摸摸你自己有几个脑袋!”
书香忙连连磕头:“夫人息怒,奴婢冤枉啊,少爷只有前几日出府,和魏少爷去‘汇文轩’逛过一次,据说没看到合意的书籍,就什么都没买,和魏少爷分手后直接回来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出去过什么地方。”
赵夫人知道书香口中的魏少爷是这颜山城里一个出了名的端方君子,有他陪着,赵海磊肯定不会去什么烟花柳巷腌臜地方,倒也放下心来,语气略微缓和的开口:“那你方才说什么‘只是’?”
书香心里暗提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头垂的更低了:“只是奴婢听说,那天少爷和魏少爷分手后,回到咱们府后门,正好碰到杨姑娘被人欺负,少爷一时好心,就帮了一把。”
“杨姑娘?”赵夫人眼中的锋芒顿时闪现,如同一个守着幼崽的母兽一样。
书香听说了赵夫人语气中的不满,心里暗喜,继续道:“就是通判大人家的杨月晗杨姑娘,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咱们府后的小巷里,还被两女一男给缠住了,据说要不是少爷路见不平,那杨姑娘只怕要吃一点亏,后来,连少爷都差点受伤……”
“是晗儿?”赵夫人缓缓端起茶盏,用茶盖反复拨弄着茶碗,垂眸想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问:“这是谁跟你说的?”
书香稍稍迟疑一下,怕赵夫人看出来,赶紧道:“那天是赵管家带着家里小厮们去解救的,昨天他家儿媳妇见了奴婢,说起这件事来,还说少爷真是热心人,只不过少爷毕竟是书生,万一要是磕了碰了,耽误了明年的秋闱不说,身子骨也吃亏……”
书香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而赵夫人的脸色,则越来越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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