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晗手指的方向,屋子里所有的人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到那婆子头顶的如意簪上。
那婆子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恨不得把头上那对如意簪摘下来摔到地上去。
谢知凤从小锦衣玉食,因此看了片刻,没弄明白其中的道道,但她也不傻,回头轻声问了贴身丫鬟晨露几句话,顿时脸上就勃然变色:“你一个月才一吊钱的月银,怎么舍得戴这么一对五分银子才能打造出来的如意簪?!”
陈姨娘在一边轻咳一声,开口道:“大小姐,婢妾原来好像见过,这婆子新娶的儿媳妇戴过这么一对如意簪,不知道是不是这婆子看了眼馋,就拿来自己带了。”
那婆子汗流浃背的忙跪下,连连磕头:“回大小姐的话,这确实是奴婢的儿子娶了媳妇,亲家给送的礼,儿媳妇没戴,奴婢一时贪新鲜,就带出来了。”
说着她还扬起手来扇自己两个耳光:“打你这老不羞,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贪儿媳妇的东西!”
谢知凤看的有趣,噗嗤笑出来:“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恶婆婆!”
那婆子忙顺势把一对如意簪摘下来,脸上赔笑:“大小姐教训的是,奴婢回去就马上还给我家儿媳妇。”
月晗却不打算放过她,吩咐一句:“大姐姐,好人做到底,你不妨让人把这婆子的儿媳妇叫来,让这婆子亲手把如意簪还给她儿媳妇,也算是圆圆满满。”
说着,月晗又看一眼绣鸾:“绣鸾,你认识这婆子的家吗?跟着管事妈妈去把她儿媳妇叫来,记住,路上不许给我多说话!”
绣鸾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就笑嘻嘻的看着几个婆子:“哪位大娘有空,绣鸾陪您走一趟?”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末了还是谢知凤等的不耐烦,随手指了一个:“你,去给我把她儿媳妇叫来!”
眼看绣鸾和那管事娘子一块走了出去,月晗回过头来,正想再追问那婆子几句话,忽然听到外面院门一响,已经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屋里人都不约而同不说话了,谢知凤和梁氏一前一后站起来,谢知凤抢先一步迎上去,把梁氏挤在了后面:“爹爹!您来了!”
谢建文脸色阴沉的像要滴下水来,进门之后看到一屋子的婆子丫鬟,立刻怒喝一声:“都杵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仆妇婆子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要往外走,不想一直不说话的梁氏却开口了:“老爷,请先让她们留一下。”
谢建文看到梁氏,好歹还算客气了许多:“老太太那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冯嬷嬷说这边又有事情,什么事?!要是又有人故意忤逆夫人?要是这样的话,夫人直接轰出去就是!”
在场众人听了谢建文这话,看向梁氏的眼神不由都变了变,没想到这位小夫人居然这么得谢建文宠爱。
而谢知凤则被气得小脸通红:“爹爹,你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偏着她!陈姨娘,把你手里那东西给我爹爹呈上去!”
谢建文的目光“唰”一下看向陈姨娘那边,只见陈姨娘一脸的为难,最后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把一块大红汗巾子送上来。
谢建文显然也瞬间认出了那是男人用的汗巾子,脸色顿时变了,劈手夺过那块汗巾,再展开一看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一张老脸顿时阵红阵白,看向梁氏的目光也变了数遍,显然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伤着了。
“这东西哪儿来的?”他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
梁氏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才摇摇头:“老爷,这不是妾身的东西,但是这个婆子却说是从妾身这儿搜出来的。”
她指了指那依旧跪在地上的婆子,然后继续道:“众目睽睽之下,妾身被泼脏水,实在心有不甘,所以方才冒昧阻止老爷把这些下人赶出去,希望能查个水落石出,还妾身一个清白。”
她平日里温柔懦弱惯了,这一次这么坚持,倒是让谢建文意外之余,脸上的神情稍稍好看了一些。
谢知凤快步走到那跪着的婆子身边:“爹爹你别听她一面之词,也听听这婆子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跪在地上的婆子瑟缩一下,“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头才开口:“奴婢方才奉命检查夫人正房里的东西,在夫人的针线簸箩里找到这个汗巾子,因为觉得有些怪,就拿出来给大小姐看,除此之外,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姨娘轻声细语的开口:“请老爷息怒,这婆子也说了,是从夫人的针线簸箩里找出来的,或许是夫人偶尔拿出以前的旧手工,想比照着再绣一幅呢,不一定是为了什么悼亡之类的,时间长了又忘了,这倒也情有可原。”
陈姨娘这番话看似劝解,却把谢建文说的脸上肌肉一阵僵硬,月晗也皱起眉头:陈姨娘这分明是说汗巾子是梁氏的亲夫、月晗亡父的遗物。
好嘛,要是按这样的解释,那梁氏虽然洗脱了私通外男的嫌疑,但是还保留着前任夫君的贴身物品,尤其是还那么缠绵恩爱的汗巾子,也够谢建文心里吃味的。
幸好梁氏也不糊涂,还是摇头:“这不是妾身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放进来的。”
谢建文虽然没说话,但是看那神色,应该还是觉得陈姨娘的说法更让人信服了。
月晗站在梁氏后面,拼命开动脑筋,希望找出一条解决问题的方法来。可惜谢建文已经不想再让这一幕纠缠下去了,烦躁的挥挥手:“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都散了吧,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着,他转头就要往外走。
月晗自然明白要是让谢建文就这么心里带着一个疙瘩走了,只怕梁氏就要被打入冷宫了,大急之下,顾不得多想,喊了一声:“老爷等一下!”
谢建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还有什么事?!”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绣鸾的声音:“夫人,大小姐、晗姑娘,范家婆子的儿媳妇带过来了。”
月晗顾不得保持距离,走到谢建文跟前,指着那个抄检婆子头上的如意簪,小声把对她的怀疑跟谢建文说了一遍,末了请求道:“月晗觉得这个婆子的说法有些古怪,怀疑是她被人收买了,才拿了一条汗巾子,趁着搜检的功夫塞到我娘的针线簸箩里陷害我娘的,所以让她的儿媳妇来对质一下,请老爷再稍等片刻。”
谢建文沉着脸点了点头,回身到正中的八仙椅上坐下,不再开口了。
月晗不敢怠慢,忙让绣鸾把那年轻儿媳妇带进来,刚要开口问话,没想到心急的谢知凤就抢先开口:“你看看你婆婆头上那对如意簪,是不是你的陪嫁?!”
“大姐姐!”
“凤儿!”
月晗和谢建文不约而同的喝止谢知凤,可是,谢知凤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月晗只能长叹一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年轻媳妇哆嗦一阵,才看看自己的婆婆,迟疑的点点头:“是……是奴婢的陪……陪嫁……”
谢建文眼神一黯:这样的供词,严格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月晗却还不死心,微微思量一下,上前一步,从那婆子手里要出那对如意簪来,拿在手里看了片刻,然后沉声问那个年轻媳妇:“既然是你的陪嫁,那你应该知道,这簪子背面刻得是那两个字?”
那年轻媳妇张大了嘴,眼神不自觉就朝自己婆婆那儿投去。
那婆子刚要摇头,已经被谢建文抢先开口:“把这婆子带到院子里去,免得串供!”
立刻有两个管家娘子上来,把那婆子带出去了。
可是经过这一番小折腾,也不知道那年轻媳妇怎么得了答案,居然镇定下来,赔笑回了一句:“姑娘怕是看错了吧,那簪子上面没有字。”
月晗面色不变,又冷冷的追问一句:“你确定上面没有字?”
那年轻媳妇眼神四处瞟了瞟,最后还是一咬牙:“奴婢记得清清楚楚,那簪子上确实没有字!”
月晗点点头,吩咐一声:“绣鸾,天一亮就去这个媳妇的娘家,既然是她的陪嫁,就让她的家里人把这副簪子的样子画出来给我。”
这话一出口,连谢建文看向月晗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欣赏,而那年轻媳妇的脸上,则有冷汗涔涔流了下来。
就在月晗准备再趁胜追击,追问这年轻媳妇几句的时候,陈姨娘又怯生生的插口了:“老爷,晗姑娘,这年轻媳妇的娘家也是咱们府上的,不过,她爹娘都有些老糊涂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哥哥,是家里铺子上的学徒,好像去南方进货去了,只怕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月晗微微瞥一眼绣鸾,只见绣鸾悄悄点头,证实了陈姨娘说的是真的。
“奴婢们拜见老太太!”
院外的几个婆子忽然传来纷纷请安声。
谢建文忙从椅子上起身:“娘怎么过来了?”说着他就快步出门,亲自去迎接谢老太太,梁氏、月晗等人赶紧都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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