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谢老太太会派人跟踪自己,阿东娘子从荣晖院退出来后,压根没敢去梁氏的绿静轩,而是擦一把汗,就按着月晗先前吩咐的,乖乖回她当差的下院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从她进入荣晖院,到悄悄离开,那双眼睛的主人始终耐心的蹲在树丛里,直到她走出老远,那个树丛中的身影才缓缓站起来,一步步离开,只留给夜色一个袅娜如柳枝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同样没睡好的潘姨娘,早早就来给谢老太太请安,而谢知兰,则去了谢知凤的衔月轩,殷勤的陪她一起出门,实际上,娘俩兵分两路,就是想探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变故。
不过让她们母女放心的是,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谢老太太对待潘姨娘,一如既往的信赖有加;谢知凤对待谢知兰这位庶妹,照旧爱答不理、又十分享受谢知兰的奉承。
虽然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潘姨娘却总觉得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因此,她打定主意,今天不要在老太太的药膳里动手脚了,横竖属于谢知凤的十天日子快过去了,谢老太太的眼疾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可以说谢知凤已经基本等于失败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潘姨娘就觉得轻松了很多,妙语连珠的奉承谢老太太,给老太太伺候完早膳,她刚出了荣晖院的正房,准备去听管事婆子禀报今天内宅的事务,可是,刚走到院门口,一个柔柔的声音却让她刹住了脚步,瞬间找一个角落藏了起来。
那说话的人,正是一向卑微柔弱的陈姨娘,只见她一边走,一边柔声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今日定的食谱中,那道冬虫夏草是最关键的,大小姐特意让人从省城带回来的冬虫夏草,那么一小团,就值二两黄金呢!下午你也去厨房帮忙看着,端汤的时候,务必让那婆子手稳稳的,不能打碎了,大小姐就等着这道菜翻身呢……”
主仆俩说着话,脚步匆匆的走了。
潘姨娘缓缓探出头来,眼睛里已经充满嫉妒:“二两黄金?指着这道菜翻身?”
她轻轻低语一句,终于还是觉得这么多日子的辛苦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也走了出去……
中午时分,绿静轩东厢房里。
月晗一边默默念叨,一边用毛笔勾画着藏红花的形象,因为不能随便把药草带回家进行学习,所以这些日子来,她每天都会拿出一些时间,默默回忆芸姑给她看的那几味药的形貌,甚至会描画一下。当然,每次画完之后,她都会立刻亲手烧掉,绝不会留下任何一张画有药草图案的纸。
“姑娘!姑娘!”绣鸾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挑帘子就进了门,看看屋里没有其他人,就悄声向月晗禀报:“姑娘,萍儿又出去了!她出去时间不长,老太太屋里做粗话的柴婆子也出去了!”
月晗拿着毛笔的手一抖,随即,微微一笑:“那我们就等着晚上看戏吧。”
绣鸾看着气定神闲的月晗,原本“噗通噗通”跳的特别紧张的心,居然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
可是,这天晚上,谢老太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吩咐晚辈一块去荣晖院用晚膳,反倒让人传话到各院:老太太白天走了困,没有睡午觉,晚上有些乏了,想早点休息,不用各院人等过去请安了。
当月晗听冯嬷嬷笑吟吟的向梁氏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禁有些意外,看来,谢老太太终归还是考虑到潘姨娘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又给谢建文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准备手下留情了。
稍后,院门紧闭的荣晖院里,传闻中困乏要睡觉的谢老太太,这会儿却端端正正的坐在正房的八仙椅上,冷冷的看着哭哭啼啼跪在脚下的潘姨娘,以及被五花大绑带过来的萍儿和小厨房胡婆子!
“老太太,”潘姨娘跪在地上,也不出声哭,但是眼泪“扑簌扑簌”一个劲的往下落,显得分外乖巧可怜:“老太太,奴婢们哪里做错了事,您要打要罚都随意,但求千万别气着您的身子……”
正房的门“咯吱”一声响,冯嬷嬷轻手轻脚的端着一碗汤进来了,潘姨娘的哭诉声戛然而止,眼睁睁的看着冯嬷嬷把那碗汤放到谢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请李大夫看过了,这汤里的冬虫夏草是假的,是用玉米粉和草石蚕做的,没有什么滋补的药效。”
谢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抹厉色,扬手一挥,直接把那一碗还有些烫的汤砸到潘姨娘身上:“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哪点待你不好?你敢这么算计老身!”
潘姨娘顾不得那碗汤把自己砸的身上湿淋淋的,膝行两步上前,抱住谢老太太的腿,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老太太老太太,您要明察啊!奴婢连冬虫夏草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谢老太太厌恶的看着她:“那萍儿跟胡婆子私下见面,是要干什么?!萍儿偷偷去药铺,又是买的什么?”
潘姨娘哭着开口:“奴婢不知道啊,这小丫头说她家里老娘有事,奴婢就给了她半天假,哪里知道她去药铺做什么了,想来是去给她娘抓药了……”
谢老太太怒极反笑:“她是你的丫鬟,你倒是一推三不知!”
萍儿原本被绳子捆了,浑身颤抖的摊在地上,这会儿听到潘姨娘的哭诉,也忙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老太太,奴婢真的是回家去看老娘,想着家里老娘一进春天就格外容易咳嗽,这才顺路去药铺抓点药,奴婢冤枉啊!”
“冤枉?!”冯嬷嬷上去就狠狠扇了萍儿几巴掌:“那老太太药膳里的冬虫夏草怎么被换了?!小蹄子,打死你都是轻的!”
冯嬷嬷是积年的老嬷嬷了,下手又狠又准,萍儿惊恐之下,又挨了重重的打,一时之间背过气去。
潘姨娘顾不得被打的背过气去的萍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绝地反攻:“奴婢说句不怕天打雷劈的话,这院子里夫人不盼着老太太您好,陈姨娘不盼着您好,但是奴婢一定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啊!您就是奴婢的靠山,奴婢怎么能害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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