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熙意料之中的那一巴掌,迟迟都没有来。
待他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枕边也是凉的。看来,她走了挺长时间。赶忙起身,只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一路脚步沉稳,内心却焦躁的很。
站在教室门前,他探头向里望了望。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复习,只后面几排座位空着。其中,最后一排也空落落的。
虽然心中有些落寞,仍旧迈步往里走去。
另一边,某人漫无目的地行在路上。
昨夜,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像是很遥远的事情,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有些事情,有些人慢慢清晰起来,紧接着便是心痛。
走在路上,她恍然在做梦,一点都不真实。
爱琴开始怀疑,怀疑记忆的真实性,怀疑那个人是否真实地存在,怀疑她此刻还是否活着。
身后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她也充耳不闻。
司机打开车窗,大声怒骂着,“神经病啊!走路不长眼?”
声音很大,可一句都入不了爱琴的耳。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走着,两手就搁在裤线的位置,冻得通红,出门时,就穿了一件大衣,衣扣也大敞着。
风直接灌进来,可她一丝寒冷都感觉不到,相反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再抬头时,人已经站在便利店门前。透过玻璃,爱琴看到里面忙碌的人。
棱角分明的脸,温暖的笑容,即便只是这么看着,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爱琴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最后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泪便顺着眼角直接淌下来,她也不抬手擦拭,任由它一路向下,滑进衣领内。
面前的人同记忆里的人重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却是他,还能是谁?
爱琴心中五味杂陈,为这些年忘却对方而懊恼,为现在失而复得开心,为不知如何靠近而无措,为此刻能站得如此之近而感激。
她记得有那么一首歌,里面的歌词是这样写的:你真的忘得了你的初恋情人吗?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真的就是他吗还有可能吗?这是命运的宽容还是,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可惜那时候的爱琴,完全被重逢冲昏了头脑,她该记得那句歌词的最后一句。
里面买东西的顾客渐渐散去,男生开始清点钱物。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外的爱琴,他对这女孩印象过于深刻。
昨夜就是她进了便利店,撞倒一箱矿泉水之后逃走了。看她当时的样子,像是怕极了他,可在段柯的眼里,他并不认识爱琴。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便装作毫不知情,仍旧忙手头的事情。
可这姑娘,一站便是一个小时,无论店里是否有客人,无论他是否转身看着她。她只一味站在那里流泪,这数九寒冬里,她也不嫌冷。
时间慢慢过去,连交接班的同事都来了,那姑娘仍执拗地站在那里。
换好便装的段柯推开便利店的门,今早刚挂上的布娃娃,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而一直站在门外的爱琴,目光则随着他一路出了便利店。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逃课来这里,不为任何事情,只为了看他一眼。这就是爱琴早晨来这里的想法,可一旦站住了脚之后,便再也无法抑制,她想将这些年丢掉的那些,统统都补回来。
段柯抬脚出了便利店,却不好继续往前走了。
因为刚刚还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爱琴,挪步了。或许是站得有些久了,她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
段柯本想伸手帮忙,可立马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本想伸出的手顿了顿又重新放下来,抬脚欲走。
不想一直站在原地的爱琴,竟然快跑几步,从身后将段柯紧紧地抱住。
“亦飞,你不要走。”爱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在前两个字出口的那瞬间,已然哽咽到讲不出话。
被双臂搂住的人,愣在原地。他指节泛着白,好半天才将爱琴搁在身前的手拨开。
爱琴有些急了,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我求你了,别走。”
这话说得凄厉,双腿酸软的爱琴差点跪在白俊熙面前。她不愿放他离开,也不肯放他离开,她已然失去过一次了,决不能再失去。
段柯费了好些力气,才将爱琴的手拿开,端端正正站在爱琴面前。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他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在看到爱琴一脸的焦灼时,心中的不忍开始泛滥。
本还一脸欢愉的爱琴,在听到对方的这句话时,不禁呆愣在原地。
狗血剧情再现,如果换作以前,她一定会谄笑着猜剧情,可此刻她就是这剧中主角,终是感觉到无助。
禁锢着对方的手放下来,她低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不是?
爱琴脑中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问题,想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出口,抬首看着面前的人,“可你们真得一模一样。”
见她这副表情,段柯不禁气急地笑出声,“世界这么大,像的人当然多。”
听他这么说,爱琴虽然没有再次开口,可疑惑的表情仍在。
他再次开口,“我叫段柯,不知道你的朋友叫什么?”
爱琴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喃喃着,“他叫欧亦飞。”
“对不起,我真得不是你要找的人。”段柯觉得久留无益,径直往家的方向去了。走出几步,回首望时,爱琴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趴在桌上的白俊熙看着身旁的空座位,不禁想,爱琴这一日都不准备来上课了。
他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桌上,不停变换姿势,好在临近期末考试,老师也不愿意再管,并没有人注意到爱琴没来上课。
在桌上趴了好一会,白俊熙还是决定早退。
一路出了门,白俊熙像往常一样手插在口袋里,变得只是左右环顾的眼神。
最后,白俊熙是在离家不远的便利店前找到爱琴的。她背对着白俊熙站着,一动不动。
待站在她面前,爱琴才回过神,“你怎么来了?”仿佛他出现这里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可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旧一脸的麻木。
白俊熙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是怎么搞得?”知不知道,别人有担心。当然这句话顶多是在内心深处说说,真要他说出口,那不太可能。
如果换做平时,爱琴一定会像只炸了毛的刺猬,可此时此刻竟然异常安静。
见她好半晌都没有反应,白俊熙这才抓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手很冷,想来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再看她单薄的外套,白俊熙不禁停住脚步。
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扬手披在爱琴身上。
厚重的衣料和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爱琴抬首便看到正贴近给她系扣子的白俊熙。从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他下巴好看的弧度,爱琴眯缝着眼睛。这一刻时间变得很漫长,像是影片里拉长的镜头,一直推近,放大定格。
去而复返的段柯就看到这一幕,本想回来劝她离去,看到此情此景,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白俊熙这才揽着爱琴的肩往家的方向去了。
独留段柯一个人呆立在原地,他望着两人行了很远,才离去。
爱琴被按坐在床上,白俊熙倒了一杯热水向这边走来。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连学校都不去了?”他在爱琴面前站定,伸手将水杯地给她。
坐在床边的爱琴还裹着白俊熙的外套,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水杯,两手抱着,“说什么?”她好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差点将站在对面的白俊熙雷倒。
“兄弟,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任由白俊熙说破天,爱琴都一语不发。
最后他讲了一句“你赢了”就一头倒在床铺上。
爱琴的整颗心都吊在那人身上,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他同欧亦飞有什么联系。
她只知道,他长得像极了欧亦飞,他能让她心安。
命运就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情,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下一瞥会遇到怎样的人。
就好像爱琴这样,她遇到了与青梅竹马有着一样面容的人,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那般相似,记忆上涌,她开始沉迷,沉溺在这样的场景了。
不知道是错将那人当做欧亦飞,还是错将自己当做那年的筱筱。
总之,一切像是注定好了的,又是全新的开始,亦是另外一件事的终结。
躺在地上的白俊熙虽然闭着眼,思绪还在转动。他不知道爱琴遭遇了什么,又能有什么样的事情将她彻底转性。
华灯初上,两人依旧无言。
过了许久,爱琴才悉悉索索地上床,被子盖在身上,紧闭双眼。
她安安静静,白俊熙反倒有些不适应。睁眼扭头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爱琴,一时无奈,再次闭上眼睛。
有时我们错过是因为遇到地太早,无法把握,无从知晓彼此的重要性;有时我们错过是因为明了地太晚,无法挽留,没办法重新来过;有时我们错过是因为从不属于彼此,无法割舍,无从滞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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