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每个人都开始忙忙碌碌,连同爱琴这种常年不肯学习的人都开始挑灯夜战了。
用白俊熙的话来说,爱琴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听他这样说时,她不禁回首看了看仍在专心致志打游戏的白俊熙。真想不到,他还能说出这样集中华传统智慧与造诣于一身的句子,爱琴以为他只是会说“shut,你眼瞎吗?站在我后面打”。
爱琴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次就是死,也再不能让学校“退货”了。
她倒是没打算将今年的奖学金抱回家,况且爱琴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只要门门及格,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这两天,白俊熙接电话总是神神秘秘的,不是躲在卫生间,就是推门走出去。爱琴常常因此嘲笑他,这冬天还没过,他的春天倒是已经来了。
天空总是黑压压的,仿佛为了应景。
预报的大雪并没有日期而至,相反,空气干燥地很,爱琴要不断舔唇才能避免嘴巴干皮。
教室里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同学们除了复习、上厕所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活动。教室,因为憋闷了太多人又不开窗子,散发着不甚好闻的味道。
爱琴站起身,将紧闭的窗子敞开一个小缝隙,有风吹进来,将她放在书上的草纸吹得老远。
最近的生活越来越拮据了,拜白俊熙那家伙所赐。他就像黄世仁一般,每月压榨爱琴本来就不多的零用钱。她又不好总是向爱晴借,现在她的口袋比脸还要干净!
好在,昨日她在出租屋附近看到便利店有在招收小时工,貌似待遇还很不错。
自习铃声还没落,爱琴就急急忙忙收拾东西。
在白俊熙抬头时,她已经几步出了教室。
乔鑫走上前,坐在爱琴的位子上,“她火急火燎地去干嘛?”
睡眼惺忪的人,白了一眼身边的人,“我怎么知道!”
爱琴归心似箭,压根没听到被寒风掩盖的呼唤。
待李凌峰跑上前,哪里还有爱琴的影子啊。自从这个月初开始,爱琴整个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竟然用功读起书来了,他不得不说,这着实不像她的风格。
所谓的爱琴风格,应该是她一条腿踏在板凳上,将书本摔在地上,高声喊着“QTMLGBD”。这才像爱琴的作风啊!
“最近,阿姨又给你打电话了?”乔鑫凑上来,脸几乎都要搭在白俊熙的肩上了。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不要说接电话很烦躁,连同想起这件事都烦躁。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呀?”对方非但没有结束话题,相反却有刨根问底的趋势。“你打算回家吗?你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他们都把你的经济来源掐断了!”
他说“掐断”时,故意加重拉长了“掐”这个字,来着重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可不是嘛,自从白俊熙没了经济来源,他这里的存款可是以坐滑梯地速度下降着!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那个心疼啊!
白俊熙瞥了他一眼,光是他面上僵硬的表情,就晓得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想法了。脚下的步子越加快了,他那老妈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天夺命连环call打个不停。
每次唠叨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什么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他该不会又想留级吧!考试复习地怎么样了,不行就回家来吧!如果这次再考砸了,就干脆别回家得了!
白俊熙还乐得那样呢,反正他也没打算回家!他也不管走在后面的乔鑫,径直往前走,头也不回。
这厢,乔鑫正巧路过17班,顺便探头进去瞧一瞧。
其实,他也不晓得到底在瞧些什么,可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伸了脑袋。在确定那人不在之后,这才回首找白俊熙,对方已经走出很远,赶忙快跑几步。
待爱琴推开便利店的门,时间已不早。
客人不多,唯有收银台处站着一个人。对方正低着头整理东西,爱琴看不清他的面容。
“打扰了,这里还招小时工吗?”她迈步上前,站在收银台旁。
那人许是听到她说话了,直起身子。
“老板不在,她来了,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人站直身子,相较于同样站于收银台前的爱琴来说,高出许多。
应该和白俊熙差不多高,这样想着。在爱琴抬眼看清面前人的容貌时,彻底愣在原地。
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那个多年来困扰爱琴的噩梦一下子跃到她面前。她一脸惊恐地退后一步,对方显然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伸手招呼,“你好,你没事吧?”
对方不伸手还好,一伸手,爱琴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撞在整件矿泉水上,矿泉水瓶“砰”一声散落在地。
而一直处于游离中的爱琴,已经狂奔出了便利店。
她一路拼了命地飞奔,就那样张着口,冷空气灌进嘴里。嗓子眼一阵疼痛,她整个人像是罩在玻璃杯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发出因为奔跑厚重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凭借本能一路狂奔。泪水不自觉地顺颊淌下,被风一吹,整个像刀割一样,抬手一拭,才发现是泪。
好不容易进了楼道,却找不到钥匙。
干脆将背包搁在地上,拉链大打开,翻腾着。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亮,用了好久才找到。
她站起身,颤着手,试了好多次,都没办法将钥匙捅进锁眼里。
急得眼泪直流,口里也喃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怎么会呢,明明就是这把钥匙。”
门“咔哒”一声开了,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着进了房门。
白俊熙走上楼,就看到大敞的房门。刚要开口责备,就看到抱膝坐在地板上的爱琴,他唤她的名字,得不到回应。
他跨步走进来,顺手将房门紧闭。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背对门坐着的爱琴回首。
白俊熙眼角这么一扫,就看到她满脸的泪痕,着实吓了一跳。
待他蹲在她面前时,她依旧抱膝坐着,前后摇晃,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爱琴,你没事吧?”白俊熙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目光呆滞,并不答话。
白俊熙凑上前,才听到她口中念叨的话,“他是谁?他是谁?”
“什么他是谁?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这情景确实将他吓着了,抬手抓着爱琴的双肩,用力摇了摇。
她这才抬眼看到蹲在对面的白俊熙,眼泪汪汪,与平日里凶悍的样子判若两人。白俊熙心里怵得慌,她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这样想的时候,对方已经一个熊抱扑上来。
白俊熙一直是蹲着,事出突然,他竟被面前的人扑倒在地。
可此时的爱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搂着白俊熙的脖子,眼泪鼻涕统统蹭在他的脖颈处。
爱琴柔软的发搔在他的脖颈,奇痒难耐。况且这丫还附在他的耳垂处,光是呼出来的热气,就弄得他一个激灵。拜托,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每个人的敏感地带吗?
白俊熙刚要抬手去推,却在听到她口中喃喃的话之后,一切都作罢了。
“怕,我怕。”爱琴口中小声嘀咕着,手一点都不肯放松,也不管此刻的姿势早已触犯同居守则第三条,甲乙双方绝对不能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她头痛欲裂,有些东西正在苏醒。不管这记忆是好是坏,容不得她想不想要,总是要回归的。
刚刚那人的面容同梦中的人慢慢切合,融为一人。
他说:他叫欧亦飞,眼睛溜圆,眸子清亮。说起话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笑容甜美。
他说:筱筱,这叫四叶草,能带给你幸福。
他说:我会把所有的玩具送给你,只要你不哭了。
他说:如果哪一天亦飞不见了,筱筱不要哭,不要闹,要好好生活。
他揉着她的发:筱筱的头发好软,留长发一定最漂亮。
他拉着她的手,表情认真地对一众大人说:长大以后,我要娶筱筱。
这小大人的话,惹得一群人眉开眼笑,爱琴看清了,他赌咒发誓的那个人是孙爱琴。而一直站在一旁捧腹大笑的另一个女人,也随声附和着,好啊,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对筱筱。
记忆像是一部上了发条的老式电影,一帧一帧翻阅。速度太快,爱琴来不及接受,脑中像是开了一道白光,所有的东西都顺着这道光直入记忆最深处。
于是,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那人柔软的手掌,那人温和的话语,那人明媚的笑颜。
爱琴脸上的惊恐渐渐散去,取而代之地是迷茫。
白俊熙也在这样的时刻,彻底放弃掉一切原则,抬手轻拍她的背,口中说一些安慰的话语,“怎么了?有事可以说出来。”
他一直仰头望着天花板,爱琴一颗毛茸茸的头就顶在他的脖颈处。
好一会不见动作,垂首一看,对方已然进入了梦乡。
白俊熙这才缓缓坐直身子,连带着将爱琴也扶坐起来。她眼角含泪,把白俊熙的肩膀都弄湿了。
他无可奈何地将她抱在怀中,迈步往床铺走去。
待走到跟前,弯腰轻手轻脚将她搁在床上。欲离开,对方的胳膊仍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用手轻轻挣了挣,无果之后,他只能挨着爱琴躺下来。
伸手捞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只盖一角在身上,其余都压在两人之间。
她安静地侧躺着,胳膊仍勾着白俊熙的脖子。像是寻到了舒适的角度,向白俊熙这边靠了靠。
见她如此,白俊熙瞬间为明日清晨的起床方式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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