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夏侯烨冷声吩咐:“你带一队人到后山从她坠落之处开始找;巴朗,你带另一队骑快马抄近路往清水河下游溯水而上。”
说罢,他翻身上马:“其余的人,跟我来。”
“父王,”夏侯宇急忙跑过去,仰头央求:“带上我~”
夏侯烨在马上弯腰,拽住夏侯宇伸出的手,轻轻一带,将他拽上马背,置于身前,双腿轻夹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疾冲出千树庄。
庄外,是成片如海的花田,各色当季的鲜花,姹紫嫣红绚烂如霞。
十数骑骏马急疾而来,马蹄翻飞之间叶落花凋,转瞬又如狂风般疾卷而去。
尚在数里之外,夏侯熠已然听到动静,唇边逸出一抹苦笑:“来了~”
蹄声如此急促,如此繁密,显然是夏侯烨亲临,更足证他之心焦。
舒沫下意识回头,不见任何动静,嗔道:“原来你也会骗人!”
“我几时骗过你?”夏侯熠道:“是烨亲自带人来的。”
舒沫红了脸,不吭声。
他来做什么?
本想向他展示不一样的自己,这才软硬兼施地求他,结果他言而无信!
现在试飞失败,掉到河里满身狼狈,他却赶个正着!
夏侯熠站在她身边,侧首瞧着她,见她悄悄踮起双足,身体微微前倾,阳光透过树影筛落在她的脸上,尽显娇羞和忐忑,如之前判若两人。
“小七~”他神情微黯,喃喃轻诉:“错过你,是我此生犯的最大的错。如今,我已不敢奢求与你长相厮守,只盼你能过得幸福,足矣~”
舒沫心不在焉,依稀感觉他说了什么,胡乱应了一句:“哦~”
“小七~”夏侯熠心知她根本没听,索性大了胆子,一往情深地低语:“我会把对你的爱藏在心里,不论你身在何方,不论你心想何人,我会一直守护着你,无怨无悔……”
恰在此时,夏侯烨跨着飞翩,转过一道山坳,出现在舒沫的视线中。
“啊!”舒沫慌乱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夏侯熠身后一躲:“真的来了!”
来就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丢死人了!
夏侯烨脸一黑:该死,这丫头见了他居然敢躲?
再一瞧挡在她身前,那名衣衫不整的男子身形如此眼熟,正在疑惑:莫不是熠这小子?
夏侯宇眼尖,认出河边二人,已经欢快地嚷了起来:“三叔!”
飞翩跑得快,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身前。
不等马儿停稳,夏侯宇蹭地自马背上跳下来:“舒沫,你没事,太好了!”
舒沫双手掩脸,以背对他。
死小子,平时要你叫一声那么难,这时嚷得这么大声。
嫌丢人丢得不够大,还是怎的?
“烨,你来了?”夏侯熠神态优雅,语气平静,仿佛他身上着的不是中衣,而是华衣礼服。
舒沫不禁深自佩服:果然,当神仙是要段数的。
“嗯~”夏侯烨轻哼一声,黑眸锁定他身后那抹娇小的身影,冷冷地道:“好巧。”
夏侯宇见舒沫不吭声,绕到她前面,一挥手:“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掉下来,摔傻了?”
舒沫气不打一处来,怒目相视:“你才傻了呢!你们全家都傻!”
夏侯烨脸色微变,叱道:“舒沫!”
夏侯宇不但不恼,反而咧开嘴嘻嘻而笑:“会骂人证明一切正常,放心了~”
舒沫瞠目。
这什么逻辑?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有多凶悍!事实上,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淑女,很理智的好伐?当然,少数被惹恼的时候,不算!
夏侯熠忍俊不禁,“哧”地笑出声来。
“没事就好,都回吧~”夏侯烨拧了眉,淡淡地道。
舒沫偷偷瞄一眼夏侯熠,欲言又止。
“陈九!”夏侯宇察言观色,已知她担心什么,大喝一声。
“在!”
“把你的外袍脱下来!”
“啊?”众人惊愕,唯舒沫抿唇而笑,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不用了~”夏侯熠微微一笑,正要拒绝,忽见一团黑云飞来,下意识伸手一挡,触手柔软,展开一瞧,却是夏侯烨的绸衫。
夏侯烨一手掷出自己的外袍,另一手中,马鞭倏地飞出去,卷上舒沫的纤腰。
舒沫还未回过神,人已腾空飞起,落在他的身前。
她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仰靠入他的怀中,没等她坐稳,夏侯烨沉声低喝:“走!”
手中缰绳一带,拨转马头,小腿轻轻在马腹上一磕,马儿踏着碎步,轻快奔驰。
侍卫训练有素,一声令下,后队变前队,井然有序地折返山庄。
“三叔!”夏侯宇抢了陈九的坐骑,中气十足地喝道:“上马!”
夏侯烨身着中衣,如披战甲,神色自若带着她长驱直入,驰到院中,这才抱了她翻身下马。
“小姐~”立夏等一拥而上。
舒沫羞得满面通红,垂眉敛目,低头疾走,被众丫环簇拥着进了内室,更衣梳洗。
夏侯熠神情落寞,意兴阑珊地落在队伍之后,姗姗而来。
夏侯烨凛着容,笔直地挺立在庄门前:“宇儿,我有话跟你三叔说。”
“哦~”夏侯宇瞄一眼两人神色,从马背上溜下来:“三叔,一会见~”
“你别误会,我跟小七,没什么~”夏侯熠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抑郁之情,自嘲地道:“我们,只是朋友~”
夏侯烨冷冷地道:“舒沫是我的女人,她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
夏侯熠微微一窒,转过脸去:“我,是偶然路过。”
夏侯烨黑眸微眯,腮边的肌肉崩起来:“我在幽州住了十几年,竟至孤陋寡闻。不知康亲王府,要从城南路过。”
夏侯熠语塞,默然良久,轻轻地道:“只是心里烦闷随便走走,不知不觉竟到了千树庄外。又恰好见小七落水,换了别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是她?”
夏侯烨面罩寒霜,冷冷地瞥着他:“若本王也说心中烦闷,随便走走,就到了素心窗外。你信吗?”
“烨,”夏侯熠的眸光黯下去,在夕光的掩映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你已是胜利者,何苦咄咄逼人?”
“我只想提醒你,莫要忘了彼此的身份!”夏侯烨冷眼斜睨,话锋冷厉如刀。
夏侯熠轻笑,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就是这身份二字害了我,我又怎会忘记?”
当初若不是诸多顾忌,又怎会与她失之交臂?
夏侯烨轻哼一声:“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夏侯熠满腹惆怅地独立在千树庄的木匾下,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良久,才轻带马缰,悄然离去。
“爷~”巴图带着人从后山回来,见夏侯烨进门,急步上前,欲言又止。
夏侯烨挥手,斥退了身边侍候之人:“说吧,什么事?”
“末将领命去了后山慧妃坠河之处,”巴图抓了抓头,小心地选择词汇:“结果,发现一件很,很奇怪的事。”
夏侯烨一扬眉:“哦?”
“慧妃命人沿着山边筑了围墙,墙内还遍植楠竹。因此,放眼望去,后山已是翠影幢幢。”巴图说着,眼里浮起困惑:“慧妃坠河之处,因地势陡峭,外面并未筑墙,却种了一大片深达十数丈的竹子……”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忐忑不安地看着夏侯烨。
“竹林里显然不能放纸鸢。”夏侯烨点头:“你奇怪的是,舒沫为何会穿过十数丈的竹林,掉入清水河?”
“事实上,这不是最奇怪的~”巴图额上滴汗:“末将发现,陡坡最外围靠近清水河岸的竹梢似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击,有一根竹子甚至还折断了。属下过去一看,见竹梢上挂着一些碎片,其中几条,象是从慧妃的衣裙上刮下来的……”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揉成一团的布片,恭敬地递了过去。
夏侯烨抿着唇不语,从巴图手里接过那抹绿色。
其实不用摸,只一眼,他已辩出,这就是舒沫今天穿的那套湖水绿的烟水裙。
楠竹生长迅速,往往只需一个晚上,就能冲高数米,这是舒沫选择在后山栽竹子的理由。
问题是,不曾习练过轻功的她,是如何被高达十几米,轻软细小的竹梢挂破衣服的?
“另外,”巴图偷偷觑他一眼,又拿出另几片碎布呈了上去:“这里还有几条布片,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烨不动声色,问。
若是舒沫遭人劫持,宇儿和熠为何只字不提?
“负责搜索的有十二人,但这块刚好是属下负责。而竹梢上的碎布,是属下亲手取下,因心怀蹊跷,未敢声张。”
夏侯烨把玩着那几片碎布,慢声吩咐:“我知道了,下去吧~”
舒沫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出来,见夏侯烨脸色阴沉地坐在房中,不觉微微一愣:“怎么还未换衣?”
夏侯烨不语,抬头看她,眸中神色复杂。
“干嘛盯着瞧,”舒沫不自在地摸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看你衣服上似有血迹,伤到哪了?”夏侯烨收回目光,仿若漫不经心地问。
“呃~”舒沫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摸摸手臂:“滚下去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也就是说,她是从坡上滚下去的。
可换下来的衣服上并无多少泥渍,却有多处划痕~
夏侯烨唇边含着一抹嘲讽的笑:“血流那么多,定然不是小伤,大意不得。”
说着话,他大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她的上衣。
“呀!”舒沫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双手掩胸,又羞又恼:“你做什么?”
“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夏侯烨一手将她按在榻上,另一手去褪她的中衣。
“不要~”舒沫窘得如煮熟的虾子,慌乱地捏着衣襟:“只是伤了手,你干嘛脱我的衣?”
“又不是没看过~”无奈夏侯烨心意已决,三下五除二,把她剥得只余一件粉色肚兜。
黑瞳瞬间收缩,眸中浸出寒意。
那片诱人的雪肌玉肤上,遍布着或深或浅的划痕,最深的一道由右肩直划到小臂,由深至浅。
很显然,是肩部先接触竹枝,再拖到手臂。伤口,的确很奇怪。
换言之,她并非是在奔跑之中受的伤。更象是从上往下坠落时,遇到阻碍,从而划伤。
尤其是,她身上的划痕远不止一条。
他伸指轻抚伤口,若有所思地反复揉按。
惹得舒沫一阵轻颤,“咝”地痛呼出声:“痛~”
“伤得的确不重。”夏侯烨看她一眼,缓缓松了手。
舒沫急忙一跃而起,慌乱地掩好衣襟:“你虐待狂啊?”
哪里不好按,偏寻她的伤口按下来?
虽是皮外伤,也会痛的,好不好?
“不过,伤痕却未免多了些。”夏侯烨双手环胸,冷冷觑着她。
“受伤的是我,”舒沫轻哼一声:“我都不担心,你还计较个什么劲?”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夏侯烨忍住气,淡淡地问。
舒沫心中着恼,冷声反问:“该解释的,是你吧?”
“我只说会来,没说几时。”夏侯烨不疾不徐地道:“你若不出事,再陪你们玩一两个小时,应该也不成问题。”
“你分明答应我,下了朝就来的!”舒沫恨恨地嚷。
就算她不特地嘱咐,他一般也是中午前结束衙门的事,返回王府办公。
今日反比平日迟了许多,显见是有意敷衍。
“我未至期间,出了什么事?”夏侯烨目光凝定,冷冷逼视。
舒沫还在气他失约,倔强地扭过头去:“你既漠不关心,何必又来问我?”
“这么说,确实有事发生。”夏侯烨点了点头,伸指将她的下巴扳过来:“是什么?”
舒沫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夏侯烨愠怒,沉声道:“好,你不说是吧,我去问宇儿。”
“没我的允许,你一个字也问不到!”
“嗬!”夏侯烨哂然一笑:“长本事了!居然学会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了?”
“谁要离间你们?”舒沫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又不甘心就此低头:“你反正对我的事漠不关心,何必假惺惺?”
夏侯烨气得扬起巴掌:“你要不是女人,我非……”
他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
嘴硬心狠,浑身长刺,得理时不饶人,不占理时更不饶人!
舒沫也恼了,将头一扬,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想打人啊?来啊,你敢碰我一指头,我让你后悔十辈子!”
“是吗?”夏侯烨怒极反笑,欺身过去,将她困在榻上,上下其手:“不只一指头,这里,这里,我全都碰了,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夏侯烨,”舒沫羞不可抑:“你不要脸,无耻,下流!”
夏侯烨眼角抽搐,额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好,我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无耻下流!”
一手摸到腰间,直接抽掉她束腰的绸带,随手扔在地上,另一手将她往后推倒在榻上,身体顺势压了上去。
“夏侯烨,你混蛋,只会对女人用强,你不是男人!”舒沫又是惶急,又是愤怒,再加一点伤心和屈辱。情绪莫名亢奋,尖声咒骂着,手抓脚踢,奋力反抗。
不料她反应如此激烈,夏侯烨啼笑皆非,到底不想真的伤她。觑了个空,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固定在头顶,沉声警告:“别闹了!”
“你休想!”舒沫咬牙踢腿反击。
混乱中也不知一脚踹到什么地方“该死的!”夏侯烨眦牙咧嘴一声低咒,眼中冒火,猛地扯紧了她的秀发。
“啊~”舒沫吃痛,惊呼出声。
他乘机霸住了她的唇,犹如惩罚,又似掠夺,更象是一种宣告,一种占有。
舒沫不服输,发出唔唔的声音,不停蠕动着身体,试图从他身下翻过来。
这逼得他更加凶悍,索性整个人压上去,并将她的双手按在身侧,衔住了樱唇再也不肯罢休,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舒沫被吻得快要窒息,脸颊憋得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他推开“呼”地吁出一口长气。
然而,他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扳住她的脸,再次热切地吮住她的唇,封住了她的呼吸。
舒沫脸色惨白,感觉胸口象是要炸开了一般,血管涨大到极限,将要爆裂之前,他才终于放开她:“错了没?”
舒沫全身颤栗起来,她仰起头来瞪视着他,双眸晶亮。
看着他犹如天神般威风凛凛地俯瞰着她,眼里燃着的是熊熊的欲火。
一瞬间,所有激烈的,疯狂的动作都停止了。
二人四目相交,四周安静下来,静得只有二人剧烈的喘息声。
“你这小坏蛋,看我怎么罚你?”他哑声低语,伸了手,爱怜地抚着被他吻肿了的红唇,盯着她美丽的倔强的眸子,身体最火热,最坚硬的地方,抵着她最柔软之处,缓缓地沉了下去……
当一切归于沉寂,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他满足地搂着她,半是懊恼半是骄傲地责备:“痛不痛?你若是肯服一句软……”
她受了伤,他本不该碰她,偏偏她总有本事最大限度地撩拨他的怒火,令他丧失理智。
虽然,丧了理智的后果,其实并不坏。
嗯,诚实点说,不仅不坏,简直是太过甜美。
只是,于她的身体,似乎并无好处,心中微有愧意。
舒沫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不明白事情是怎么演变到现在的?
他们,明明在吵架。怎么吵着吵着,居然吵到床上来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俗语: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夏侯烨只当她害羞,唇边浮起一丝浅笑,挑起她一络秀发在指间轻绕,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母妃已经同意,立你为王妃。只要,你能生一个孩子。所以,我们以后要更努力些才好……”
等了等,见舒沫没有反应,遂不满地曲起手肘,抬起上半身来看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说什么?”果然,舒沫神情茫然。
夏侯烨不满地捏着她的鼻尖:“又在神游了?”
“哼~”舒沫回过神,不悦地拨开他的手指:“谁要跟你说话?”
夏侯烨望着她,诡秘一笑,翻身坐起:“算了,谁让我是男人?只好多吃点亏算了。”
舒沫狐疑地望他:“你是肯吃亏的人吗?”
夏侯烨挑眉,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笑:“吃亏当然是要看对象的。你嘛,只要配和就行了。”
“配合什么?”舒沫一脸莫名。
“呵呵~”夏侯烨愉悦低笑,偏不肯明说:“总之,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我可什么也没答应~”舒沫不依地轻嚷。
“对了,”夏侯烨不答反问:“你还没说,今日究竟出什么事?”
“很好奇是吧?”舒沫将头一扭:“我偏不告诉你!”
“不说也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夏侯烨也不逼问,斜她一眼,吩咐人送热水进来,两人梳洗完毕,吃了简单的晚饭,遂打道回府。
进了王府,夏侯烨并未同她一起回出云阁,在二门与她分手,去了外书房。
巴朗已然先行回来,在书房外等候。
“东西带来了?”夏侯烨问。
巴朗把打捞到的滑翔机残骸,呈了上来:“王爷,都在这里了。”
“嗯~”夏侯烨轻应一声,从怀里摸出那几条被竹梢刮下的布条比对,确定这几块,确实是从这长相古怪的纸鸢的翅膀上撕裂而来。
事实上,即便已经折为数段,仍可看出,这只纸鸢身形巨大,两翅展开,怕有四丈多长。
说是纸鸢,它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张纸。
除了一块刷了桐洞的粗布,绝大部份由竹片,木条构成,有极少数几个部件,是由钢精所铸。
“属下已经试过了,”巴朗极严肃地道:“把这几大块拼起来,很象一只蛾子~”
“蛾?”夏侯烨伸出食指,挑起一个类似布兜的东西,勾唇而笑:“蛾子下面可没带个兜~”
他好象,隐约有些明白她的伤,为何来得这般奇怪了。
问题是,这可能吗?
“爷~”巴图悄悄地走了进来:“祝姨娘来给你送宵夜了~”
“让她等会~”夏侯烨淡声吩咐。
巴朗手脚利落地把东西一收,机警地塞到书柜后面,随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夏侯烨点了点头,巴图便道:“祝姨娘,请~”
“巴爷,”祝秋芙歉然微笑:“妾身没打扰王爷办正事吧?”
“哪的话~”巴图看一眼巴朗,代答:“刚好谈完,正要歇息一会呢。姨娘来得,正是时机。”
祝秋芙嫣然一笑,提着食盒,轻盈地走了进来:“王爷~”
夏侯烨端坐在桌前,淡淡地看着她:“有事?”
“天气炎热,奴婢做了碗酸梅汤,给王爷消暑。”祝秋芙说着,把食盒搁在桌上,揭开盖,取出青花瓷碗。
“本王不喜欢酸甜之物,下次不要弄了。”夏侯烨皱了眉,冷声地道。
祝秋芙微微一愣,僵了片刻,低眉轻语:“王妃在时,王爷可没说不喝……”
“秋芙!”夏侯烨轻叱。
祝秋芙微微一笑:“酸梅汤消暑最好,王爷政务繁忙,就算不喜,也勉强喝一点。”
夏侯烨冷着脸,看她低头忙碌:“行了,搁这吧。”
祝秋芙抬头凝视着他,温柔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委屈:“芙儿并不奢求王爷垂怜,只是偶尔送个汤水。难道,这样,慧妃也不许吗?”
夏侯烨拧了眉,不悦地道:“见不见你在本王,关慧妃什么事?”
祝秋芙眼睛一亮,扬起脸,美眸中满是喜悦:“这么说,王爷并不讨厌芙儿?”
夏侯烨默然不语。
不是讨厌,而是她若不来,他几乎忘了王府还有这么个人。
“王爷,”祝秋芙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偎入他的怀中:“为何这么久不来看芙儿?可是芙儿做错什么,惹恼了王爷?”
夏侯烨神色僵冷,轻轻推开她:“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今夜,王爷可愿陪着芙儿?”祝秋芙仰起脸来看他,大大的美眸里盛着企盼。
夏侯烨取了份卷宗在手:“本王还有公务要办。”
“芙儿在外面等候~”祝秋芙轻咬唇瓣。
“会很晚~”
“不论多晚,芙儿都等~”祝秋芙轻声道:“王爷,总要休息的,不是吗?”
夏侯烨抬了头来看她,目光锐利:“这么说,本王非去不可?”
祝秋芙不但不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王爷百般推脱,可是畏惧慧妃?”
“大胆!”
“王爷待慧妃一片赤诚,慧妃可有回报王爷于万一?”祝秋芙低声问,一扫之前温柔婉转之意,咄咄逼人。
“本王和慧妃如何,不必你说!”夏侯烨脸一沉。
他脸上那丝一闪而逝的阴鸷让她心惊,柔美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大着胆子道:“芙儿只是替王爷担忧,恐王爷一片真心虚掷,再次遭人背弃,戏耍!”
夏侯烨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俊脸往下一沉,更象是覆了一层寒霜一样,眼神凶狠如狼,在夜里更是令人发悚,犀利的光芒从乌黑的瞳仁里射出来,几乎洞穿娇小的她。
“祝秋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字字清晰:“别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流动的光影,照在他年青俊美的脸上,一瞬间在祝秋芙的眼里,竟造成了惊人的假象。
夏侯烨的脸,狰狞地扭曲着。
好象一头荒原中急于觅食的饿狼,随时要扑上来,发了狂地咬断了她的喉管,吸干了血,再撕个粉碎!
“啊~”她尖叫一声,往后退了数步:“不要杀我,奴婢有话要说!”
“死了,去跟阎王说!”他戾声道。
祝秋芙见他的手触到肌肤,顿时毛骨悚然,脱口嚷道:“彗妃根本不能生!”
“你,说什么?”夏侯烨一愣,手指停在她的颈间。
夜色很安静,将近十五,一轮明月将圆未圆高高地悬挂在澄净的夜空。
夏侯烨步履沉重,缓缓地踱入房中。
舒沫早已沉睡,清冷的月光穿过纱帐,温柔地投地她身上,形成了昏暗的光影。
“慧妃幼时曾溺过一次水,因此大病一场。虽大难不死,却从此落下病根。因有不足之症,不敢声张,只能偷偷用药调理,如若不然,她一个闺阁小姐何必习读医术?”
真是讽刺,她有不足之症,他却一再在她面前强调着子嗣的重要。
告诉她,只有怀上孩子,才能坐上睿王妃之位。
舒沫轻蹙着眉峰,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安。
夏侯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抹平她的眉峰,连带着抹去她的忧愁。
身随心动,指尖悄悄滑上她的眉心,缓缓地移动。
舒沫闭着眼睛往床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含糊地咕哝一句:“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看她悃得睁不开眼睛的娇慵模样,他不禁有些想笑,替她把被褥拉了拉,压低声音道:“嗯,马上就睡。”
犹记得第一次进她的闺房,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惊醒,警觉性之高,一度让他惊叹。
如今,她似乎已习惯了他的气息,即便摸到身边,依旧照睡不误。
中间,跨过了多少鸿沟,经历了多少艰难。
他以为,这一次,两个人必定可以携手到老,相伴白头。
命运,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跟他开玩笑。
“王爷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慧妃是否一直在偷服药物?且,她从不在王府的药房拿药,而是派立夏在王府外购买。不是心虚,是什么?”
说实话,他真的不太相信。
她看起来,这么健康,这么有活力,怎会有不足之症?
可祝秋芙的话,却又言之凿凿,不象是凭空捏造。
她也没有那么傻,捏造一个转眼就被戳破的谎言,中伤舒沫不成,反而增添他的厌恶。
从数年间她不断推陈出新的那些款式新颖的服饰;到谈笑间做的妆镜以及宇儿常挂在颈间的“望远镜”;再到借宇儿之手制出的“连弩”;最后,想到巴朗捞到的那只巨大的“蛾子”……
一点一滴,把一个真实而与众不同的舒沫,逐渐展示在他的面前的同时,也曝露了一些蛛丝蚂迹……
这其中有些,可以归功于她的聪颖,而有些东西,却超出了想象,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他不太愿意深究其原因,害怕她竭力想要隐藏的答案,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只隐隐觉出,她的不足,似乎其来有因。
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回想,在关于子嗣问题的讨论中,舒沫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虽谈不上刻意回避和抵触,至少并不积极和向往。
这一点,跟他以往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们每一个,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能早日为他诞下子嗣,确保在王府中的地位。
对此,他确实有过不满,却从未想过,她力所不能。
这一生中,他遭遇过无数的挫折和磨难,面对过无数次的挑战,甚至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不论多危险,面对的问题多复杂,每一次,他都能淡定自如,从容应对,他从未退缩,且最后都能举重若轻,化险为夷。
这一次却不同,遇到的问题太简单,简单到他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会是问题,却突如其来的冒出来,打了他并且打了他一闷棍。
若,她真的不能生,他该怎么办?
放手,已经不可能。
继续前进,却比想象中艰难百倍。
且不说太妃,就是自己这一关,也过不了。
年轻时可有可无,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与她相处的时间越久,想要孩子的念头也便悄然滋生,且日渐膨胀。
他,不可能让夏侯家的血脉,就此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而舒沫,却已明明白白地表示:宁为玉碎,不求瓦全。
夏侯烨烦燥地翻了个身,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无力感和惶惑之中。
感觉已踏入绝境进退维谷,前进是壁立千仞,后退却是万丈深渊。
“你干嘛?”舒沫回过头,又一次逮到夏侯烨在偷窥她,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看你,不行吗?”夏侯烨没象之前几次一样,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定定地凝着她,眸光复杂难懂。
舒沫脸一红,嗔道:“看什么,不认识呀?”
“嗯~”夏侯烨漫应,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给他的感觉,确实每天都不一样。
“奇怪,”舒沫很没用地从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胡乱道:“你今天不用上朝吗?”
“一天不去,天也不会塌下来。”夏侯烨慢吞吞地道。
“你没事吧?”舒沫愕然地张大了眼睛:“哪不舒服,要不要传林医正瞧瞧?”
“没事~”
舒沫哪里肯信,走到床边,纤手探上他的额,小声嘀咕:“奇怪,也没发烧呀?把手给我,舌头伸出来看看?”
夏侯烨依言伸出左手。
舒沫的手指刚一搭上,被他反手握住,微一用力,拽到怀中,压上去就吻。
“小姐,啊~”立夏掀了帘子进门侍候,见状吓得手酸脚软,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绿柳避之不及,撞个满怀,手中铜盆咣当坠地,水洒了一地,惹起一片惊叫。
绿柳眉一扬,碍着夏侯烨在里面,隐忍了脾气,咬紧牙关低声质问:“你做什么?”
立夏手脚发颤,垂着头,脸红成一片,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
舒沫羞得满面通红,拼力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夏侯烨不语,固执地捧着她的脸,反复地亲吻。
舒沫明显感觉,这个吻跟以往不同,野蛮而极负侵略性,象是要把人吞没的同时,又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她心中柔软,莫名忧伤,忍不住反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举动,显然鼓励了他。
他的嘴离开她的唇,沿着优美的脖子,一直往下到光洁的锁骨,圆润的香肩,再覆上柔软饱满的酥胸……
舒沫心跳得飞快,近乎哀求地低喘:“外面,有,有人……”
夏侯烨不管不顾,拉开了她的衣襟,扯走了碍事的裙裾,近乎凶猛地占有了她。
舒沫的皮肤烫得吓人,因为太刺激,太紧张,紧紧地崩着身体,无法放松。
“乖~”他低头亲吻着她的樱唇,低醇优雅的声音,如同魔鬼般诱哄着她。
她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衣襟,大大的眼睛,迷朦而空洞,无意识地低喃:“烨,求你……”
她不知道要求什么,是停止,还是继续?
夏侯烨铁了心要让她为他心跳失速,让他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
他要她为他疯狂,为他疯魔,要让她跟他一起焚烧。
是的,他要让她为他彻底燃烧!
每当她感觉已到极限无力承受更多时,他又固执地将她推上了更高,更美妙的顶峰。
舒沫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象被最强的电流击中,浑身颤栗着,尖叫着软倒在他身下。
当她还沉浸在余韵中,筋疲力尽地在他耳边喘息,夏侯烨已整理好了情绪,拉她入怀,毅然决然地道:“不要怕,一切交给我。”
舒沫两眼茫茫,完全不在状况:“交给你什么?”
夏侯烨抿唇不语,良久,才缓缓地道:“天无绝人之路。”
舒沫瞪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解释,他却再没了下文,只是拥着她的力道越发地紧了。
“就这样,没了?”舒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翻着白眼问。
没头没尾的,读天书呢,还是测试她的脑容量?
夏侯烨看她一眼,忽地俊容一凛:“你别又想着逃!我绝不会允许!”
“睿王府好吃好喝,还有美男侍寝,日子这么滋润,我干嘛逃呀?”舒沫眦牙一乐,话落,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夏侯烨却没有笑,也反常地没有恼她,只默默地瞅着她,瞅得她心里发怵。
“说吧,”舒沫慢慢敛了起笑,语气笃定:“出什么事了?”
“没事~”夏侯烨神色异常坚定:“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舒沫拧了眉,半是感动半是纳闷:“有事的那个,应该是你吧?神神叨叨,别是中了邪,赶紧让林医正来瞧瞧。”
“是得传林医正,不过……”夏侯烨看着她,沉吟片刻,思索着怎么摊牌才不伤她自尊。
舒沫默了默,惊讶地抬眼看他:“真要传林医正?”
她刚刚亲自验过货,他龙精虎猛地,上山打虎都没问题!
她的惊讶,落在他的眼里,却变成了惊慌。
夏侯烨心肠一软,语气不自觉地跟着软下来:“林医正医术高明之外,医德也很高尚,加之对我非常忠心,即使真的……”
说到这里,他难过地停顿了片刻,硬着心肠继续道:“即使真的药石罔效,也不至向外泄露。咱们慢慢想别的办法就是~”
“想什么办法?”舒沫越听越糊涂了,一脸同情:“有谁,得绝症了吗?”
“当然不是绝症~”夏侯烨反应激烈,强势反驳:“怎么可能是绝症?一定有办法治好!”
“哦哦哦,那就好~”舒沫忙不迭地点头,忍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病了?”
夏侯烨瞪着她,气到无语。
舒沫愣愣地跟他对视了片刻,象是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翘起食指,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们刚才讨论了半天,身患绝症,不久人世的那个人,是,我?”
夏侯烨颤抖了近三十秒,恨不得拿锤子,敲开她的脑袋!
不气不气,女人不能生是最致命的弱点,不肯承认也很正常。
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表现得温柔可亲,抽搐的眼角,却让面目有些狰狞:“我是你的夫君,最起码,你应该相信我!”
“哪个王八羔子造的谣?”舒沫气得跳起来,握着拳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脸愤怒,十分愤怒,特别愤怒,非常以及格外愤怒,且莫名其妙,且委屈莫名:“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觉醒来,突然就身患绝症,不久将亡?”
她说完,很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眼夏侯烨:“而你,就这么白痴地信了?”
夏侯烨额上青筋“哔哔”直跳,正要开口训斥,忽地两眼发直。
舒沫被他吓得乍毛,唬地跳开三尺远:“怎么,还想打人不成?”
夏侯烨直直地瞪着地面,喃喃低语:“影子~”
窗外,艳阳高照。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成长长的几道,投映在地面。
舒沫顺着他的视线四下扫视:“什么影子?”
“没什么~”夏侯烨长长地松了口气,眼里浮起喜悦。
他一直担心,会不会她身上阴气太重,是导至不能生育的主要原因——那真的是药石罔效。
既然不是,那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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