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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舒沫死!

本章节来自于 官家庶女 http://www.lishu123.com/94/94927/
    舒沫一喜,忙追问:“吃的什么点心,可还留着?”

    “是豌豆黄,”漱玉抢着答话:“是那日姨娘在碧云庵上香时,顺路在福瑞楼买的……”

    “秦姨娘去碧云庵上香?”舒沫心中一动,打断她:“几时的事?”

    “元宵节~”漱玉道:“上午十点去的,下午四点多回的府。”

    “吃剩的点心还在吗?”舒沫又问。

    寒玉摇了摇头,怯生生地道:“姨娘很生气,连碟子都摔了,还嚷嚷着要拆了福瑞楼……”

    “你可还记得元宵那日,除了碧云庵,秦姨娘还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舒沫把话题又绕了回来。

    漱玉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舒沫弯来绕去目的何在,她心知肚明。

    若是秦姨娘在,自然不敢泄半句口风。

    但秦姨娘即已命赴黄泉,她也成了无主之仆,在王府里无依无靠。

    再加上,王爷把丧事交给舒沫料理,虽未明说以后由她当家,也已充分彰显了她在睿王府的地位。

    此时不在舒沫面前立功表现,更待何时?

    漱玉毫不隐瞒,如实禀道:“世人都传碧云庵的主持妙慧师太精通岐黄之术,尤擅为妇人调经。姨娘去碧云庵,便是去求调经活血的偏方。上午听经,打坐,吃过斋饭后与主持妙慧大师说了一会话,拿着偏方回来,中途只在福瑞楼停了片刻,并未去过别处。”

    舒沫在京城住了几年,对这位妙慧师太的大名,也隐约有过耳闻。

    京里许多上流贵妇都喜欢找她,一则她是得道高尼;二则同为女人,一些不好对大夫说的症状,对着她便少了许多顾忌。

    按说,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佛门弟子,开出的药应该没有问题。

    “姨娘,其实并不想要福妃的命,她只是没想到那药性会如此厉害……”漱玉壮着胆子,本想替秦姨娘说句公道话。

    话说了一半,想着人都已经死了,再来讨论是蓄意谋杀还是错手杀人,已没有多大意义,便讪讪地住了口。

    “药,是什么时候到福妃手上的?”虽已大概猜到,舒沫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十六的早上,姨娘带了药过去婉荷阁,与娘娘一番密谈,之后再没单独见过娘娘。”漱玉答得很是谨慎。

    当天晚上,福妃毒发身亡,显然药是秦姨娘在那时劝着福妃吃下,再无疑虑。

    舒沫默不吭声,低了头暗自思忖。

    秦姨娘若真想毒死福妃,大可直接命人购买砒霜,而不必亲自跑到碧云庵借烧香的名义求药。

    妙慧师太与福妃无怨无仇,自然也没必要因她坏了一世清名。

    必定是有人,暗中把妙慧师太的药调了包,同时在秦姨娘的点心里下了砒霜。

    如果夏侯烨对她的信任少上一分,出事之后封了出云阁,不许她任意走动;又或者她脑子没那么灵活,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查清事实真相,洗脱自己的嫌疑……

    那么现在,她必定饱受质疑。

    那人好毒辣的计策!

    轻松地利用秦姨娘的妒意,除掉了福妃和秦姨娘,再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真可谓是一箭三雕,妙计连环。

    表面看起来,若这条计策真的完全落实,得益最大的,就是祝姨娘了。

    事实,果真如此简单吗?

    正想得出神,忽听外面喧闹声起,伴着哀哀的哭声。

    寒玉急忙跑到窗边察看:“娘娘,祝姨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她呢,她就来了~”舒沫嘀咕一句,举步出了偏厅。

    祝姨娘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棺哀哀泣诉:“姐姐生前百般要强,不料死后竟如此清冷……”

    忽地眼角余光瞥到舒沫出来,忙忙地抬起袖子拭了泪,侧过身施了一礼:“慧妃也在呢?”

    舒沫立在廊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祝姨娘来送秦姨娘?”

    俗话说,若要俏,三分孝。

    祝姨娘披了件貂鼠皮的斗篷,一身素衣素裙,在风雪里哭得梨花带雨,越发的娇怯温柔,我见犹怜。

    “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祝姨娘眼中微有不忿,话中绵里藏针:“我来送送她,总不为过吧?”

    舒沫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祝姨娘隔了整整一天才来灵前祭拜,的确好情谊。”

    祝姨娘神色不变,眼神却慢慢变得凌厉起来,冷冷一笑:“有人心狠手辣,奴婢不得不万分谨慎,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你说谁呢?”绿柳本来吐得头昏眼花,软软地蹲在墙角,听了这话,气得跳起来。

    “谁心狠手辣,我便说谁。”祝姨娘哪里怕她,不紧不慢地反击。

    “我们小姐清清白白,那日当着太妃的面,如梅已说得清清楚楚,秦姨娘和福妃害人不成反害己,活该送了性命!”绿柳掐了腰,尖嚷。

    祝姨娘眼泛冷笑,语气温柔:“这世上,贼喊捉贼的人,比比皆是。通敌卖—国都做得出来,收买一个丫头,又有何难?”

    “你!”绿柳气得发抖。

    “若没做亏心事,又何必心虚?”祝姨娘轻笑,居然有些愉悦。

    舒沫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做过,何需在乎那些是非之人,在背后恶意中伤,蜚短流长?”

    “你~”这下,换祝姨娘噎着哑口无言,柔美的脸宠,愤怒地扭曲起来。

    停了许久,恨声道:“别以为仗着一点聪明机巧,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想赶尽杀绝,独霸王爷的宠爱。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祝姨娘扔下一句场面话,转身就走,恰好在院门前与立夏迎面相遇。

    立夏见了,堆了笑:“祝姨娘……”

    不料,祝姨娘将头一昂,重重地“哼”一声,理也不理她,径自扬长而去。

    立夏深感莫名,带着两名婆子跨进内院:“小姐,装殓的婆子带来了~”

    舒沫吩咐:“叫进来~”

    两名婆子进来,远远地停在廊下,给舒沫见礼:“奴才参见慧妃娘娘~”

    “你们要好生服侍秦姨娘,不得怠慢,失了体面。”舒沫道。

    “是~”两人躬身称是。

    “谢娘娘~”寒玉称了谢,把两人领进上房。

    “我刚刚在门口碰到祝姨娘,叫她也不理,发生什么事了吗?”立夏过去压低了声音问绿柳。

    “疯狗乱咬人罢了,不必理会。”绿柳冷笑一声。

    “她怀疑我,这很正常。”舒沫看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怀疑?”绿柳一愣,追出来:“凭什么!”

    舒沫心情抑郁,闷不吭声,低头疾走。

    目前的情况,福妃和秦姨娘之死,表面看起来,得益最大的人是她。

    就凭这一点,就值得很多人怀疑了。

    有如梅的证词又如何?正如祝姨娘所说,收买一个丫头有何难?

    她是个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姐妹,一大家子的命都捏在主子的手心里,若是王爷心存偏坦,她哪敢违抗?

    不止祝姨娘,绝大多数人肯定都是这样想的。

    “凭什么呀?”绿柳勿自不服,气呼呼地道:“有太妃在场,如梅的证词,还证明不了小姐的清白?”

    立夏见她情绪不好,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嚷嚷了。

    “小婶~”忽听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舒沫回头,颜若雪一脸惊喜地从花园小径上转了出来:“我正想着你呢~”

    “太子妃来了?”舒沫停下来,笑着打招呼。

    颜若雪走过来,停在她身前几步,上下打量:“小婶,你没事吧?”

    舒沫讶然反问:“我有什么事?”

    颜若雪这才惊觉唐突,颊上飞了红晕,不好意思地垂了头:“大家都很担心,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舒沫挑眉:“大家?”

    “我们,事先也没约定,只是刚好遇上了……”颜若雪说着,缓缓转身。

    舒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夏侯熠,夏侯玺,邵惟明等都站在花园小径上,朝她微笑。

    沈素心紧紧地站在夏侯熠的身侧,冷淡而防备地盯着舒沫,眼里浮着讥诮。

    “你们是去见太妃的吧?”舒沫不以为然,转了头不再看她。

    “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颜若雪微笑着,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道:“我,是专程来看小婶的。”

    舒沫心中一暖,伸手拥住了她的肩:“谢谢~”

    颜若雪显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瞬间红透了耳根,粉颈低垂,捏着衣带,小小声地道:“只有小婶,真心把我当朋友。”

    那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正面对自己的情郎。

    舒沫略感好笑,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肩:“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小婶不跟我们一起去吗?”颜若雪微感失望。

    “我还有事。”舒沫婉转拒绝。

    颜若雪也隐约听过她跟沈素心的那段公案,倒也不敢勉强,只得很是遗憾地放开她:“那,我们只能等葬礼后再见了?”

    “这倒不然,”舒沫莞尔一笑,慢吞吞地道:“若你看完太妃还有时间,又有兴趣,可以来出云阁小坐片刻。”

    “有有有!”颜若雪眼睛一亮,猛地点头:“时间有的是,小婶可一定要等我。”

    “嗯~”舒沫点头。

    颜若雪便离了她,回到夏候玺身边。

    “慧妃不陪大家一起去?”夏侯玺微感诧异。

    颜若雪仰了脸看他,笑道:“人太多也说不了几句话,我跟小婶另约了时间单独会面。”

    “算她有自知之明!”沈素心轻哼一声。

    夏侯熠眉心微蹙,淡淡地喝止:“素心!”

    沈素心自觉下不来台,脸上阵青阵红,连退了两步,不甘心地反驳:“她连福妃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你竟然还护着她?”

    “闭嘴!”夏候熠怒了,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低声怒吼:“你怎知是她害死福妃?是亲眼所见,还是有证据证明,又或者是有人指证?”

    沈素心不料他竟当众发怒,美眸中珠泪盈盈,摇摇欲坠:“要什么证据?明眼人一眼即知,就是她做的!”

    邵惟明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冷不热地道:“高贵的世子妃娘娘,你现在正当众指认慧妃犯下杀人大罪。几条人命,竟然连证据都不需要,随便判处。果然,好威风呀!”

    沈素心被他捉了话柄,俏脸由白转红:“我没跟你说话~”

    夏侯熠俊脸一沉:“你是来吊唁的,还是来闹事的?要吵,回去再吵,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骂完,不再理她,摔开众人大步离开。

    沈素心几曾受过这种羞辱,当场呆若木鸡。

    “幸亏那番话没给睿王听到,不然……”邵惟明摇了摇头,提步追了上去:“熠,等等我。”

    “听到又怎样,我说的是事实!”沈素心又羞又恼,泪水滚滚而落,嚷道:“大不了,他把我杀了!左右,他杀人如麻,不少我一个!”

    夏侯玺很是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颜若雪轻叹一声,劝:“素心,你何苦非要跟小婶为敌?”

    “岂是我非要与她做对?”沈素心凄然道:“是她一直阴魂不散,挤在我和熠之间!”

    自从有了舒沫,她的生活全乱套了,夫妻感情更是一落千丈。

    夏侯熠虽绝口不提她的名字,却无时无刻不在思慕着她。

    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舒沫的影子,无所不在,如水遇隙,无孔不入地侵扰着她的生活。

    世上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变化?

    颜若雪眼带同情,小小声地道:“那,也不该怪小婶。她,也不想的~”

    沈素心家世优渥,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之称,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捧在手心,听着各种逢迎奉承的话长大,养成心高气傲的性子。

    她如何甘心,被另一个女子比下去?

    更何况,舒沫不论是从家境,身世,外貌,脾气……哪一个方面来讲,都逊她不止一筹。

    “是呀,”夏侯玺小心地劝了一句:“在我看来,七叔跟小婶的感情,很好~”

    别的不说,福妃一尸两命,秦姨娘也离奇暴毙——虽说,睿王府对外宣称是得了急病,但个中内情,谁也说不清。

    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至少表面看来,目前最大嫌疑的是慧妃。

    以夏侯烨多疑的性子,竟然在此时委以慧妃重任,个中缘由耐人寻味。

    “若非她存心勾—引,熠也不至于此!”沈素心固执地道。

    “照你这么说,”颜若雪心中不快,忍不住刺她一句:“小偷窃了花瓶,不能怪小偷无德,倒是花瓶不该如此名贵美丽,招人觊觎了?”

    “那是自然!”沈素心羞恼成怒,脱口反驳:“你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这话一出,连夏侯玺也不禁皱起了眉。

    颜若雪却按不住愤怒之情,冷笑道:“那,睿王是否应该效法虞叔割爱,把花瓶献出来,以保平安呢?”

    若果真如此,她怕比现在痛苦一百倍,更加生不如死吧?

    沈素心一时语塞,默了片刻,涨红了脸,怒冲冲地道:“谁不知你与她是一伙的?我,我懒得跟你说!”

    颜若雪凝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妒忌,真的可以让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这哪里还是京中人人交口称赞的那个有着绝世风姿,知书达礼,如空谷幽兰的清雅女子?

    夏侯玺不赞同地道:“她在气头上,你何必拿话激她?”

    “就是因为大家都纵着她,这才惯出她不可一世的性子。”颜若雪不以为然,淡淡地道:“也是时候,有人出面给她当头棒喝,令她迷途知返了。”

    “咦,”夏侯玺诧异地看她一眼,语带惊奇:“你几时,言谈间变得这么自信了?”

    颜若雪脸一红,不安地捏了衣角:“不,不好吗?”

    “不是,”夏侯玺摇头,微微一笑:“你是太子妃,迟早有一天要母仪天下,这点气势,是该有的。”

    “这也不算什么气势~”颜若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不过是相较以前,敢讲几句实话而已。”

    “我只是好奇,”夏侯玺话锋一转:“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了?”

    “我也不知道,”颜若雪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道:“或许,受了小婶的影响?”

    这是舒沫最教她羡慕的地方——永远淡定自如,自信从容。

    “看来,我要多带你到睿王府来几回了?”夏侯玺哈哈一笑。

    “我求之不得~”颜若雪说着,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走吧,见过太妃,还要去看小婶呢~”

    沈素心负了气,在花园中疾冲。

    睿王府她来得少,且每次都有仆妇引领,这时气怒之下也不辩方向,胡乱闯了一阵,停下来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怡清殿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她粉面含怒,停下来叱喝。

    雀儿是第一次来,王府花园里又大,跟康亲王府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加上这几日雪下得甚大,到处银装素裹,一时之间,哪里辩得方向清?

    “奴婢这就找人打听~”雀儿说着,忙踮起脚尖四处瞭望。

    偏偏府中下人,绝大多数被派到前面帮忙,花园里少有人走动,一时间找不到人来问。

    “蠢材!”沈素心本就郁了一肚子气,这时越发恼怒,叱道:“杵在这里发愣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人?”

    “是~”雀儿忍了羞,急忙跑走了。

    “小姐,”灵儿殷勤地道:“湖心有座石亭,不如到里面稍事休息,避避风吧?”

    沈素心无名火起,一指戳上她的额头:“湖面风大,你想冻死我不成?”

    “小姐息怒,”灵儿忙跪地求道:“奴婢愚笨,想得不周。”

    “哟,大冷的天,谁这么大的火气呀?”忽听一道娇柔的嗓子伴着环佩叮当之声响起。

    沈素心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从假山后,袅袅婷婷步出一个美人,下巴尖尖,五官秀美如画,两道潋水修眉蕴波含情,樱唇轻扬,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哎呀~”沈素心全无防备,冷不丁跟她打个照面,惊得魂飞魄散:“鬼,鬼呀……”

    若不是灵儿眼明手快,从旁扶了她一把,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大胆!”灵儿并未见过薛凝香,见沈素心吓得脸色发白,当即大喝一声:“来者何人?见了康亲王世子妃,还敢不跪,竟然装神弄鬼?”

    祝秋芙假装吃了一惊,急忙曲了膝,盈盈一拜:“奴婢祝秋芙,参见世子妃娘娘。”

    “你,你是祝姨娘?”沈素心上下打量她几眼,惊疑不定地问。

    “正是~”祝秋芙微微一笑,大方地颌首。

    沈素心想着方才将她错认为薛凝香,吓得花容失色,心中很不自在,冷着脸讥讽道:“祝姨娘好兴致,大冷天逛花园。”

    “若非如此,也不能有幸巧遇娘娘~”祝秋芙神色恭敬,刻意逢迎:“早听说娘娘国色天香,乃大夏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

    沈素心心中明镜似的,冷眼觑着她,口气不愠不火,语意却极为讽刺:“原来祝姨娘看到仙女时,是这种表情~”

    什么巧遇?她分明是故意等在此处,伺机出现。

    睿王府内斗激烈,福妃秦姨娘先后香消玉殒,这贱人斗不过舒沫,不知从哪听到消息,知道她与舒沫有罅隙,便想拉她下水。

    祝姨娘满心以为几句奉承话一说,沈素心必定芳心大喜,对她放下心防。

    不料竟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奴婢所言,句句肺腑。”

    灵儿见气氛有些冷,忙插言打断她:“我们小姐想去给太妃请安,烦请祝姨娘指个路。”

    “这里距怡清殿有些远,”祝姨娘顺着竿子往上爬,笑道:“花园路径太过繁复,不如奴婢亲自引娘娘过去?”

    沈素心越发认定她心怀鬼胎,美眸中浮起讥诮,傲然不语。

    她是什么身份,岂会让个姨娘算计?

    就算终究要跟舒沫分个高下,也是她的事,绝不会跟姨娘同流合污!

    “好意心领~”灵儿知沈素心不愿自降身份与祝姨娘同行,遂抢着答话:“我们自己找去就行,不敢麻烦姨娘。”

    祝姨娘连碰二个钉子,心中极为恼怒,一脸轻蔑地瞪了她一眼,仰天长叹:“可悲,可笑,可怜!”

    说罢,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沈素心愣了一会,意识到竟被个姨娘轻视了去,不禁气红了脸:“站住!”

    祝姨娘只当未闻,低头疾走。

    “大胆!还不给本妃停下?”沈素心厉声喝道。

    灵儿回过神,拎起裙摆飞快地跑过去,张臂挡在她身前:“等等,不许走!”

    祝秋芙这才停下来,冷冷看着她:“有事吗?”

    沈素心走过来,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无视本妃?”

    “原来,娘娘是在叫奴婢?”祝秋芙慢条斯理地回过身,故做惊讶地道:“我还以为,娘娘自恃身份,不愿与奴婢说话呢?”

    “你刚刚,说谁可悲可叹复可怜?”沈素心俏脸通红,咬牙切齿地问。

    “说的,自然是天下间,那些可悲可笑复可怜的女子。”祝秋芙无视她阴沉的脸色,露齿而笑,极为愉悦:“丈夫早已移情别恋,却仍为了面子端着架子维持着高贵的形象,连反击都不敢!岂不是可悲,可笑复可怜?”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沈素心脸色极为难看,手在广袖里紧握成拳,变了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而急切地嘶吼:“快告诉我!”

    祝秋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不过是心有感怀,随口而发,并未针对任何人,娘娘多心了。”

    “祝姨娘!”灵儿小脸一板:“你特地等在此地,拦下我们娘娘,不就是有话要说么?怎么这时让你说,反而吞吞吐吐了?”

    沈素心被灵儿一点,反而冷静下来,口气格外的轻柔,话里三分不屑,五分讥诮,十分让人难堪:“说吧,你要多少银子?”

    祝秋芙脸色一白,咬着樱唇,一字一句地道:“银子,我也有!”

    她是睿王妃的贴身丫头,月例赏赐本就比别人丰厚;抬了姨娘后,王爷给了她双份的月例;王妃还另给了她几间陪嫁铺子做嫁妆,以示恩宠。

    且不说这些年王爷的赏赐,光铺子里每年的进项,就足够她几辈子吃穿不愁。

    加上这几年她在王府独得专宠,那些下人都削尖了脑袋来巴结,有什么事只需动动嘴,根本不需要用银子去笼络。

    是以,银子于她,实在与石头无异。

    沈素心何尝不知道她的目的不在银子,故意有此一问,不外是打压她的气焰。

    这时见她动了怒,越发沉住了气,淡雅的眉轻敛起来,不紧不慢地问:“那,你要什么?”

    祝秋芙脸上红白交错,慢慢地抬起头,眼里掠过一丝绝然:“我,要舒沫死!”

    沈素心吃了一惊,虽早已料到她的目的是要打击舒沫,却也没想到会这么直白。

    “放屁!”灵儿又惊又怕,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不想活,也别拖累我们小姐!”

    青天白日,她竟敢公然叫嚣,要慧妃的命,岂不是活腻了?

    “灵儿,不得放肆~”沈素心轻声喝止。

    “娘娘,”灵儿一急之下,口不择言:“她没安好心!斗不过慧妃,推娘娘出来当靶子呢!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下作恶毒的东西!”

    “我下作恶毒?”祝姨娘象被人戳了一刀,目光狰狞地瞪着她:“要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小chang妇跟世子爷暗通款曲,福妃和秦姨娘又怎会死?”

    “你,你说什么?”这句话石破天惊,沈素心惊愕之后,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你胡说!”灵儿嚷道:“我们姑爷不是那样的人!”

    “哼!”祝姨娘冷笑:“初五王爷带慧妃逛灯市,结果这不要脸的东西半途溜去跟世子爷私会!初六一大早,世子爷又送了慧妃一盏花开并蒂结连理的荷花灯!为此王爷和慧妃大吵一架,摔了灯负气而走。你若不信,随便在王府找个下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这回事?”

    夏侯烨为一盏灯跟舒沫闹翻,祝姨娘心知有异,派人到灯市打听一下,很快便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想不到慧妃胆大包天,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跟夏侯熠私会!

    她登时如获至宝,一直隐而不发,并不是心存仁厚,而是想等到最恰当的时机,给舒沫致命的一击!

    当她看到沈素心在花园为了舒沫跟夏侯熠起了争执,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沈素心呆若木鸡。

    初五那晚,夏侯熠去灯市,她是知道的。

    本来也想随行,只是夏侯熠说是四公子的聚会,拒绝了她。

    她问过祁兴业,得到肯定答复后,这才悻悻作罢。

    没想到,四公子竟联起手来骗她?

    多么可笑!

    她曾经以为,他含蓄内敛,一盆朱砂紫袍,足以证明他对她的爱天长地久。

    多么可悲!

    他是她的相公,却希望与别的女人,花开并蒂结连理!

    最可怜的是,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她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一切都是梦!

    “就,就算这样,跟福妃的死又有什么关系?”灵儿硬着头皮,弱弱地反驳。

    “你还不明白?”祝姨娘一脸鄙夷地斜睨着她:“福妃和秦姨娘,显然是因为撞破了更大的奸情,才被慧妃灭了口!”

    “可,有证据?”沈素心面色苍白,手心里全是汗。

    “哼!”祝姨娘轻哼一声:“福妃身怀有孕,突然暴毙,王爷不肯追究,连太妃也息事宁人,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这只是你的猜测,做不得数。”灵儿想着邵惟明的话,摇头。

    祝姨娘的猜测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福妃真是病死,王爷和太妃又能如何?

    “如果真是病死,就算王爷能保持理性,以太妃的性子,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林医正?”祝姨娘冷笑连连:“她可是盼这宝贝金孙盼了十年!”

    “那,也算不得真凭实据。”沈素心咬着下唇。

    “你要凭据?”祝姨娘把心一横:“好,我就给你证据!但,若证实我所言非虚,娘娘又该如何表示呢?”

    秦姨娘被毒死是家丑,若夏侯烨知道是她把消息漏出去,必饶不了她。

    可若能除掉舒沫,无论什么代价都算值得了!

    “你拿出证据再说。”沈素心未置可否。

    “福妃如何死的,咱们先不说。”祝姨娘也知,没有真凭实据,沈素心不会轻易松口,遂点了点头:“但秦姨娘却是被毒死的!”

    “咝~”沈素心和灵儿皆倒吸一口冷气。

    “这,怎么可能?”沈素心花容失色。

    “秦姨娘的尸身现在还摆在连玥阁,用一口薄棺盛殓,打算连夜抬出去偷偷掩埋。娘娘若不信,可着人守在王府侧门,等睿王府的人走后,把尸首挖出来,真假立辩!”

    沈素心沉默了。

    内宅中,女人间为争宠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本不新鲜。

    但大家都只敢在暗处使手段,在背后捅刀子,象舒沫这样,明目张胆地毒杀姨娘,却是闻所未闻,更是理所不容!

    撇开夏侯烨不说,太妃怎么可能容忍她如此放肆?

    其中,必有隐情。

    她若冒然管了这桩闲事,能不能伤到舒沫尚且是个疑问,但得罪睿王和太妃却是必然之事。

    闹得不好,会影响到夏侯熠的世子之位。

    为一个谣言,伤及根本,绝非智者所为,更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她,还想跟熠白头偕老,不到玉石俱焚的时候。

    祝姨娘察言观色,见她心生犹豫,急忙申明:“娘娘大可放心,我并不是要求娘娘替福妃和秦姨娘讨回公道……”

    “小姐,”灵儿心脏咚咚乱跳,生恐沈素心受了蛊惑与她联手,忙截断祝姨娘的话,偷偷递了个眼色,小声提醒:“姑爷怕是等急了~”

    说实在的,福妃和秦姨娘与小姐素昧平生,罪有应得也罢,含冤莫白也好,她们并不关心。

    睿王和太妃都不追究,别人有什么权力插手睿王府内宅之事?

    睿王阴鸷狠毒,与他做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小姐何苦好端端的世子妃不做,硬要卷到睿王府的内宅斗争里,跟慧妃做对?

    倒不如,隔岸观火,任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祝姨娘往前挪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计,保证不会伤及娘娘和世子爷,却能让慧妃永无翻身之日。娘娘只需小小协助一下奴婢,便可出一口胸中恶气,何乐不为?”

    “祝姨娘冰雪聪明,既已成竹在胸,这点小困难必然能够克服,何需本妃画蛇添足?”沈素心看着祝姨娘,美眸中的笑容极冷,淡淡道:“本妃拭目以待,姨娘成功之日,再备薄酒相庆。”

    “雀儿姐姐来了~”灵儿胸中一颗大石落地,远远瞧见雀儿带着名小丫头,气喘咻咻地跑过来,欢喜地大叫。

    阿弥陀佛,总算来了救星!

    祝姨娘脸色很是难看,咬着下唇,扯着嘴角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飞快地道:“娘娘再考虑考虑,福妃下葬之日,再答复也不迟。”

    话落,雀儿刚好带着那小丫头到达跟前:“春儿,这就是我们小姐了。”

    “奴婢春儿,见过世子妃娘娘~”春儿跪下去规规矩矩地叩了个头。

    沈素心柳眉微蹙:“起来吧。”

    春儿又起来,给祝姨娘施了一礼:“祝姨娘~”

    “快走吧,站了这会,吹得脸都要结冰了~”沈素心扭身便走。

    “恭送娘娘~”祝姨娘躬了身子退到路边,目送沈素心一行人离开,美丽的瞳仁透出一抹凌厉之色。

    舒沫回到出云阁,吩咐把饭菜摆到房里来吃。

    绿柳一边侍候,一边还在忿忿不平地念叨:“秦姨娘百般陷害,小姐干嘛还要管她?瞧吧,好心没有好报,旁人不夸你宅心仁厚,只说你做贼心虚。要我说,就该一张草席卷着扔在乱葬岗里,让野狗拖了她去!”

    舒沫不吭声,由得她去念。

    立夏瞪她一眼,道:“若真那样,别人指定会说小姐心狠手辣,容不得人!”

    “所以呀~”绿柳振振有词:“反正是要被人说,不如图个痛快!”

    舒沫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吩咐撤下去。

    立夏忙打了热水来侍候她净了手脸,服侍她歪在迎枕上小憩片刻。

    绿柳见她上了床,便挑了帘子出去,在外间坐着,拿了丝线打络子。

    没过多久,银簪飞快地从院外跑了进来,在绿柳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哼!”绿柳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她准没安好心!”

    “你说谁呢?”银杏好奇地问了一句。

    “做你的事,少打听~”绿柳噎了她一句,抓了一串铜钱赏给银簪:“呶,拿去买果子吃。”

    “谢谢绿柳姐姐~”银簪拿着二百钱,一蹦一跳出去了。

    绿柳络子也不打了,气呼呼地掀了帘子进门,嘴里直道:“气死我了!”

    “嘘~”立夏急忙扭过头,竖起手指。

    “好个下流没脸的小chang妇……”绿柳涨红了脸骂。

    “你嚷啥,小姐刚睡下呢~”立夏蹑手蹑脚地过去,将她一个劲地往门外推:“有什么事,等小姐醒了再说。”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现在哪还是睡安稳觉的时候!”绿柳尖声道。

    “说吧,出什么事了。”舒沫并未睡得实,听得两人说话,睁开眼睛问。

    “哎,我不管了!”立夏腰一拧,生气了。

    绿柳蹬蹬蹬几步冲到床边:“小姐,你知道祝姨娘在干什么吗?”不等别人接话,自顾自地答道:“她想和世子妃联手,把小姐往死里整!”

    “你怎么知道?”立夏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生气,凑过来问。

    “人人都说祝姨娘温柔贤良,我却根本不信~”绿柳一脸得意,噼哩啪啦地道:“你想啊,她若真是个温柔心善的,早就该被秦姨娘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哪能在王府呼风唤雨,独得王爷十年的专宠?因此,我早就防着她呢!这不,上回妆镜一事,充分曝露了她的本性……”

    “得~”立夏翻个白眼,打断她:“这些我们都知道,赶紧说正题吧。”

    “她在连玥阁里碰了钉子,被小姐夹枪带棒地顶回去,哪里会服气?”绿柳声音清脆,话说得又快又疾:“我看她负气离去,就晓得她肯定不会死心,指定要闹妖蛾子。后来又在花园里遇到世子爷和邵公子,一瞧世子妃的脸,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街边摆摊算卦?”立夏小声嘀咕。

    绿柳脸一红,不服气地道:“上回小姐惊马那件无头公案,世子妃的嫌疑最大,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说重点吧~”舒沫终是没能忍住,插了一句。

    “是,”绿柳垂了手道:“我怕这两人暗中搞事,就叫银簪悄悄盯着祝姨娘。结果这黑心的婆娘一路坠着世子妃,瞅着她落了单走到了揽月轩附近,便找机会在靠上去套近乎。两个人在雪地里嘀嘀咕咕说了有半个小时,就商量着怎么整治小姐呢~”

    “她们的对话,银簪都听到了?”立夏表示怀疑。

    揽月轩那个地方,除了有几座假山勉强可以藏人,基本一揽无疑。

    银簪个子虽小,远远坠着看看她跟谁在一起或有可能,想要近距离偷听,难度不是一般大。

    “又何必要听到?”绿柳露出“你傻呀”的表情:“这两个本来就是是非人,身份上一个是康亲王府的世子妃,一个是睿王府的姨娘,八竿子打不着,偏偏搅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指定是在商量着怎么在背后害小姐呢!”

    “这倒也是~”立夏点头认同:“不说一定是敌人,但至少不是朋友~”

    “是吧?”得到认同,绿柳越发得意了:“不管有没有,小心提防着点,总没错~”

    “嗯~”舒沫应了声,未置可否。

    “别只是嗯呀,”绿柳急了:“你得真打起精神来,好好谋划如何反击才是!”

    舒沫笑了:“那依你,要如何?不由分说,把祝姨娘抓起来,打一顿,逼她招出跟世子妃如何密谋害我的?再或者,索性先下手为强,把她整死?”

    绿柳满面绯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些事,要放在心里,不能全露在脸上。”舒沫微微一笑。

    立夏眨巴着眼睛,笑:“小姐是不是又要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对,”舒沫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那,”绿柳越想越觉得丧气:“咱们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就算要收拾她,也得有个理由吧?”舒沫意味深长地笑。

    “可万一,让她一棍子打死了呢?”

    “呵呵,”立夏骄傲地笑:“不会的,想算计小姐,她还得再掂掂自个的斤两。”

    秦姨娘设的这个局,多精妙呀!

    换成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搁小姐手里,还不是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天就弄得水落石出了?

    “再说了,你不是提醒我了吗?”舒沫笑了笑:“只要咱们几个齐心,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多想几个为什么,就是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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