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堡占地万顷,分作主院偏院大大小小共七十余间,错落山谷密林,俨然占据整座山头。
数日前堡主上官麟一道密令,若无他亲批奉可,谁也不许入得主院。堡中传言该是上官堡主金屋藏娇了,不许他人觊觎,彷似要窥见美人一眼,也需如洞天堡中待售的每条情报一般有个价目。
然而上官麟不过是想要好好将那迷途至此的陆家少侠给软禁起来。
美其名是招待,说穿了,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囚禁,而目的无他──便是那求不得的占有欲。
上官麟将人抱上床榻,拉了拉陆烽身上胡乱套着的衣衫,难得露出几分困窘神色,“晚些再让亦青过来伺候你。”
“不劳上官堡主费心。”陆烽淡淡回了一句,自己拉顺了身上的衣裳。
这之间半晌沉默,陆烽目光望了过去,感受上官麟也不恼他,两手在他身上仔细掖着被子,陆烽脑子里忽然觉着这一瞬平和的太诡异。
他们在半个月前根本素不相识,全因家中陡遭横祸,方才依循江湖传言找上洞天堡买受情报,洞天堡眼线遍布极广,据说在皇宫大内,甚至都有甘心净身为奴的人手替洞天堡办事,洞天堡以在江湖贩卖情报营利,价高者得,绝不二卖。
陆烽心道,他与上官麟本该也只是单纯的买卖双方,只计较彼此利益得失,而非这般相互牵制住的,然而*上的触碰,却好似连底心的柔软也同时接收了去。
如果他的身体在上官麟眼中真如当初讲好的买卖条件,那么银货两讫,现在那款款的温柔又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累了?”
上官麟照样笑着,面上如沐在春风一般的闲适自在,全然看不出星夜赶路的疲态。
陆烽对上那目光,却是莫名有了退缩的念头,下颚在被窝里藏着,闷闷地传出声音:“敢问堡主,此行收获。”
上官麟知道陆烽一心念兹,不再卖弄,“陆园大宅虽然烧毁,但总会存在无法成灰的证据。”起身,将房中备置的炭火盆朝里头推了推,再仔细推开窗沿露出一小细缝当是通风了,才回到陆烽身前,淡淡道:“我在你同门中人的尸体上,发现一物……驼羊毛。”
遥记数日之前,上官麟赶赴青笛山,山林几乎烧成一片焦黑,陆家大宅更是颓倾,破瓦残垣,其间遍地焦尸,几乎分不清面容。
上官麟料想,目标既已身死,若想焚尸,便是打算湮灭证据,便留心着尸体身上,是否还有残留着什么足供考证的线索,果不其然,让他在一尸身上头找到一小块羊毛毡。
羊毛毡遇火不化,一小块皮革,就裹在死者蜷缩的手臂里,上官麟掏了出来,发现羊毛毡成色新鲜,内里尚是淡淡的褐色,便推敲出一些讯息。
“这表示此羊皮革制成衣毡后尚未经过多少时间,至少,不出十日。”又道:“那并非普通羊属,而是驮羊,驼羊本在塞外才可生存,你青笛山陆宅却是在南方,两地之间往返,就算是商旅北货南卖,也要耗时个把月,羊毛毡成色不可能还如此新鲜。”
陆烽在被窝里瞧见上官麟坐在床边,视线里不知是房里那个角落,但说话时神情奕奕,面对眼前事物,好似从来都是这般准确见解,心里不由萌生一股敬佩,可说的是自家血案,心情便又委顿下来。
“在下不懂上官堡主此言何意!”陆烽听来听去理不出个头绪,实在有些生闷。
“就是唯有在南方圈羊,方能速成皮毡……”上官麟回眸以望,迟疑了一下,方道:“复又杀人。”
陆烽心底一震,藏在被缛之下的手掌不由攥紧成拳。
南方……凶手身处南方!然南方一片广地,又要从何寻起?
上官麟看穿陆烽眼中狐疑,手上不知有意或否,轻拍陆烽胸前被缛,颇有几分宠溺之态,“明日你我便启程去往云南吧,在当地有能力圈养驼羊并有江湖背景的,只有邓老爷子的御霞山庄了。”
轻轻巧巧,便已将奔波三日的结论道尽,陆烽听着上官麟话中明日远行的决定,不知怎地,对那句“你我启程”感到有些疑虑。
若说此番求助是要寻得灭门真凶,这下子也算是了结了,但同行而去,怎么说似是有些不必要?
上官麟不让陆烽有意驳逆,遂拉拢他的被子,起身而去,临行不忘交代:“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这一路可是累的很。”
陆烽默默听着,等那身影掩门去了,他双目犹自望着床顶,全身虚软,连日来的心里煎熬,再加上方才身体上的操累,终于在沈静中有了强烈睡意。
迷蒙之间,陆烽好似听见房中有谁在走动,微微张开眼,瞧见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在收拾细软。
“……亦青?”
喊出数日不见的名,那娇小的身影转过身来,朝床上人福了个身,“陆公子,您且先睡,主人吩咐小奴明日破晓便要远行,这才不得不赶来替公子收拾包袱。”再道:“现下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公子可觉得冷?”
陆烽闷在被窝里,房中炉火烧的旺盛,若不是外头冬雪正劲,恐怕要冒出一身汗来。
“挺好,你也快去歇息吧。”
那看来年轻却行事牢靠的小厮不由面露微笑,“小奴还得给公子守夜,要去外头候着了,公子有事喊小奴一声便是。”
闻言,陆烽蹙眉道:“天冷,何必站在外头?不需守夜了,洞天堡里还有谁能闯将过来?”
小厮笑了一笑,脑中却是主人上官麟将陆烽小徒祁靖白给挡在主院之外的场景。他那向来不拘一格,行事洒脱的主人这次恐怕是遇到个不能教他省心的主。
“主人有令,小奴不敢不从。”言罢,就要转身而去。
陆烽赶紧将人拦住,终归还是带有侠义心肠,不忍那比自己娇弱几百倍的身子骨劳累,劝道:“不如你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外头冷,别冻了。”
亦青身子缓缓回正,仍是依旧微微弯腰躬身,立在一边,“小奴一生都在洞天堡里,又有什么可与陆公子闲聊的呢。”语中淡淡的情感,却是自嘲。
“……说说你家主人的事吧。”陆烽的确也是找不到话讲了,可又不能说是当日见这可怜的小厮被徒儿陆靖白撵了出去,心中有些愧疚。
“主人他呀……”
亦青面目向下,陆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道房中烛火朦胧,听那依旧显著几分稚气的声音缓缓道:“主人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有时候看着可怕,心肠却是软的。”
“哦……”陆烽应了一声,脑中不自觉想起两人曾有过的肢体接触,又想起那人高/潮来时猛地抽出的性物……
又不知那淡然的声音说了多少话,陆烽着实累了,不自主闭上双眼,最后彷佛隐隐约约听着:“……其实主人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堡中能手众多,何必……”
最后陆烽还是沉沉睡去。
那挨着房门站着的人影微微抬眼看向床上男子,表情是默然,瞳孔亦是默默映着满地火盆一般闪动着跳跃的火光。
“主人对您的关心并不一般,您可知晓……”
语毕,仍是转身去了,掩上房门,独自站在风雪飘飞的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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