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宣成打断了逍王的话,逍王便一直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太后表明心迹。几天后又是登基大典,如今举国上下百废待兴。那萧太后把持朝政之时,朝廷里的许多官员竟被外戚所取代,本来用来治理河道的银子,也被用来置办首饰修筑亭台,国库告罄。幸儿时间不长,现在重新整顿倒还来得及。宣成以前忙于国事,皇后连见他的机会都难有。而现在他与逍王一同处理政事,有商有量,朝夕相对。本是枯燥乏味的事竟然也变得有滋有味。
这日里秋阳正好,照的宫殿里亮亮堂堂。逍王依靠在龙纹软垫里,手里把玩这一枚玉佩,看起来无所事事地望着正在认真批读大臣上书的宣成。一缕阳光从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正打在宣成的头上。透过光,他的手就好比手中的那纸张,白若透明似的。本来也是清瘦如水的身形,只有两望眼睛黑湛,叫人不动春心都不行。只是因为关于向太后坦白这事,逍王有了心思要逼这人就范,所以这么些天,都没有近他的身,晚上也是独自就寝。不过平日里倒还是“举案齐眉”得安好得如往常。
现在一看逍王心里又有了些波澜,偏生那宣成看得专心,嘴里还念念有词,时而颦眉时而笑叹,丝毫没有注意到逍王的目光。直到他读到了关于处置黄德旺的折子时,才忽然转过头看向逍王。却发现此人正在偷懒看着自己,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又躺下去了?这一堆事难道要我一个人来办?”
“我看你乐在其中,把所有的都留给你,免得你不够尽兴啊。”逍王道。他虽然已经登基,可在宣成面前若是不刻意装上皇帝的威严,依旧是你我相称。宣成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你这是什么话?”宣成瞪了他一眼,逍王这几天对自己的变化他也感觉得到,而且心里头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缘由,可是他不愿意妥协,所以也不去挑破这事了。
“话就是话。”逍王故意惹他笑道。忽然从靠垫底下摸出了一叠很厚的纸折,扔过去道:“这是今天送过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宣成不解其然,拿起来了随意一翻,竟然看到了一副美女画像来。再整本一翻,里面竟然每一页全部都各画着一位或闭月羞花或小家碧玉的女子,旁边又写了出身和姓名。他这下明白了,这是在给新皇帝选妃呢。
“哪个好?你给我挑挑?”逍王道。
“这该你自己定夺才对吧。”宣成语气明显变了,冷冷生生道,将手里的重新撩了回去。
逍王爱看他这脸色,心里头一笑,微微歪了身子凑进了道:“我选的又不稀罕我这后位。有什么用?”
宣成忍了笑,看了逍王一眼:“那你随便选一个稀罕的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逍王凉凉看他一眼,将那一本又摸了回来放回袖中。
宣成不理会他,只又问道:“这个黄德旺,改如何处置他?”
逍王想了一想:“你觉得该定什么罪?”
宣成沉了一下眉头,咬牙道:“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那就凌迟如何?”逍王问。
宣成微微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是那天挥之不去的阴霾。逍王心下不忍,忽然就忘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定,伸出了手揽住了宣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抚慰。宣成却是横看了他一眼,将人推了开道:“选你的美人去。”
逍王想不到宣成还是个记仇的,也决心和他斗到底了,收回了手道:“选就选。”
宣成站起了身:“你选吧,我先走了。”
逍王刚要叫住他,可又没出声了。反正这次说什么自己也不能先妥协,以前宣成就是被惯坏了的,也该整治整治了。
宣成是赌气的神色出了门,在门口正遇到了酌倾。酌倾一身水蓝色,依旧是丰神俊朗,超凡脱俗之态。宣成微微一愣,在互相行礼后,他皱着眉头,心里的气更为浓烈地走了。
酌倾目送着他背影离开后,才进了殿,朝逍王跪拜下来。逍王见他来,连忙扶起了他问道:“府里的人都安置妥当了么?”
酌倾屈身很是有礼地回道:“回禀陛下,银子都分发到了,各位公子一些准备回乡,还有一些则留在了京城。”
“这就好。”逍王点了点头道,又问:“那你预备如何?”
“草民自然是要追随陛下的。只要陛下不嫌弃……。”酌倾始终低眉敛目着道。
“那是自然,我的意思,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九卿之位才不算屈才。”逍王道。
“可是草民不想做官。”酌倾拱手道。
逍王看着他,眉棱骨微微皱起,问道:“可是因为你父亲夏侍郎的缘故?”
酌倾笑摇了摇头:“酌倾的确是怕了。”
“可是当时夏侍郎的确是结党在先。以酌倾你的品行……。”逍王道。
酌倾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道:“酌倾真的不想为官。”
“那朕该如何赏你?你保护太后有功。”逍王道。
“那就让酌倾留在宫里吧,求陛下恩准。”酌倾撩起前襟跪下道。
“你起来,朕自然答应你。”逍王道,后背起双手踱了两步:“朕是问你想要何种身份?朕就让你当个翰林吧。这样陪在朕身边也名正言顺。”
酌倾还想谢绝,可是方才已经说出那么多拒绝的话了,要再忤逆皇帝的意思怕是不妥了。这几日逍王与扶苏公子的关系很是亲密,不见封官赏爵,却随着逍王处理政事。当时自己劝逍王不要冒险回城,可逍王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这个燕国人。这个燕国人实在是不简单。酌倾脑子里如此思忖了一圈,忽然试探了几分道:“陛下,酌倾听到一些关于扶苏公子的流言蜚语,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逍王一听到关于宣成的事情,立刻警觉问。
“罪太后在查扶苏身份的时候,曾经查出他私通萧国人的书信。这件事情若不调查清楚,扶苏公子怕是会引起他人置喙。”酌倾道。
逍王点头道:“这件事朕会去查清楚。”
酌倾听逍王如此不咸不淡地一句,心里很是清楚了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再多话微微笑道:“陛下圣明。”
在酌倾和逍王谈话之时,宣成已经去了太后身边,下午他陪着陈太后在御花园里赏了盛开着的秋菊。秋菊让御花园是黄灿灿的一片,阳光一镀金,更是美不胜收。陈太后心情愉悦,看得更是高兴。可宣成偏偏心思都在逍王那,以前他倒是没注意那个酌倾,现在想起来忽然就不由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他心里想着,一脚就踏进了花泥里。昨晚刚下过雨,花泥湿润得很,宣成这一脚下去,鞋子上立刻便沾满了泥巴。
陈太后不禁失笑道:“你啊你啊,这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了?”
宣成也不好意思了,连连请罪。他兀然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完全被逍王左右了去,可偏偏这也是他所不甘心的。在回自己宫殿的路上,他正生自己气呢,忽然被林忠叫住了。
其实宣成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人,他看了许久才想起林忠是谁来。那林忠是是发现成安竟然辉煌腾达,所以厚了脸皮来巴结的,身上还揣着凑来的银子,是要孝敬宣成的意思。宣成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一看他这一脸像流哈喇子的狗似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好脸色也没给,只道:“这些银子我用不着,你拿走,以前的事情也就当没发生过。”
林忠腆着脸又道:“这就一点孝敬您的意思。没有别的。”
“呵,这点意思我可要不起啊。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宣成说完转背径直就走了,他向来讨厌和阉人打交道,如今就更是了。
这下可把林忠气得心里直骂娘,自己卑躬屈膝的,心里头愤恨道:我不弄死你我就不是林忠。他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在清理萧太后东西的时候,他就找到了那封私通燕国的书信然后悄悄的藏了起来。这下他忽然觉得这封信是派上大用场了。可到底要怎么把这件事捅出去,他还没考虑清楚,反正这件事不能由他自己来做。
在经过好一番左思右想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在监牢中的黄德旺。想必黄德旺恨成安更胜于自己,而且把信给他成功了算是天大的人情,没有成功也自然不会连累到自己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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