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宫里灯火辉煌,宫门却是紧闭,几个宫女站在门外,宣成皇帝一到,一个个都是惊惶错愕,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用微微发颤的嗓子提高了音量道:“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请陛下恕罪。”
宣成罢了罢手,不回一字便往前走。宫女却未曾让路战战兢兢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歇息了。”
“歇息朕就不能来了?”宣成面色铁青,今日怎么事事都触自己的霉头,心气拧绞在一起,非出了这口气不可。他一脚就将那宫女撩到了一边,径直就往前走。不想这时宫门却自己开了,只见萧皇后云鬓半扶,一脸娇容地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袅娜一拜,蹙着柳眉道:“陛下,是臣妾的不对。小睿儿病了方才睡着,是臣妾让她们不许人来打扰的。”
“睿儿病了?”宣成一听此便也不再说什么。
“是,都好几天了,太医都来看过了,可是烧还不见退。”萧皇后身着紫色纱衣,隐隐约约透露出雪白的胳膊,一抹绣有莲花的锦缎恰恰托裹住丰盈的胸脯。不是平日里身为皇后的雍容华贵,倒像一个娇态万千的寻常女子,别有一番动人魂魄。
宣成的目光的却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抬步绕过了她,直接迈过门槛。可他刚走内室就惊住了脚步。皇后的内室里竟然端坐着一个身披袈裟的光头和尚。
“这,这又是谁?”宣成惊瞪着眼问。
“阿弥陀佛,回禀陛下,贫僧法号释尘。”那和尚倒是淡定如水,双手合十着道。
“陛下不记得了?他就是臣妾向您提起过的高僧啊。我看小殿下的病一直不好,心想怕是着了什么风邪。所以想请释尘法师为我们的孩儿诵佛祈福。”萧皇后连忙道。
宣成看了看那和尚,心中有几分犹疑,但也觉得皇后所说合情合理,便道:“看来是朕来的不是时候了。”
“不不,陛下能来看臣妾,臣妾真是欣喜万分。祈福已经完毕,小殿下也睡着了。”萧皇后双眸注视着宣成,一手轻做了一个暗示,便让那和尚退了出去。宫室里只剩下了宣成皇帝与萧皇后二人。
萧皇后喜不自胜目光灼灼,试探地贴进了宣成,克制着心底的波澜,轻声道:“陛下,您已经半年未曾来过臣妾的凌波宫了。”
“哦?是么?”宣成无甚表情,简单答道。对于这些他全然不曾留意过。
萧皇后笑了一笑,道:“臣妾为陛下更衣可好?”
宣成没有回答,却默认地撑开了双臂。萧皇后脸颊映着烛火,清澈双眸里亦是流光溢彩,削葱玉手轻轻一解脱了宣城的嵌着碧玉的腰带,衣衫两襟也随之垂落下来,露出里面亵衣。这时萧皇后的手却停住了,而是抬起双眼凝视着这千盼万盼在等来的真龙天子。
“皇后……。”宣成不明其意,只低头回看着她。
不想此时萧皇后竟然娇嗔一声倒进了他的怀抱,一双玉臂勾紧了宣成的脖子。宣成错愕将人一搂,而紧接着一张红唇也贴到了他嘴边。只是轻轻一触,却像一个惊天炸雷,让宣成大力将人一推。萧皇后“哎呀”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陛,陛下……。”她唤道,嘴角边有血迹,是在桌角磕出的伤。但此刻她也全然不顾了。
宣成也是惊得一退,他注视着皇后嘴边的伤,心中懊悔,可更是烦乱。踌躇了一会后,转背便走。
秦云守卫在门口,没想到皇帝如此匆匆冲出来,他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哭伏在地上皇后,快步地追了上去。
灰蓝色的天空微微透亮,齐国邺城的各处城楼敲过了五更鼓。寂静的京城里也渐渐有了人语马蹄之声。一乘乘颜色不同的官轿不断地抬向长安宫的方向。司阍缓缓推开了长安宫一重重朱漆大门,初升的那一缕朝阳也穿透这宫墙照进了太极殿宣成皇帝的御座上。他身着玄色盘龙冕服,头戴冠冕,垂挂着的珠帘遮挡了他的面容。皇帝足够年轻,一夜未睡也并未显露出倦容,只是长蹙的眉心似乎盘聚着黑云,随时都有可能暴怒的模样。
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之时,各班大臣们已经序班站好,在内侍省大太监张顺有长长的吆喝声中,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
宣成俯视着众臣却发现本该整齐的队列中空缺出了一个位置。
“逍王人呢?”他问道。
群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逍王为何没来上朝。不过逍王纵使在,除了打瞌睡与走神以外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有等于无。隔三差五不来上朝更是常有的事。平日里皇帝对此素来是不闻不问,不知道今天怎么第一句话就是问逍王的去向。
宣成脸一沉,道:“也罢,也罢。逍王既不想上朝那就让他以后都不要来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小皇帝心情必定不佳,一个个也都提心吊胆起来。逍王至少还是皇室宗亲,其他人若没有这层身份只怕就要告老还乡去了。前车之鉴还在,太监李旭望侍奉梁家江山三代,本被封为了骠骑大将军,还不是被小皇帝撸了兵权,如今只有一个空头衔养老?小皇帝要独断江山,提携属于自己的那班人马,以至于就连先皇封的顾命大臣之一中书令曹会谷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大臣们的心思宣成皇帝全然不觉,他登上皇位直到今天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他的父亲乾元皇帝为他奠定了足够好的基础,国库充盈,四海升平。除了辽国,这颗钉子还没有拔去,乾元就驾鹤西去了。而现在宣成一心所想的就是完成这未完成的事业。
“锦州的战事如何了?”宣成话锋一转问到了正事之上。
列于首位,留着大胡子,长着一双豹眼的曹会谷立刻警惕地看了兵部尚书一眼,然后手持象牙笏出列,从袖中捧出奏章道:“回禀陛下,昨夜刚接到萧将军战报,我军已经一举夺回锦州,辽国将士退至了乌楞河以北。全军将士正恭候陛下圣驾,然后一鼓作气收复十六城。”
太监张顺有将奏章送呈给宣成皇帝。宣成欣喜打开一看,忍不住忍不住击案道:“好!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陛下,辽国骑兵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啊。况且锦州路遥,这几年又是战乱,粮食歉收民心不定。陛下亲征实在太过危险。”曾经宣成的老师左仆射孔非,此时却道。他亦是辅政大臣之一,他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爱与人相争,政事上这几年一直是曹会谷一人独大。可他这话一出,显然是对着曹会谷来的。
宣成感觉被扫了兴致,没有理他而是转向户部尚书姚源问道:“姚源,粮草可已经准备充足?”
姚源立刻回道:“回禀陛下,早已经准备妥当,只要陛下一声号令,随时可以动身,不必担忧。”
宣成满意地笑了,道:“孔太傅,朕看你是多虑了。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朕一定要将让辽寇闻风丧胆,保大齐五十年太平!”
孔非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皇帝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把话给咽了下去。心中却依然忐忑不安,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退了朝,孔非先是回了一趟家,换了一身便服后便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匆匆赶往了逍王府。逍王府位于邺城城西,远离繁华的闹市。直通王府的街道两侧被种上了繁花,隔着院墙就可看见里面碧树成阴,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倒是一派闹中取静,世外桃源之感。
逍王府里的老管家薛福对孔非并不陌生,一见面便引领着他通过长长廊道,走向逍王的书房。
路经庭院,只见院子空地上正热闹非凡,只见衣着华丽面庞俊俏的青年男子们一个个挽袖提襟,正分成两队拽着一根竹篾粗绳,满头大汗面目扭曲地使劲着呢。其中兴致最为高昂站在中间的人正是逍王。逍王本是全身心投入于拔河之赛中,这时却主意到孔非的到来而回过头去,向孔非颌首示意了一下。孔非也颌首回礼,却没停留而是继续跟随管家,进了后院。等逍王再转过头时,似乎比赛已经分出了结果,一队青年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而另外则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个头最为矮小的来不及揩掉额头上的热汗,红彤着脸就凑到逍王身边道:“殿下,赏呢?赏呢?”
逍王一捏他脸道:“这才一局就想要赏?你们接着比,本王去去就回。”
“哼!哥哥们,殿下说话不算话。”那小孩居然跺起脚来,无奈逍王已经走得远远。
“那待会殿下回来,你好好罚他!”那群哥哥们中一个肤质如玉,模样相貌最为出挑的大眼睛男子接话笑道。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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