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踩在路面,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斗神)风灌入甬道,大而凛冽,仿佛要将天上的冷月也一并吹走。
澹月一个来回就把事情安排妥了,厉害的不是她,而是杨曼靖。就是知道这一点,沈玉筝在走往大安宫的路上,才更担忧。他是不是早就准备了今夜一见?是因为涟漪罢。可是她今日要做的,却不单单是一个涟漪的事情。杨曼靖究竟肯不肯出手相助?
虽有万千惴惴,但她没有回头的路。
大安宫处于整个皇宫的西北处,坐落于山腰。原来是历代皇帝怡情养性之所,是作为一处离宫而建。后代不断扩建之后,便慢慢地与皇宫相接,到了这一代皇帝,已然将它作为了自己兄弟的府邸,并且它的东大门,就与九仙门相对。(
至高悬赏)
过了九仙门就是后宫了,皇帝对这位王兄可真是放心。
澹月替她紧了紧披风,继续扶着她往前走:“再往前就是大安宫的宫门了,才人放心去罢,奴婢会在宫门守着。”
“好。”沈玉筝应她。
杨曼靖做事的确周全,这个时候已经将宫门四周的人撤了。沈玉筝来到宫门前,是寸心与一个小宫女在那里候着。
见她来了,寸心立即笑开来:“恭喜才人。”
沈玉筝并没有应他的话,走入宫门,目不斜视。(
侠客中文网)
寸心也没有多说话,立即让小宫女在前提灯,引着沈玉筝往宫内深处行去。
夜原本是漆黑的,幸好还有一抹月光,也有地上的一片雪光,将大安宫照得轮廓清晰,夜色动人。花草树木交织出起伏与错落,各种道路分支或延续,深入更深处。耳边除了脚步声倒还安静,隐隐还能听到淙淙的水声。
大约走了一刻,小宫女终于在一处殿门前停住,安静地退了下去。
寸心替她推开门,让开身道:“殿下就在里头。”说着就想离去。
“寸心。”沈玉筝喊住他,“我深夜造访已是越礼,怎能再留我与殿下独处?”
寸心笑起来:“才人放心,里头不止殿下。(
我的美女总裁老婆)”说着便向她一笑,扭头去了。
沈玉筝咬住下唇,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脸上慢慢地发热,不知恼的是自己还是寸心。
“怎不进来?”殿中忽然传出一句话,在夜色里飘渺空灵。
沈玉筝蓦地一怔,那日月明堂的情景忽然窜进脑海。她忘不了杨曼靖身上涟漪的血,忘不了殿中的地面上那一根鲜红的舌头,更忘不了涟漪的求饶与悲愤画出的血迹……
他是魔王,她来赴的,还不知是一场怎样的戏。(
琥珀之剑)
沈玉筝在殿外想了许久,最终又想到了姚素浅。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正北方有一张枫木瘿制成的长案,杨曼靖正低头誊抄什么,一眼也没有瞟她:“你来了。”他只这么淡淡地说。
沈玉筝不知怎么应他,落目又看到游崖渊,盘腿坐在一张龙须草席上,面前置一张短案,也在埋头苦写。见她无声地进来,立即搁笔起身,上前作揖道:“见过沈才人。”
沈玉筝对其微微笑了笑,她从澹月那儿得知,杨曼靖之所以能够平定南蛮为大未立下汗马功劳,这个游崖渊游军师功不可没。(
福泽有余)只可惜新帝登基后,杨曼靖交了兵权,游崖渊只誓死追随杨曼靖一人,便也一起到了这大安宫,提前过起了安享富贵的生活。
她对他也行礼,想起当初在章台街的一幕,她只觉得游崖渊有几分可爱又可恶。
“沈才人不是还想着当日小的骗了您五两银子的事罢?”游崖渊打趣道。
“哪里。”沈玉筝笑道,“游先生神机妙算,玉筝敬佩不已。游先生的字,非金玉可比。”说着露出几分落寞,“只可惜玉筝年岁浅,当时还堪不破,所以……”
“咳……”杨曼靖忽然呛了一声,似乎抄完了一部分,终于舍得搁笔了。他抬起头,依旧是那副没有温度的浅笑,“我料着你今日会来,一直等你。”
沈玉筝冷笑:“原来殿下也神机妙算。”
杨曼靖一愣:“不是你说的吗?四规后,赐封当日,你会来找我。”
“……是。”沈玉筝淡淡道,“只是我今日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言下之意,涟漪的事情她没有忘记,但除此之外,还另有要事。
杨曼靖皱眉:“更重要的事?何为更重要的事?”
沈玉筝看了看游崖渊:“殿下与游先生一直为大未安邦定国,是大未万千男儿的楷模。玉筝若是男儿,也想从戎征战,替大未征讨四方。只可惜,玉筝是个女儿身,只能混迹于脂粉间,蝇营狗苟一生。”
“才人此言差矣。”游崖渊说道,“男儿热血保家卫国是担当,女子安于家中,相夫教子亦是天职。”
“安于家中相夫教子……”沈玉筝轻笑,“游先生的意思,大未的江山社稷是不需要女人的了?那又何来和亲之说?以我朝女子联姻吐蕃,为的难道不是社稷稳固?看来,是我短见了,我大未不是靠牺牲一个女子的婚姻去维持江山的。”
杨曼靖这才知道沈玉筝深夜造访的来意。他匆匆绕过长案,来到沈玉筝面前,忽然被她眼中的漆黑流光一慑,竟愣了一下。他微微眯了一下眼,从头到脚地打量面前这位新晋的皇帝妃嫔。他似乎像是第一天认识沈玉筝一样,几乎觉得陌生。
不,原本就是陌生的。她与他,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背过身去微不可闻地发笑:“天下大事不该是你我操心的事。沈才人若是以为此事本王能够左右,那么还请沈才人回去罢。本王如今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人,这种事,本王爱莫能助。”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殿下?”沈玉筝嗤笑,“若天下都没了,殿下的闲散也就到头了。”
“哦?”杨曼靖轻柔而绵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身淡看沈玉筝,“我大未兵强马壮,边防铜墙铁壁。黎民百姓也安居乐业,举国太平。何以到了你嘴里,便已到了兴亡与否的地步了?沈才人今日若无法自圆其说,那你方才的那些话,就是妖言惑众的了。本王旁的本事没有,但偶尔几句家常话皇上还是听得进去的。后妃妄议朝政,其心叵测,是什么罪责,沈才人心中应该明白罢?”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