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之日迫在眉睫,姚素浅与楚鱼忧急如焚,偏偏沈玉筝三餐照旧,只是不肯露面。(
网游之三国王者)采女间便谣传,沈玉筝的心玲珑七窍,必是在中元节那晚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故被缠上了。听得姚素浅的心更是沉甸甸的,终日与楚鱼商量着如何救她。
七月二十,三品如期而至,采女们集结陶然亭,于尚仪尚功两局主持之下开始三品考校。掌事姑姑每回只唤一人在亭中展示才艺,包罗琴棋书画及舞艺唱词,于众人前一一献来。一人结束,则由两局六位姑姑以及丁女官品评,过半数者方算过关。
卫曼若是第一个被点到的,她素来乖张,且自小也不算愚钝,故对这番技艺尚有几分自信。一番搔首弄姿操琴吟唱下来,也果真得了丁女官的首肯,过得这一关。
而后姚素浅的一手浩然书法令丁女官直拍手叫好,亦过;楚鱼却是平平,但侥幸各色才艺平分秋色,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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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余音,自逃脱了提铃之刑后终日闭门苦练,其琴艺加上唱词,得了众位姑姑与丁女官一个“声如其名”的雅号,意在夸她歌声三日绕梁,余音不去。
当鲁抱琴坐至亭中时,底下万籁俱静。沈玉筝亦不得不承认,这确是妙人一个。且看她端坐琴后,若脂凝般的一朵浮莲,正与桌裙上点缀的飘渺莲影相应。她玉指挥拨琴弦的一瞬,便与常人不同,有一种天生的盛气凌人,叫人大气不敢出。
一曲毕,却仍是满堂寂静。还是丁女官赫然的一声合掌打破了这份凝滞,格外赞赏道:“好琴技,犹胜高山流水。”
“谢大人赏识。”鲁抱琴微微启唇,却似有轻蔑之意,“但这就是高山流水,我不过以琴代筝,将它改成了琴谱罢了。”
丁女官怔愣,饶是混迹深宫一辈子,此刻被一名采女点出自己的无知,还是分外尴尬,以至于都来不及掩饰脸上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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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鲁采女继续。”尚仪局的韩尚仪忙打圆场,替丁女官遮掩过去。
楚鱼皱眉:“鲁采女委实不知趣,竟连丁女官的面子也不留。”
“这哪里叫不知趣,分明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姚素浅道。
这话落到卫曼若耳里,她不禁慢笑:“让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你有这个本事吗?与其在背后嚼人舌根,还不如顾好你们的姐妹,说不定今日之后她便要离开蔻花宫了。”
姚素浅叹息,望了呆坐的沈玉筝一眼,心知这回怕是让卫曼若言中了。沈玉筝自走出房门之后,一直便是如此。脸上也不见什么情绪,只是傻傻呆呆地坐着。要不是三品在即,六局的姑姑要以一个考核结果来安排沈玉筝将来去处的话,她必早被撵出了蔻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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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筝妹妹,中元节那夜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她嗟叹,然这问题问过不下十遍,得到的回答皆是一片茫然。
“下一位,杭明道节度使之女——沈玉筝沈采女。”鲁抱琴的锋芒毕露并未失宠于各位姑姑,究竟是因鲁太师之名还是鲁抱琴果真能以技服人,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沈玉筝倏然起身,与正步下陶然亭的鲁抱琴对视一眼,错肩之时,忽闻鲁抱琴道:“沈采女能够安然无恙,我真替沈采女感到高兴。”
“那还得多谢鲁采女赐教。”沈玉筝笑笑,眼中终于恢复清明。不过心底倒有一丝困惑,她连日闭门谢客,为的就是将她中邪痴呆一事以讹传讹,令人信以为真。她不惜瞒过了姚素浅瞒过了楚鱼甚至连丁女官也被蒙在鼓里,可偏偏却瞒不过鲁抱琴。
她可真是对自己青睐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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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筝来至亭中,款款而坐,兴手拂过琴面,宫商角徵羽弦音流畅。她的嗓子并未完全恢复,但较之几天前已是大好了。
“开始吧——”丁女官道。
沈玉筝却重新起身来到丁女官面前敛衽:“大人,我有一首《春蒙》,乃古传琴谱。凡操此谱,必有和吟,故恳请大人,让我将唱词也一并考了。”
唱词与琴技孤立,采女考校唱词之时,需有宫乐配奏。凡奏宫乐者,皆出掖庭局的司乐司,弹奏技巧自然比之采女自己更胜一筹。沈玉筝弃锦上添花不要,反要自弹自唱,令人出乎意料。
亭下姚素浅暗暗着急:“这玉筝,果真是被鬼给吓住了吗?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可比傻傻不说话糟糕多了。
丁女官向底下扫了一眼,再看沈玉筝,眼中露出几分惋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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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筝谢过,重回琴前坐下之时,脸上神采早已焕然一新。十指曼若淌过琴弦,琴音便似珠玉落盘,铿锵亦不失柔和。单就琴音而言,就与鲁抱琴不相上下。然她忽然张嘴,唱出第一个字时,才真正叫人错愕。
一个“啊”字,自她略带嘶哑的喉中溢出,甚似冬尽春来破土的第一枝蕊芽,叫人心底生颤。
姚素浅立即默了下来,怔愕之余暗暗惊艳,与此同时,这心底下也大安了。
这“啊”字无比绵长,声音高低起伏犹如春色无尽丘陵起伏,整整一首曲子,用这一个字便道尽了春季兴发,且柔且韧且刚且强的特色。
“无怪会取这样一个名字,《春蒙》——竟勾出了人的无限春思。”楚鱼喃喃说道,末了惊觉自己失言,便忙住了口。
一曲毕,沈玉筝双手按住琴丝,轻轻吁了口气。
她的声音不若余音婉转流长,更不如鲁抱琴高广,可奇怪的是,这整首由“啊”而吟的歌曲,却叫人有了一种一览江河山川,看大未遍地春色之觉。
“这是何人所作的曲子?”丁女官问道。
“正与鲁采女的高山流水出自同一人,乃先秦旷修。”沈玉筝浅笑道。
“是吗?”丁女官半信半疑,“为何从未听闻?”
沈玉筝道:“概爱乐者,皆珍乎其声,故此从不曾听见有哑嗓能吟唱。但旷修先贤的这首曲子,正需哑嗓变幻春季中无限的生机,古往今来无人发现此关窍,便就此埋没了。”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丁女官益发好奇。
沈玉筝笑了笑,目光扫过底下一片,道:“不怕大人笑话,玉筝是被吓出来的。”
说到这里,亭下余音的脸色骤然一变。身旁鲁抱琴捏了捏她的手,轻道:“不必惊慌。”她方白着脸,强自镇定。
沈玉筝的话,勾得丁女官等人的好奇心更甚,连问道:“可是中元节那夜?你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大人……不是东西,是人。”沈玉筝为难道,“那夜本是我提铃之刑的最后一夜,也是中元节。我自南门走了一回,忽在那排玉盏树丛里看到火光。我怕走了水,便过去灭火,却不想——是有人在那里焚烧纸锞。我胆子小,白日里见到那些东西倒是不怕,那时夜色深浓,我一时未看清就吓了一跳。翌日开始便走了魂,若不是方才鲁采女的高山流水将我唤醒,我如今还不知神魂何处呢?说起来……可真是要感谢鲁采女。至于这《春蒙》一曲的关窍之处,我也是误打误撞,于刚才才悟出来的。”
“真是放肆!”丁女官忽而大怒,“宫内严禁私下焚烧纸锞,是谁这么大胆?沈采女,你可有看清那人容貌?”
沈玉筝惊惧地摇头:“夜色太黑,我不曾看清。只是见她身着白衣,脸也是苍白的……”
这话顿让丁女官起疑,若只是寻常焚烧纸锞,何以这副装扮?这分明就是故意吓沈玉筝的。沈玉筝到底是年轻了些,没有看透这一层,故而才没有疑心什么。
说者似乎无意,然听者早已有心。
“……她似乎也被我吓着了,落荒而逃。急急忙忙间,连落了东西也不知——”沈玉筝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物,遮掩地交到了丁女官手中。
亭下人皆看不清那是什么,便窃窃地开始各种猜测。
只有丁女官,握着那团东西瞠目怒愕。此时无一人再敢说话,唯有风过亭角,寂寂无声。片刻后,丁女官方才神色微敛,命沈玉筝继续三品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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