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网站遭受频繁攻击,网站偶尔打不!请书友多刷新几下,即可恢复正常。屋檐下感谢大家的支持!
*
未时一刻
骏马疾驰,所有的景物在他眼前耳边飞速掠过,风声呜咽。什么事都来不及想,马上的男子衣袂长发飞扬,手掌已因为抓紧缰绳而摩擦出了血,顺着手臂淌进衣袖,可他不知道疼痛似的,依旧拼命向前行进。
就像赶着去保护一盏将近的烛火,这微弱火光一熄,整个世界都要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心中忽明忽暗,无法控制地默念着……
阿倾,等我来救你。
从今往后,没有矛盾,没有忧虑,没有失望,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你不想要的我都舍弃。只要你等我,不要离开我。
不要带走我的光明。
一生都没有这样恐惧过。像是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河水中,快要被侵入口鼻的液体窒息。他手掌剧痛,双腿酸疼,喉咙也被灌入的冷气刺得生疼,可他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前方的是她的命,是他一生中唯一,最后想要保护的东西。
全身都在颤抖,这时候无望地想要去求苍天,求从来不相信的神佛菩萨与命运:我什么都不要,一切都可以尽数拿去,求求你不要夺走我的阿倾,不要夺走我的欢喜,温暖与光明。她是我的下半生。
她才十九岁,还那样干净,那样善良,她那样努力地活着。不要让她因我而死。
她第一个为我的安危而哭泣,第一个告诉我她相信我的内心比旁人干净百倍。这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她一般不计回报地对我好,哪怕被我伤害也从来不哭痛,固执地跟随我身后。
她比谁都聪明,可她为我冒冒失失去面对令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为了我千里迢迢地孤身闯入人家的婚宴。她那么容易满足,金银财宝权力地位不要,只贪图我的一个吻。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一切都给我,竟敢将命都交给我,可我没有来得及好好珍惜,我忙于政事,为天下奔波,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为她绾一次发。我让她不安,让她害怕,让她绝望,一次次让她流泪,我告诉她凯旋之后就将她郑重地迎进门,可我没有做到,我用与别的女人的婚约来将她置于整个天下的对面。
而我呢?我在世上活了二十二年。这二十二年,有十四年的时间在忍让别人中度过,未郡的王宫围墙高耸,像个巨大的棺材,即便站在宫墙上向外,也还是棺材,笙歌浮华都是冷的。而后的八年,我在自己亲兄长的追杀下生活,带着面具保命,我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身上的伤疤永远消不去。
她一定是上苍对我的补偿,那样独特,那样美好,那样鲜活。只她一笑,我眼里便春暖花开。她教会我去原谅最恶的人,教会我去爱该爱的人,教会我欢笑教会我忧愁。她将我从棺材中挖出来,把自己的美好分给我,然后用她自己的身子温热我,拯救我。
当她在我面前,我就被她的光芒刺得什么都看不见。我走不脱。当她告诉我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我神思恍惚半日,那种欢欣胜过世上一切喜悦相加,好像整个天地都明亮起来。
求求你,我不能失去她。我还没有亲口将这些话告诉她——
阿倾,等我,此生只一次,最后一次,等我,从今往后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再也不离开你,无论春夏寒暑、沧海桑田……只求你等等我。
白颍到了,终于。阿倾,你一定还好好地在昨夜的那间屋子里,守着灰烬等我。我会将那玉笛拾起拼好再为你奏一曲,告诉你一切都过去,死的是你不爱的温均昱,现在温容就在这里,站在你面前,完完整整,都给你。
几乎是跳起下马,他踉跄冲进客栈,却被掌柜拦下:“军爷,军爷,您可是来寻先前的那些兵?他们去找一个姑娘了!”
“姑娘……他们在哪?”全身颤抖,声音颤抖。
“苍崖……”
苍崖。阿倾,苍崖,那是我们相拥过的地方,那不该是你殒命的地方。
再也听不进去他说的别的话,他跌跌撞撞地再次冲出去跨上马,什么声音都在耳畔模糊呜咽,脑子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声音——
阿倾,我来了,我来救你。
阿倾,等等我。
阿倾,求你,等等我。
尘土飞扬,苍崖愈来愈近,近到他可以看见那些兵士包围着她,而她在悬崖边缘站着,对比之下如此纤弱与绝望,像一片纤薄的叶子,风一吹就要掉下去。
可幽暗的世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阿倾,你还没有死。
阿倾,不要怕,我来了,我这就来救你。
他想叫她,可是喉咙竟沙哑得发不出声音,心中怎么叫,嘴上都发不出任何声响,绝望无措,只有疯了一般地纵马靠近她……
越来越近了,阿倾,我来了,我们走。
阿倾,不要怕,我在这里。
她身后的巨石滚了下去,让他呼吸一窒几乎失明,却见她还好端端站在那里与面前的人讲话,他们亦没有一点要逼她跳下去的意思,心中火焰再一次燃了起来。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么,你一定不会有事……
对,阿倾,就是这样,等我,我来了。
接近了,甚至最外围的兵都听见他马蹄声响回过头来,近了,他要将她从死亡手中抢回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她,却发现她自己后退一步——
不要,阿倾,求你,不要。
可她向后退着,一步步接近死亡。他想要叫出声来,可是嗓子依旧沙哑,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声音,只能在心中呼喊——
阿倾,回头,阿倾,你回头就能看见我。
阿倾,不要再后退……
阿倾,求你回头看我,求你……
阿倾……
却见她身子最后向后仰去,整个人如同一片脱离树枝的枯叶般坠了下去。
寒风刺骨。
万丈悬崖。
阿倾。
阿倾。
阿倾。
“阿倾——”直到她掉落下去,这一声才从口中冲出。几乎是跌下的马,踉跄不稳,周围的兵士似乎不存在,唐芙也不存在,他满手是血地拨开他们向她坠落的地方走去……
怎么会。方才还鲜活的一个人,昨夜还离他那样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抱住她,怎么会……阿倾,我明明已经离你不远,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如今这悬崖这么深,这么深,阿倾。
底下一定很冷吧,粉身碎骨又是怎样疼法?不要怕,阿倾,我来陪你,等我。
整个天地间都是黑暗,也好,我去陪你。
阿倾,等我。
手臂却被拉住,整个人被拽了回来。
“温均昱!你发什么疯?!”随即唐芙惊诧的脸就映入眼帘。
不,不,不是温均昱,是温容。他双目无神,喘息如同一头被逼至绝路的野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竟连力气地没有,只是觉得两眼都是黑的,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公子,公子……”冯云与一干暗卫原来一直跟在身后,可是他从未发现。
冯云眼里已尽是泪水,双手颤抖地拦着他生怕他真的冲下去:“公子,你冷静一点,节哀啊,公子……”
节哀?他如何节哀?他已经将一切都舍弃来留住她,可是她就死在他眼前,明明那么近……就那么活生生的……现在阿倾如何?她落到底了么?就如同她最可怕的梦里那般,如同那个城守一般,粉身碎骨,鲜血溅到三尺之外么?阿倾……
他静了片刻,猛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女人——是她,她伤了她,让她绝望,又逼死她。他要她给她陪葬。他猛地挣开冯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向她的脖子掐过去,却被她躲过。
他随即不管不顾地想要杀了她,她身后的兵士应声而动,与随他而来的暗卫打成一片。
“温均昱!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杀了我,舍弃天下?”这是唐芙第一次感到他如此愚昧,她原本以为他是世上最聪明厉害的男人,可如今却因一个女人变成这般狼狈模样!
“我要你为她陪葬。”他身子明显疲累虚弱,满手是血,却仍旧有着可怕的力量,即便精锐的唐家军也拦不住他……这样步步紧逼,他很快就让她受了伤。幸好他手中没有剑,否则她性命可危。
看着暗卫逐渐占了上风,唐芙逐渐明白她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猛地一声令下,踢起一把尘土让他反应不及,迅速翻身上了马,只留一句:“你会后悔的。”便驰马急急向云阳方向去。
想要杀她?好,到时候唐家军倒戈,你且看是谁取得谁的性命!
温容正杀红了眼,险些跃上马追上去,却被几个暗卫一同拦下。
“公子,求公子冷静,公子……”冯云带领一众暗卫跪地拦他。
温容看着那些兵马走远,面上神情冷若冰霜,僵立原地,手上的血一点点滴下来在地上汇成一片。可他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公子去追唐将军前要先明白,若想为苏姑娘报仇,我们需从长计议,万不可使唐芙倒戈……”冯云跪地,拼命想要让他理解,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没用了——
“青黛。”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直直向她留在悬崖边的那柄剑走去,蹲身下来握住它,然后猛地将它抱住,仿佛它还带着她手上的温暖。
连带冯云在内的暗卫一刹那都有了泪意。
“公子……”
“是我来晚了,没能救下她……”良久,温容终于哑声开了口,“可是我不能让她孤身躺在下面,不然多年之后,我该埋在谁的墓旁呢。”
闻言,冯云瞬时泪如雨下。
“我要下去找她。”温容拿着青黛,站起来,眼前猛地一黑,却仍旧勉强站稳,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阿倾,等我。
这一次,我一定会来。
*
找不到下去峭壁的方法,只有以剑开路,整个身子攀着岩石向下。双手血肉模糊,双腿酸痛。丢盔弃甲,甚至衣裳都被荆棘碎石划破,可是他的表情再也没有变过。
他要见到她,不能让她孤零零地躺在崖底,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
温容终于攀到崖底的时候已是傍晚。来不及听从冯云带着哭腔的话就地歇息,而是立即动身寻找——她在等着他,夜色深重也阻挡不了他……何况她离去之后,他的整个世界早就没有一点光明。
此时他离潭水有十一丈,离昏迷不醒的苏倾有十二丈。可是黑暗盲了他的双眼,或者命运使然——
他最终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刻,苏倾正在茅屋中的床上瑟瑟发抖。她头发上的水勉强干掉,可衣服依旧是湿的,即便裹着全部的被子,火炉也就在身旁,仍旧冻得嘴唇青紫。
应辰给她灌了两碗药还是不见好转——看来真是被寒水冻着了。他拧了拧眉头,探探她额头,还好,没有烧起来,可是再这样下去就难说了,尤其是入了夜,更深露重……他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怎么会想到跳崖呢?她明知下面有他,便不会是真心寻死,难道是有人将她扔了下来?他不禁对她怜惜更甚,敛起眉头。现在想来那块石头也是她着意扔下来引他注意,否则若他未及时赶到,被这寒冬腊月的潭水泡久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由于与潭水巨大的冲击一下子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不知该是如何状况。
算起来也有五六月未见,她比从前憔悴了许多,没了那般灵动可人,不知道这几月间发生了什么。当他看清掉下来的人是她时竟猛地心跳加速,一路将她抱进来都紧张得厉害。这种紧张实在是许久未曾有过——才想起这几月他总是无意间想起她临别时的那一笑的。应辰这边思绪纷杂,许久才被她的声音给拽回神来。
“冷……”苏倾颤抖着,无意识中嘤咛,“好冷……”
他知道他应该给她除去湿透的衣裳,可是……他敛起了眉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去碰她。她醒之后会不会怪他?他咬了咬牙,想道如果她觉得受了唐突,他可以娶她,只要她愿意。
“苏姑娘,对不住了。”他咬牙掀开了被子,将她湿透的衣裳一件件除去,却在目光触及她身体的时候呆住了。天,她究竟受了多少虐待毒打,一个女儿家,身上怎会有这样多伤?他心痛起来,检查她的伤势,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从脖颈以下,除了手臂,她身上简直没有一处不淤青,胸口像是被人狠狠踢过,应该有几日了,淤青却还散不了,不知道当时有多痛;腹部有一处磨破了皮,拉了好长一道口子,有些肿胀,看起来触目惊心;腰,背,全都是青黑,腿上也是,不少地方被磨破了皮,两个腿弯与膝盖伤得更是夸张,又是淤青又是肿起,有些地方还渗着血,当时应该站也站不起了吧……她出去之后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明明是这样清新可人的姑娘。
应辰瞧过了她身子,觉得心情复杂极了,一心只想着幸好他能救起这个可怜的丫头,今后也当好好照料她才是。若是她愿嫁给他,那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到此般伤害!他开始用心为她上药,心中不怀一丝杂念地抚过她的身体,每一处都仔细涂抹过药膏,才拿来了自己的干衣裳为她穿上,将她妥帖安置在厚厚的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眉头也松开,大约终于不再感到寒冷,嘴唇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粉嫩。
应辰在一旁瞧着,不时摸摸她的额头提防她烧起来,就这样一直到凌晨才不支,在床边托着额头睡了过去。
*
虽然苏倾已经知道自己并不一定会死,但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还是忽然有了种新生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是新的。第一天见到这世界。第一天穿越。
还是会有些痛,倦,可是……
神清气爽。
她眨了眨眼,转而看向在床边扶额睡着的恩人。这个菩萨心肠的应大哥有几月未见,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起来应该是照顾了她整整一宿,累坏了吧。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穿着他的衣服,透过领子瞧了瞧,看见原来的伤口也上过药了。背上的伤口原本没办法自己医治,昨天他应该也处理过,现在舒服了不少。
“应大哥,”看清自己所处状况之后,苏倾开了口,轻轻摇了摇面前的人,唤道,“应大哥。”
应辰听到这一声,这才转醒,带着迷糊眨了眨眼,又猛地张眼,看着她道:“你、你醒了?”心中想的却是,她还记得他姓名。
“嗯,”苏倾点点头,支起身子来,感激道,“谢谢你了。”
她的眸子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清亮。他怔了怔,又瞧见她身上穿着他的衣裳,脸微微一红别过目光去:“嗯,昨夜为救你……”
苏倾很快明白了他所指,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谢谢你给我上药,你救了我的命呢!”这种大恩大德简直无以为报。
“可我总、总归……”应辰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来,“苏姑娘,我会负责的。”
不知道为何,苏倾因为他这句话感到一种久违的纯净的温暖。但是心底更多还是觉得好笑,也冲淡了这些日子来萦绕心头不去的悲痛,她莞尔,道:“你宽心吧,没那么夸张。”
她揭开被子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飘着药香气的木屋,这地方与第一次见到时并没有多少差异,还是半屋子的书籍药材,两张床,摆设简单而整洁。
突然觉得这样隐士般的生活也是快乐的吧。
应辰听她说“没那么夸张”,心中却隐约有些失望,点点头,看着她打量这里,道:“天冷,你的衣裳还没有干透……”
“我可以先穿你的吗?”苏倾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见他点头,又道,“昨天辛苦你了,应大哥,你先歇息吧。”她下床,瞧见了那边有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地方,有灶台与食材,道,”我没什么好报答你,就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应辰也站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无措,拦她道:“苏姑娘,你身上伤口未愈,还是让我来。”
却被她按着坐回床上:“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她顿了顿,又道,“叫我阿倾就好。”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抗,只愣愣地由她摆布坐了下来,顺着她命令除去鞋子躺到了床上,讷讷答了句:“阿倾……有劳你。”
“歇着吧,”苏倾对他一笑,道,“我做饭很好吃的。”便转身提起衣裾向那边走去了。
看着她走,应辰又懊丧地皱起眉责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就这样躺下来叫她去做饭?如何她说话就句句都拒绝不了一般,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
苏倾实际被水击得不轻,但是万幸没有骨折,而因为她掉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动静在潭水旁等着的缘故,被救起的也十分及时,所以只是许多地方被水冲击得青肿而已。
原来苍崖也不是多高,大概只有七八层楼的高度,二十三四米——记得世界上最高跳水纪录都有二十五米,跳水的那人还毫发无损——只是因为常年雾气缭绕,才给人看不到底的很深的感觉。她为了减少重力冲击是让自己脚朝下插入水中的,也很好地保护了自己。
而现在,她虽然全身依旧疼着,但是这几天也疼惯了,本身练过武的体质又毫不娇气,爬起来对救命恩人献献殷勤还是可以的。
苏倾觉得人真是坚强而神奇的生物。
她接近了灶台,瞧了瞧那边贮存的食物,挽起袖子动起手来。
应辰在床上躺着,总觉得她的气味环绕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又不好意思起床,只好僵硬地躺了一会儿,看着她燃起灶火,青烟飘出来,清香也飘过来,莫名就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归属感。
有了这种感觉之后,他的心忽而就安下来,困意这才占领了他的身子,使他眼皮一重,坠入了梦乡。
*
苏倾做的是土豆丝与炒鸡蛋,再加上一道简单的菠菜豆腐汤。她还是很有做饭的天赋的,简单的饭菜她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她想,不如等离开这里之后,就当个厨娘。
柴米油盐的味道现在闻起来是那样的温暖实在。如果说刚才苏倾还处于生死甫定的飘忽中,那么现在,当她真真切切地在灶台前忙活,才有了种大难不死的感觉。这才体会到生命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还能活着有多么美好。
再想起从前的一切竟是恍如隔世一般。她手上忙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别的,总之就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委屈的感觉,让她泪水几乎止也止不住。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吧,从今往后,她可以过崭新崭新的日子。
这样哭笑不知几遭,饭终于做好,她精心将菜与汤摆好,擦干脸上泪痕,才去床前叫他。
此刻应辰正睡得像个孩子,昨夜怕是真的累坏了。医者父母心,这一点他与李秋痕是一样的吧,总觉得他们很相似,都有着一样干净仁慈的内心。她歪着头打量他,这个男人长得很清秀,闭着眼睛,睫毛密长,鼻梁挺得恰到好处,嘴唇不薄不厚,也恰到好处,身上散不去的药草香气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哥哥一样的感觉又像是温仪之了。
想着,她唤他起来:“应大哥,饭做好了,你起来吃一点吧。”
听见她呼唤,应辰方缓缓醒了过来,甫睁眼就瞧见她的脸,然后闻见食物的香气,不由又是一怔——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做好了饭等他起床。
难以言喻的温馨。
他对她一笑,坐起来,道:“有劳你。”
“很简单的菜。”苏倾于是走向饭桌,道,“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她做的菜出乎意料得香。应辰整理好,走向饭桌,看见桌上精致的两个菜,不由赞叹:“很香。”
“是吧?”苏倾笑了笑,与他一同坐下,托着下巴一副期待的模样等他品尝,“我可是在皇宫中当过厨娘哦。”
应辰本来想等她先动筷子,见她这样瞧着他,不由莞尔,扬扬袖子夹起一块鸡蛋放进嘴里,随即赞叹:“嗯,当真是御厨的手艺。”
听了这句话,苏倾才得意地点头,自己也动了筷子:“我是说真的,冬至的时候我就在宫中当厨娘,给最得宠的郑娘娘做糕点。”
“哦?”应辰扬了扬眉,道,“你是做这个的?”
苏倾摇摇头,道:“只是做饭不错罢了。”
“那你……”他对她身份好奇,问道,“上次去襄阳府做什么?”
提起这个,苏倾眼睛一暗,随即又笑道:“往事不提也罢。”
应辰这才发现这姑娘眼睛有些红,似乎哭过,和他的相处对话也总像是强颜欢笑,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是愉悦从来不达眼底。已经没有上次见时那种一下子就让人觉得独特的率真可爱。他想起她身上的伤,不禁又想,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他想开口问一问,却又怕提到她伤心事,终于只是说了一句:“也对,你年纪轻轻,今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是啊……”苏倾垂了垂眼,低低叹了句,“还长得很呢。”
应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说来奇怪,他孤身在崖底这样多年,她是第一个闯入他平静生活的女子,他因着她那份独特记住她,未曾想过后来她竟会成为他救下的第一个女子。他一直觉得一个人与医书药材的日子过得很好,如今她无端闯入,这种氛围还是从来没有过,竟没有让他觉得不适。
她的手艺真的很好。品尝着她做的菜,应辰有了种微微的幸福感。只是一顿饭,就让他对她的感觉又有了不同。如果说初次见面是惊于她的独特,后来救起她时怜惜她的遍体鳞伤,这时候,他就第一次有了想要她常伴左右的感觉——且不说可不可能,以及种种实际问题,只是一种微弱朦胧的欲望。
这餐饭吃得很慢,因为后来苏倾谈起九里香与夷尘这两位他一直十分崇敬的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就多问了几句,她也乐得向他讲讲他们的事,他就也与她讲他一直醉心的医术,这样不知不觉说了许久,一直到下午才停了下来。苏倾想要去洗碗,他拦了下来,两个人争来抢去,最终还是一同收拾整理。又是简单却让人留恋的感觉。
之后他出了屋子留她自己换药换衣裳,回来之后听她说要辞行的时候下意识就挽留:“你伤害未好透,而且明日就过年了,还是缓些日子再走吧。”
“明天,过年了呢。”苏倾愣了愣,点头道,“好,我留下来给你做年夜饭。”
应辰不自觉地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读者发现最新章节未更新,请发系统信息联系关系!管理会第一时间会书友更新(屋wu檐yan下xia文学网)】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