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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春江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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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川东绵延起伏的群山中,已经很难见到参天大树,甚至已经很难找到一片完整茂盛的森林,除非是神灵的庇护和国家的保护。(千亿婚约,总裁我不嫁)在悬崖峭壁间,人迹罕至的深沟高壑,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棵苍劲的松柏在独舞。也许是风,也许是鸟,几棵种籽落到这岩壁绝缝,恶劣的环境扼杀了大多数种籽的生存权,只有一棵,也许是运气,也许是不放弃,存活了下来。它努力在湿润的砂泥中同苔藓争夺养份。生命之母的太阳关怀每一个幼小顽强的生命。每天在对的时间对的位置把光和热投入缝隙,它也珍惜上天的给予,努力地吸纳,终于有一天顽强的生命冲破了坚硬的壳,冒出了韭黄色的嫩芽,很明显地营养不良啊!倔强的它扎根深埋,把所有的能量用在根部,四散开来的根须深入每一条缝隙,紧紧地缠出岩石,也是为了更深处寻求养份,经年累月,强健的生命力撕破了岩石,扩大的缝隙引来了雨水和泥土,腐蚀的枯枝败叶一年年的沉淀,终于有了充足的养份;完成了生命的奠基;终于有能量向上伸展。与岩壁垂直一截后突然90度转弯,与大地垂直与岩壁平行,傲然挺立,直指苍穹。依稀记得自己孱弱的身影被下面青翠挺拔,圆润饱满,四面舒展的兄弟姐妹们讪笑,而今他们早已成灰成土成朽木,只剩下它与风雨同舟;与明月相伴;与飞鸟为亲,与杂草藤蔓为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相邻相对立的两山间,中间必有一条涧水,涓涓细流分散在大大小小鹅卵石中或急或缓或如镜。一条之字型的山路蜿蜒向上,一位挑夫娴熟把扁担从左肩磨到右肩,脚步却依然向上,一个背背篓的妇人腰已经弯成了90度向上蠕动,中间或许还夹着一个半大小子横着一个小扁担或一个小丫头背上一个小背篓,装的或许是收割的红苕、土豆、玉米或许是在街上买煤回来,山路的两旁或青或黄的毛草长在陡坡岩壁;或绿或黄的坡地分散两旁。偶尔几株青翠的松柏点缀山腰,一片翠竹掩映下露出的屋檐或片瓦或毛草,层层的梯田好似弯弯的新月迭加在一起,春耕时节,水田在太阳照射下波光莹莹,由于田不大,水牛犁田就象在原地打转。傍晚,无数吹烟飘散在山峦间,晚归的农夫肩上的耙犁,赶一头牛走在田埂上,妇人呼儿唤女的叫骂声和着狺狺犬吠,相对面两山熟识的朋友扯破喉咙在相约相商,应答如流,此起彼复的回音在山间荡漾。无数山峦夹着一条条涧水汇成一条小河,与河流并列的是一条简易的公路。它或许是从山峰盘璇下来。两条小河汇成一条大河,在三角洲会有一块冲积而成的平缓的坡地。这是山区的平原,川人叫坝子。水陆两路连接山外的世界,物流汇集,自然成镇。

    或者一条湍急的河流,两岸陡峭的山峰,杂草丛生,巨石耸立点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在杂草中时隐时现,一条盘山公路艰难盘旋向上,到了山顶,地势如大江的波涛,虽起伏不平,但圆润温顺,一排排稻田随山岗起伏,春绿秋黄,稻浪翻滚,一片田园风光,夏天却是一个消暑的好去处,不管白天太阳如何火辣辣,只要不在太阳下晒就不会觉得热,太阳一下山就是一片清凉。

    再有,一座座如刀尖的山峰里,在乱石中间,三两间茅草屋,一片片坡地裸露出黄土,没有水库水坝,一切靠天吃饭。(爱上天使般的女孩)是川东最贫瘠的地方。

    相传张献忠到了四川,躲在茅草中大便,被蓍毛草划破了屁股,大怒“连草都带刀长剑,人其不是更恶,”于是大开杀戒,鸡犬不留,就有了八大王洗四川,才有了湖广填四川一说,也不知是政府迁移,还是自然流动,族谱保存得完整的家族还能查到自己的祖籍来自何处,从那一代迁入,川人一上茶馆,摆起龙门阵,总能听到湖广填四川一说。什么结草为环,毁林造田,世世代代就在这里繁衍下来。

    滚滚长江奔流在崇山俊岭中,旧时是出川的唯一便捷通道。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日本人占领了宜昌,离国民政府陪都重庆400多公里,小日本也只能在天空中耀武扬威。一兵一卒也未能进入川界。******,刘伯承,陈毅都是从这里走出,走向全中国,走向世界。它是中国最后的屏障,真正的大后方。

    滚滚长江穿过的奇峰俊岭中,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估且叫它漳溪河的水流汇入长江。在交汇口处有一个千年古镇,古镇就在超过60度的山坡上承载千古风流,旧时与外界唯一相通的是长江上的码头,趸船在江水的起落中维持本来面目,唯一改变的是码头上一坡长梯石的阶梯数量。冬季时,长长的石梯从下面往上望,像是通道了天上去。就是青壮年爬上去都会出一身汗。窄窄的江面,深深的峡沟,使冬季与夏季江面的落差有几十米。

    在冬季枯水月份,还能见到江中心的一块巨石,叫龙基石,上面刻着一首诗,是清朝的一个外任的县官调到这里,由于为官清正,遭到本地的土豪劣绅的排挤。最后到了有性命之忧的地步,不得不趁夜狼狈出走。多少年的一个冬天,他因公又回到这里,看到这里一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有感而发,正碰上那年冬季雨水少,露出了江中心那块巨石。坐船爬上巨石,刻上一首诗:

    龙基对沙洲,江水二面流,富无三十载,清官不到头

    延续百年的青石砖铺成的古街,依然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多是肩扛一根扁担的男子和背着一个背篓的妇女。一群小青年敞胸露怀,斜叼着香烟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敞开的胸膛露出苍白的肌肤,细条肋骨清晰可见,高扬起的头颅象一条生黄瓜在脖子上晃荡,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乡巴佬,脸上洋溢着高贵的气色,颇有纨绔之风,小镇上没有工业,只有靠人民养活的政府机构和教育系统。能称上企业也就是船务和运输公司。小青年们整天无所事事,自然惹事生非,对于城东喊一声城西能答应的小县城来说。大部份都是熟人朋友关系。欺负谁都不能过份,当然,乡巴佬就另当别论了。

    沿着漳溪河往上游。一条公路沿河延伸,沿河无数条涧水从高处飞泻而下,一条条溪水从山谷中汇入。在离县城三十公里的地方,分三十度的方向一条叫沙涡河汇入漳溪河。二水交汇的地方,冲集了一个十几平方公里的小坝子,傍水靠山形成了一千多人的小镇。沿着上游沙涡河三公里的地方。一个刀截面的岩壁与天相连,一条瀑布像是冲破天网飞溅而下。遇到洪水,瀑布四散开来,象渔夫撒下的巨网。一条倾斜向上整齐的石梯斜上了山顶,天有门的话,应该就是通天的路吧。(挑个王爷做夫君

    爬上山顶,来到与天相傍的地方,却发现天又升到了高山之颠,相对应的两座山中间一条狭长的峡谷,一条溪水分隔两岸,免了锱铢必究的地域之争。沿着峡谷向里走,和缓的溪水散满了大小小的石头空隙。形成一个个小水塘,小鱼悠闲自在的漫游,一有异声响起,四散到了石缝中,两边仍有沽沽的涧水汇入。只要不长洪水,两岸的人们可以踏石而过。遇到落差比较大的一段,溪水分成几股同时发出哗哗声互相争鸣,经久不息。一个人躺在溪水中的巨石上,四周空无一人,凝神静听,就能听出想要的意境来,恋爱的时候,它是婚礼唢呐啦啦和礼炮啪啪得意的时候,那是万人齐鼓掌擂音。饿的时候,那是锅和铲磨擦的炒菜吱吱声,想一个人,听到的是她悦耳的歌声和笑声,孤独寂寞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胆大志高的人,听到的是飞鸟鸣啼,万马奔腾,刀剑相碰的铿锵;胆小的人,一个人是不敢呆的,只有逃的份,他听到是鬼哭狼嚎。

    再往里走,一段齐截的岩壁突兀出现,两条峡沟在这里分岔,中间的岩壁象舰艇的舰首一样高昂,劈波斩浪,两边的峡沟象分开的水流。岩壁向上的是一座梯级的山体,一层比一层高,一层比一层靠后,正面看它就是一首行进的客轮,雍荣华贵。

    岩壁的上方,第一级梯阶,一个十几户人家聚集的村落依山傍水而建,所谓水就是旁边一个大的水塘,那是灌溉水田而挖成的小型水库。人们就近洗衣,夏天,孩子们就在池塘里游泳,跟池塘平行的是用石板铺成的晒场,晒场的边上挨着水塘建了一个仓库,晒场上还有一套石碾子,在没有脱米机的年代,就是用它将稻谷壳去掉。但大米的表面使终附有一层糠皮。所以碾出来的米就叫糙米。后来有了脱谷机,碾子渐渐失去它的功能,渐渐荒芜,只剩一个石滚子孤伶伶地躺在那里。村子后面是一个刀截的岩壁,一条人工凿出来斜梯连接上下。岩壁缝里一条清泉长流。冬暖夏凉,人们把毛竹打通关节,连在一起,形成水管,或劈开成槽,直接引水到家。这座山居住了一个村,每一个阶梯有一两个小组,村委设在山的中部。背靠山左边是一条峡沟,对面就是川水乡梁子村,靠后边的也是一条峡沟,对面是本村的乡政府,相隔很近,两边的人也经常来往,还通有姻亲,大部分人都沾点亲带点故。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但这深山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与外面的天气紧紧相连。天不亮,队长吹哨起床,再吹哨时,队里的青壮男女扛起锄头听队长分工。除了春秋农忙,点麦和插秧。其它的时候,一般就是除草施肥,在山坡上种个超级南瓜土豆,放放卫星。中午回到晒场,仓库改成了临时厨房,一人发放一棵红薯当中饭。孔子说“不患寡惟患不均。”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样的贫穷,一样的饿肚子。人晕倒在地里是家常便饭,有的人为了骗一顿饱饭,故意晕者有之。一大群人一天也锄不了一块地的草,土地是公平的,你敷衍它,收割的时候,它也敷衍你。收割的稻谷除了交公粮,已经所剩无几,汗地产的粗粮,玉米,红薯,土豆等,再怎么均匀计算,也熬不过明年的春荒。春天是美好的,桃杏花开,李子争艳,地里的油菜花金灿灿,****无限,美不胜收;屋檐燕子筑巢,屋后斑鸠“咕咕”,所有的生命都在忙碌。(天价赌神魔手妖女)人们已经见惯四季的变化。熟视无睹这美色。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这个时候所有的动植物都在生长期,地里没有可裹腹的东西,称之为“荒月”,这个季节对许多老弱病残的人来说,不想提起这辛酸的岁月。

    且说那一年冬的某一天,在晒场开一场批斗会,一个上身****三十岁的汉子被五花八绑站在几张饭桌拼起的台子上,猪肝色的脸扭曲,绳子深深嵌进身体里,反捆在背的双手使他的身体象一张弓,头上顶着一个有篾条编成一米多高的圆锥型外面敷上一层旧报纸的高帽,上面写着刘三贵加一个大叉,弯曲的身子,努力地抬着头,防止帽子再掉下来,要不然等待他的又是一通拳脚,已经领教过了。后面站着两个抱枪的民兵。下面的人懒洋洋地站着,一脸的肌色和麻木。

    村长是一个近五十岁的人,穿的是那个年代通行的军上衣,两个民兵费力把他从桌子下拉了上来,他走到中间拿出一张纸来宣读罪状:

    刘三贵,三十岁,成份富农,此人一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幻想资本主义生活,贱买贵卖,榨取劳动人民的血汗,典型的吸血虫,我们已经推翻了压在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已经把一切骑在劳动人民头上的寄生虫清扫干净,刘三贵,竟敢贩卖耕牛,从中营利,太阳不晒,雨不淋,不流血不流汗几分钟就赚取了劳动人民一年的公分钱,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萌芽,寄生虫又开始在工农大众身上产卵,我们绝不允许有新的剥削和压迫。把一切反动腐朽的东西彻底清扫干净。打倒牛贩子刘三贵。

    下面没有反应,村长用眼光威严地扫视了一遍人群,人们普遍垂眉耷眼,不敢正视。“打倒牛贩子刘三贵”三三两两有了几声附和。村长也不再强求,“现在,我宣布:刘三贵窄取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归公,游村示众一天。由我们贫下中农,优秀的民兵,马富和张长水负责押看,游村示众现在开始。”

    由一个人扛着铜锣在前面开道,敲一声铜锣喊一句“打倒牛贩子刘三贵!”捆得结结实实的刘三贵在陡峭的石梯上爬得非常费劲。既要保持头顶的高帽不要掉下来,还要注意旁边的悬崖。虽然有一条线绳固定挂在下巴上,但一米高的帽子在头顶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终于,一阵大风刮来,高帽吹落掉在崖下,被树枝刺得千疮百孔。此时他们已经爬到崖坎上,张长水气得一脚踢在刘长贵的屁股上,刘三贵结结实实倒在田坎上,摔了个嘴啃泥。望着崖下的高帽,他们还得下去捡上来,张长水的脚又抬了起来,马富拉住,他平静地把刘三贵拉起,揩掉他脸上的泥,默默地转身下崖。后面跟着的村长,队长,和一些积极分子,看热闹的社员,最起劲的是一帮小孩子。打倒刘贩子刘三贵,他们喊得最响亮。

    游了一天村,被小孩子扔得满身的臭狗屎和烂泥,麻木的双臂,周身的淤青,妻子小芳一面用药酒赶淤,一面低声骂骂咧咧,“狗日的狼心狗肺挨千刀的小王八羔子生儿子没****断子绝孙的龟儿子狗杂种,心黑得跟锅烟墨没有人性的畜生,出门被蛇咬,吃饭哽喉咙,爬山摔下崖,晚上鬼上身。一家人生恶疮,烂心烂肺得连狗都不吃……”

    刘三贵呲牙咧嘴低声喝止,“闭嘴,,还嫌不够事多,那来的那么的废话。(电影世界冒险记)”小芳噎住了话头,一脸的委屈。“咒人的话少说,祸从口出,小心隔墙有耳。”刘三贵放软了话语,屋里的广播此时正在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正式开幕。

    刘三贵的父亲刘毛水继承祖业,一直做耕牛的买卖,相牛和相马异曲同工,毛发的纹理,色泽,四肢,耳朵,牙齿,鼻子来判断牛的年龄,体力,耐力。耕牛最重要的是牛的耐力,春耕的时候,牛一天最起码工作12个小时以上。耕牛是农民的命根子,长期相处,人们也总结了一套识牛的基本的方法,一般的老农都能识之一二,但对刚生下来的或一二岁的幼牛,一般人是识不了牛将来会怎样。于是就产生了专业相牛的牛贩子,他们买幼小的牛,喂养一段再卖出,赚取高额的利润,这需要经验和胆识,看不准连老本都要蚀掉。成年的牛他们也买卖,但利润相对要薄一点,风险当然也小一点,刘毛水在这一行算是顶尖的,也给他挣来几亩薄田,也给刘三贵两兄弟挣来一个富农的成份。刘三贵从小听父亲摆牛经,耳濡目染,天生识得牛体。前段时间他年迈的母亲病了,想吃一顿白米干饭,他跑到一水之隔的川水乡梁子村三组,队长是同学加朋友,米没借到,遇到队里摔死一头老耕牛,知道他这方面是行家,请他剥皮分肉,送了他一包牛骨头,牛下水等,随便请他帮忙买一头小牛,刘三贵的妹丈在十里以外当队长,队里几头母牛都丰产,好几头一岁至二岁的小牛,白吃草还要多几个人照料,两家一拍即合。其实他只是牵线搭桥也没什么事,但人的本性使然,由于与妹丈的关系,他很容易把牛牵到手,不用说他赚取了差价,两边相隔十几里,互不相识,且与本队本村没什么瓜葛,本以为天衣无缝,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错。

    刘家的老屋就建在塘边,严格地说,是水塘建在刘家屋的旁边,这水塘挖的时候,刘家老屋已存在。一般的房子都是背山而建,而刘家是侧面对着岩壁,大门面向水塘,对着对面的一个象凤凰头的山头。农业学大寨一挖水塘,只给留了一尺宽的通道,小孩子和老人进出很危险,挑东西也不太方便,就把原来的大门关了,在侧面新开了一个大门,请风水先生再看一次,为了家宅平安,选了一个次一点的山头对着,可大门就不能与墙壁在一条线,石门在屋里屋外各伸出一截,露出两个空档再用砖堵上,怎么看怎么别扭。老屋历经风雨,土砖墙已斑剥脱离,亢亢洼洼象长满麻子的老脸。就那也是二层小楼,密集的柃子铺了一层厚厚的木板,还有一个木制的吊脚阳台对着水塘,这也青田坝唯一有阳台的楼房。老屋明三暗五的建筑,中间的堂作为厅,两边的房子分成两间作卧室,把原先的大门封了以后,堂屋也随着改变,由第一间作为堂屋兼厨房,原先的堂分成两间,在靠墙的一边筑了一个走廊,通向最里的一间房是刘三贵夫妇的房子,中间是刘三贵的母亲和两个小孩子的卧室,在大门的的右边又搭了一间偏房做猪圈厕所,但已脱离了主屋。在堂屋里搭了一个木梯通向二楼,二楼密集的柃子铺一木板,走在上面咣咣直响,两边不用伸直手就能摸到瓦片,只是那个阳台承载一些风景,一家人吃过饭喜欢端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远看山峰景秀,近看风起水纹。(超极品狂少)但饿着肚子就没了闲情逸致。望着浮上水面吃草的鱼,刘毛水竟然吞咽一口口水,一天天地看着它浮浮沉沉,心里就跟锚抓似的,人专注一件事久了就会生出智慧。刘毛水半夜从阳台上放了一根带饵的鱼钩线。刘毛水也只是试试,半夜能否钓到鱼还从没先例,夜晚也看不到水漂,刘毛水只能用手握住线来感觉鱼咬饵。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既然还真有鱼儿上钩,当活嘣乱跳的鱼让楼板发出咚咚之声,那一刻刘毛水心都快跳出来了。激动得怎么也抓不住鱼,急急忙忙把一家人叫了起来,望着在脚盆里惊游的鱼,每个人都使劲吞咽着口水。

    为了不惊动村里的人,刘毛水用木炭炉,不烧柴,不拉风箱烧煤,把剖了的鱼直接放进水里再放上辣椒,也不点灯,水煮鱼是不是他发明的无从考证,刘毛水以为做得隐秘,水煮鱼的香味仍然把饥肠辘辘的村民勾醒,刘毛水也知道,吃得饱睡得着,饿着肚子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是大肉的香味,睁眼也要做个黄梁梦,吞咽几下口水,即使一条活鱼也能闻出香味来,何况水煮鱼,顺着香味找寻,几个人不约而同在刘毛水屋后碰头,大家相视一笑。有人主张告发他,“告他我们也吃不上鱼,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我们只要搞明白刘毛水是怎样搞到鱼的,然后嘛……”大家相视一笑。几个家伙守了几个晚上,刘毛水家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刘毛水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常干。晚上能钓到鱼的机会也不大。但刘三贵当时二十多岁,根本就挡不住鱼香的****。当时妻小芳正怀孕,需要营养,馋了几个晚上,刘三贵又央求父亲晚上再钓一次,看着儿媳妇挺着的大肚子,刘毛水决定再冒险一次。到了十二点,刘毛水把鱼钩扔在水塘里,人坐在屋里,用手握住线,今天好象运气特别好!一会儿线就绷紧了,刘毛水不敢太用劲,牵着鱼游动,自然走出房间来到阳台。鱼终于游累了,阳台太高,刘毛水把线套在阳台柱上,来到塘边才把一条五六斤的大鱼拉上了岸。但这一切被几双眼睛看见,第二天晚上,四五杆鱼杆隐在竹林里。第三天,第四天,家家漂溢着鱼香,只有队长一家还蒙在鼓里。队长这几天觉得非常奇怪,半夜狗叫得特别历害,忍不住爬起来看。来到塘边,十几条鱼杆围着水塘。

    追根查源,刘毛水是首作甬者。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受到惩罚的自然是首作甬者。刘毛水进了公社的学习班,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加之年老体弱,回来后一病不起。

    严寒的冬天终于过去,中国大地又春暖花开。冬小麦绿油油地长势喜人。虽然腹内空空,还要面对春天的“荒月”最后一个荒月。新队长江丙富从公社开会回来,止不住一阵阵的兴奋,他迈开大步往回赶,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把惊天喜讯传递给每一个人。“包产到户”“包产到户”这句话在会上听了几十遍,时时还在耳边回响,爬上峡谷梁,回到家天也快黑了,打开门,喝了一瓢凉水。老婆大概在自留地弄猪草还没回来。圈里的猪已经在哼哼。莫名的兴奋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大脑也集中不了思维,两个孩子从外面玩耍回来,直喊饿。“等你妈回来做饭,你两个通知队里所有的人吃过饭到晒坝食堂开会。”

    老婆今天的红薯苞谷糊有一点稠,要是往日,他会喝斥她,“不想过日子啦!”老婆是心疼两个吃长饭的孩子。他也明白,但细水长流,总比没有到处借粮要好!老婆也一直在看他的脸色,等着他的数落,却迟迟没来,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今天公社开会又要搞什么运动,”老婆问,“两句话也说不清,一会儿开会你也去。”虽然憋不住的兴奋,在老婆面前却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男人真没劲。

    三三两两,昏黄的油灯下站着的,蹲着的,金鸡独立靠墙的,缺胳膊断腿的长板凳、耙犁上都坐满了人,女人一堆纳鞋底,男人们互相分享卷烟,品赏着,议论著,还有一帮半大小子也开始吧嗒吧嗒了。大家看到江丙富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嘴角微微伸缩的肌肉,像是在克制眼脸的扩张,应该是高兴的事,大家也就放开了,一改往日开会的沉闷。一个微笑可以温暖千万颗受伤的心,一缕春风能让万物苏醒。只要稍稍放开一丝闸口缝隙,他们就能感到滋润,听着哥呀妹呀的打情骂俏的声,那饿着肚子的穷开心,江丙富眼角有些温热。他干咳了一下,喧哗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今晚召开社员大会,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是不是又要发救济粮了?”队里的光棍张长富马上接过话头。

    “做你的春秋大梦,救济粮没有,救济锦囊倒有一个。”队长笑骂道。

    “队长什么时候成诸葛亮了……哈哈……”好几个同时说。一屋子里的人都在笑。

    吵吵囔囔一阵,江丙富有一种卖关子的得意。任凭他们喧哗。我自傀然!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今天去公社开会,开了一整天,公社食堂中午管饭,三菜一汤,有肉。讲来讲去,只有一个事。党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对农村政策进行调整,那就是土地实行包产到户。“包产到户。”“怎样个包产到户?”人群又是一阵喧哗,在公社开会时,乡长讲这句话时,也是沸腾的油锅里掉了一滴水,人声鼎沸。他记得乡长缄口不语,不动声色,那种气度和风范让他钦佩不已,现在他也明白这时他想让他们安静下来也不可能,他学着乡长背着手度来度去,任他们讨论个够。人群终于又一次安静下来。“根据宪法规定:‘土地属于国家所有。’现在就是国家把土地承包给农民耕种。”下面又一阵交头结耳,江还是采取老办法,停下来让他们说个够。“农民对土地不具备所有权,只有使用权,所以土地不能随便进行转让,买卖,租赁,不能私自改变土地除了耕种以外的其它用途。但个人有选择土地种什么庄稼的权利。比如水田可以种稻子,也可以点苞谷。只要你觉得发得来。”下面又一阵叽叽喳喳,这一次江丙富制止大家的喧哗,“请大家先听我说完,说完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问好不好,上面有指示,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得非常清楚,今天我只是提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明天不用出工进行学习,大家不要着急.”

    “收割的庄稼,农民有自行处理的权利,你可以卖,自己存放,当然也可以买,。”

    “送人行不行”一个家伙打趣地插了一句,江丙富没有笑也不有责备,“吃不完送人也行。”

    “送给小****。”又一个家伙又添了一句。人群爆发一阵哄笑。

    插科打浑一阵,“中央对农村实行一系列的改革措施,目的只有一个,放宽搞活,提高农民的积极性,说个实话,也是为了农民吃饱肚子,土地政策三十年不变,这一点请大家不要顾虑(这恰恰是当时农民顾虑的地方。)不管什么阶级成份,所有人都一样,往后可能还有进一步放宽的可能。”江丙富特地望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三贵.

    刘三贵没有其它人那么喜形于色,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不知道这次是东风还是西风,亦或只是一阵风,因每一阵风都让他冷飕飕,听起来这一次好象不一样,但还是亦步亦趋,小心为妙。刘三贵不喜欢政治,但关心政策,家里的广播他也很用心听,多多少少也嗅到一些“气候”的变化,江丙富开会的事,他并不是感到特别的吃惊。只是担心风向的变化会将他再一次推入风口浪尖。这一次他对自己说走末路路线。

    经过几天传达解释,村里又开了二次社员大会,乡里干部也来了,人们渐渐解除了疑虑。剩下的就是划分田地。正值初春。麦苗青翠,江丙富招集队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农,组成了一个测量组,对所有的田地进行测量和分类,不方不圆,曲里拐弯的稻田旱地,也不可能有一个准确的统计,差不多就行。都是村里的老农,每一快田地都非常熟悉,估也估个大概。但田地有肥瘦,距离有远近,如何进行公平公正地分配(绝对的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但起码得是和平的。这是江丙富最大的愿望。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生命之本,必将寸土必争,一场看不见的争斗让江丙富充满了担心。

    队里现有良田三十亩,位于三个蓄水塘的下方,土质沙软肥沃,水源充足,易于耕种,属于高产田。往下次之,属中产田大概也有三十亩。低产田位于断崖一线,多为粘黄土,挖一锄下去甩半天泥土都不掉。遇到天干,乡里水库的水都放不到位水库就放干了。如果高产田和低产田平均分配,一家人的田要分成好几处,大田也会划分成几块小田。这个办法公平却不合情合理。再有一种办法就是亩产粮来进行分配。这样分到高产田的亩数就少于低产田的亩数。

    再一次召开社员大会,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对第二种分配方案普遍赞同。出人异料的是,绝大部分人希望分到低产田,最后采取抓阄的办法。马富抽到的是高产田。位于村子下方,与水塘隔不了几个田坎。跟他家也就三百米的距离,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段,马富反而闷闷不乐。而刘三贵抽到的低产田位于断崖边上,虽然田的亩数很多,但田小,黄粘土,犁耙,筑田坎都很费劲,水塘的水放几天才能到,等于是靠天吃饭,公家时还好,现在都划分到个人,人人都会把田坎缺口留得高高的,就是平常年份,那水也是难放到崖边上。田越多越累死个人,也收不了几颗谷子,他看到马富闷闷不乐的样子,走了过去“马富,抽的签还满意吧!”“满意个屁!我一家五口人,那么一点土地,我怕往后不够吃,况且我家二间毛草屋,总有一天得换了吧,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兄弟没取媳妇,也得重新建房,这宅基地还得在田里出,这一除剩不了几分田了,往后吃什么啊!难哪!”“要不我给你换换,我抽的是低产田,刚好我们两家人口一样,去年我挨批斗的时候,很感谢马富哥的关照,让我捡了一条命,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报答,这件事算我还马富哥一个人情,怎么样?”“你真的愿意换?”

    “真的愿意!”

    “那我们找队长说去。”

    其实两个人各有各的小算盘,马富觉得低产田只要沤肥,土质可以改良,只要勤快,低产会变高产,马家世代农民,眼里只有土地,而刘三贵想的是,优质田耕种收割都轻松,且水源便利,下面的田用水都得从他田里过,应该是旱涝保收,又节省时间体力,可以干些别的事,如果政策放开,这点田地他女人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他还可以重操旧业,当然这只是悬着的想法。两人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旱地倒没什么,一般都在比较陡的山坡上,峡谷里,远近平均搭配。也没多大的异议。只是耕牛农具的分配,不可能把牛卸成几大块分了吧!农具也一样。最后几家分一头牛,合用一副农具,其间大大小小的纷争天天上演。细枝末节,不再详述。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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