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伍戒平把手洗干净,然后又用盐水好好擦洗了一番,再让别人拿着火烧过的笊篱(zhaoli)把东西捞出来,放在盐水煮洗过的布片上面,跟着戴上鹿皮手套,把刘僧塔额头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并操着剪刀进行了清创,最后用穿了头发制成丝线的铁针逐层缝合起来。
一般情况下,医生缝合的时候,都用持针器夹着针,并且拿着血管钳或者是镊子进行操作,可是现在根本没那条件,所以,干起活来未免有一些别扭,好在伍戒平技术高超,而且还心无旁骛,倒像个熟做针线活的女人,不消片刻,就有条不紊的完成了缝合工作。
熟话说实践胜于雄辩,看着原先血肉模糊如同小儿嘴巴的伤口,经过伍戒平处理之后变得平平整整,包括杨业在内不禁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大家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够把伤口处理得如此完美。
在这个时代,外伤处理基本上都是清洗干净之后,上点止血生肌的草药也就完了,哪有像他这般修修剪剪,最终将伤口对拢在一起缝合的做法。
大家惊叹之余,也都抱着一丝怀疑,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管不管用。
通过刚才的操作,伍戒平有了一种新奇想法,日后一定绘画出图纸,求哪位手艺高超的匠人好好打造出一批手术器械,或许赶不上自己那个时代的精美,但也总胜于缺东少西,没有应手的家什。
见到刘僧塔熟睡如故,一点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心里变得很踏实,暗想自己也够幸运,手术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个不胜酒力的家伙,如果换成自己,多半在缝合之中便醒了,那可就麻烦了许多。
龙老爷子神色很古怪,说道:“你这手是从哪儿学的,大概宫里的太医也没这本事,虽然伤口处理的没有韩升保快捷,但完美程度似乎并不差。”
“哦,他也会清创缝合吗?那倒是不简单了,看来我确实有点低估了他。”伍戒平没有正面回答,牢牢的记住了老爷子的话,思忖将来有机会,定要好好拜会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医疗圣手。
他接着笑道:“老爷子倒是识货,那你就行个见证,老子接下来干的事情,看看韩升保能不能做得到?”
大家听他说得玄乎,一时间低低窃语,眼见着充满了期待。
伍戒平担心刘僧塔过早苏醒,说完之后,立刻开始干活,按着事先的设计,他拿着小尖刀一下子插入刘僧塔胸前的肌肤里。
“啊……”
旁边大多数人都惊叫了起来,有两个强盗甚至冲过来,想都不想的诘问伍戒平,这不是想要了刘僧塔的命吗?
伍戒平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后尖刀放平,轻轻割开了肌肤。
大家见他并没有往****的意思,便都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刘僧塔的手下人还是不肯放松了警惕。冲过来的那两个左右看着他,只要见到势头不对,俩人绝不会含糊,一定出手宰了他。
伍戒平毫不在乎,他的手术进行到了关键处,容不得分心。
器械的不顺手,延误了他不少的手术时间,费了不少的劲儿,他才将刘僧塔一段带着皮瓣的肋软骨取了出来。
众人大眼瞪小眼,包括龙老爷子在内都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可大家见到他鬓角现汗,神态极为关注,也都摒住呼吸,不敢出言打搅。
他现在属实已完全投入到了自己工作的氛围里,旁人的举动视而不见,眼睛里只有面前的标本。
利用仅有的几件工具,他极为仔细的修剪了一番,直到满意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标本进行了塑形。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慢慢的一个近似于耳朵形状的东西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见到伍戒平松了口气,大家这才你眼望我眼,相互间低声探讨,纷纷猜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这是要重新给他做一个耳朵吗?”龙老爷子毕竟见多识广,此时已经隐约猜到了伍戒平的用意。
伍戒平把人造耳朵用干净的盐水布片包上,尽可能减少污染,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开始缝合刘僧塔胸前的切口。
完了之后,他叫别人舀了水。
喝罢,他清理了刘僧塔耳朵的伤口,然后将造好的耳朵放在了创面上。
他心里十分地清楚,这是最后的一个手术步骤,成败与否全在于此,尤其是血管之间的吻合,必须做到畅通确切,要不然带肋皮瓣必将缺血失活,原先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也都将付之东流。
吻合之前,他已经注意到原先创面上有一个动脉条件很好,而自己采取的那个皮瓣上,也存在可供对接吻合的血管,如此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做到最轻的医源性损伤,把两个血管吻合到一起。
这种技术一般需要在显微镜下进行,可是现在条件有限,要想成功只能靠他的经验和强大的手术技巧。
两根比铁针粗不了多少的血管,他足足用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大功告成,当他把其余的活都干完的时候,周身几乎被汗水浸透。
看着满头大汗的伍戒平,以及刘僧塔脑袋上那只人工耳朵,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好半天也没人说话。
“真是巧夺天工,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忽然,沉默寡言的杨业率先发出了感叹。
一句话引发了长时间的众多唏嘘。
龙老爷子也叹道:“如此移花接木的医术真是鬼斧神工,只怕连韩升保看了都得吃惊不小。”
他说完之后,竟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肃然来到了刘僧塔头边,左看看,右瞧瞧,神态很是震撼。
“头领终于有点人模样了!”这时候,一个强盗感慨地说道。
另一个强盗连忙点头,附和着说道:“不错不错,如果他只剩了一只耳朵,日后拦路强抢的时候,未免丑化了咱们‘让台’群盗的形象。”
其余的强盗都觉得有理,纷纷赞同。
“尼玛,还敢再当强盗?要是那样,老子现在就把他的这只耳朵薅(hao)下来,再顺便把那边的也扯掉,看他日后还如何带着你们祸害好人?”
伍戒平刚包扎完各处手术后的创口,听到他们这些话,佯装大怒,随手把用过的家什团在一起,扔给第二个说话的强盗,再又厉声喝道:“赶紧把老子用过的东西清理干净,否则立马将你净了身。”
那个强盗不禁色变,慌忙接过东西,拿去清洗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刘僧塔悠悠醒来,迷迷糊糊见到众人都在关注着自己,不禁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伍戒平赶紧警告他,千万别毛手毛脚,否则触碰了刚缝合好的耳朵,说不定会给扒拉下来,那可真就白忙了。
刘僧塔喝完了水,听着老爷子讲完了一切,不禁好奇心起,便要吩咐人取来铜镜,想看一看新耳朵,却被伍戒平喝止。
武戒平告诉他,要急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到明天换药的时候,自会瞧见。
为了避免切口感染,伍戒平让人找来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告诉刘僧塔吩咐手下人购买,然后煮成膏状,一半涂抹在切口上,另一半可以用水冲服,然后又特意叮嘱了一番,千万别把这件事情当作耳旁风给忘了。
忙活到了现在,伍戒平也着实很累,往外面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便打算休息一下。
喝了一些酒,吃了些炮子肉,睡意袭来,他竟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夜里。
伍戒平见到酒肆里除了龙老爷子还在之外,杨业和刘僧塔都没了踪影,便不解的问他们去了哪里。
龙老爷子回答说,杨业担心父亲安危,没有多做停留,早就骑着马离开了,至于刘僧塔则带着几个手下回去了老巢。
据刘僧塔介绍,让台附近一共有八伙强盗,他自己这一伙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威信却是最高,如今已打算不再做强盗了,便想召集另外七伙强盗,看看大家集中到一起,能不能做出些像点样的事情来。
龙老爷子说他刚走了没多久,在临离开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伍戒平和老爷子留宿一夜,等他商议完了,再回来和二人饮酒团聚。
留下来服侍他们的两个强盗,早就在酒肆后院备好了房间,老爷子多饮了几杯,也不想走了,于是二人到了寝处,各自上床休息。
第二天清晨,伍戒平陪着老爷子吃完了早饭,本打算先看一看刘僧塔的伤口如何,再决定是否离开,岂知俩人刚撂下筷子,由远而近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随后酒肆的人便出去查看,还没等到他们回来禀告,老爷子忽然站起身,面色冷峻异常,淡淡的说道:“洒家的两个大对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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