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06
(五十八)顶罪
刚落了些雨的夜色还是一片阴沉,凝着些许水雾的枝叶也是湿湿凉凉的。冷血的活物扭曲着身子,尖长的舌头伸了伸,复又向着光源蜿蜒而去。
夜风吹了过来,壁上的灯笼微微摇晃了一下。慢慢靠近,肚腹碾过泥地没有任何声响,狰狞着的尖牙流满了毒液,只要一瞬,便一击毙命!
“啊!”守在正门的亲卫猛地挣扎,妄图甩开咬在腿上的黑蛇。其余亲卫闻声一齐跑了过来,那蛇却宛如利箭“嗖”一声窜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找大夫!”亲卫长话还未完,那被咬伤的亲卫便满脸乌黑口吐白沫。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那黑蛇看起来毒性不算强劲,更何况便是给五毒蛇咬伤也不至立即暴毙而亡。
“莫非……是蛊?”饶是见多识广的亲卫长也忍不住心下一颤。
“大……大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亲卫长才回过神来,厉声喊道:“还不快去找神使?!”
一众亲卫这才恍然大悟,拨了两个人去找抒息过来
不过一刻,抒息便匆匆赶来,看了看那名亲卫的尸身,不由得攒眉蹙额,“是蛊无疑。”
众亲卫几乎汗不敢出。
“幸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抒息又端详了一下伤口,“兴许是临时制成的。”
亲卫长这才定了定心神,问道:“神使可能将那蛊婆找出来?”
“能。”抒息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符咒夹在两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符咒蓦地腾空,宛如被牵引一般朝某处飞去。
亲卫长留了些人守门,便亲自带着下属随着抒息和符咒追去。那符咒飞出不远便停了下来,仿佛搜寻一般缓缓飘动。抒息即刻掏出另一张符,凝神屏息地盯着四周。一众亲卫拔出腰刀,背对背围成一个圆。
瞬间!只见一条黑蛇竟从亲卫背后猛地跃起,毒牙直奔亲卫长的后颈。抒息,“唰”一声射出符咒,正中黑蛇额心。亲卫长转头,骇得寒毛卓竖。那黑蛇拼死扭动了几下,便软软地趴了下去,须臾,随着符咒化为烟尘,消散得无影无踪。
抒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亲卫长道:“那蛊婆想必就在这附近,虽说这毒蛊已死,但也难保还留着后手,你们且小心行事。”
亲卫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让亲卫分散开去找那藏匿的蛊婆。
“抓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即飞奔过去,就见一名身形娇小的黑衣女子被反手压住,埋着头,仿佛认命一般不愿挣扎。抒息走上前,抬起那女子的脸,眉头一蹙,“是你?!”
亲卫长上前,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女子的面貌也是一惊,“你……不是神人的侍女?!”
岚冰目光一凛,忿忿地转开脸。
抒息微微眯起眼,挥了挥手道:“带走!”
亲卫连夜将人押入天牢,直至清晨,太子妃才飘然而至。
“听闻,你们找着了那下蛊之人?”戈逦蘅站在大门之前,言语间有些清冷。
“是,也不是。”抒息模棱两可地答,领着戈逦蘅往刑堂走去。
“神使这是何意?”戈逦蘅慢悠悠地问。
“那人确实会使毒蛊,可毒害皇上的蛊厉害非常,不像那女子所能炼制。”抒息停在刑堂门口,侧身道:“娘娘请。”
戈逦蘅率先迈入堂内,便见木架上绑着一名女子,待看清面貌,不由得细眉一挑。
“这位不是神人的贴身侍婢么?怎的落到这步田地?”戈逦蘅缓缓坐下,对着犯人问道。
岚冰不屑地哼了一声,“娘娘何必假仁假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姑娘言重了,只要姑娘肯供出指使之人,本宫也不会为难姑娘。”戈逦蘅微微扬起嘴角。
“呵,哪有什么指使之人?那狗皇帝杀我全家,我自当以血洗血告慰亡灵!”岚冰说得咬牙切齿。
“口出狂言污蔑先皇,掌嘴。”戈逦蘅淡然地瞧着嫣红的蔻丹。
狱卒立即一掌狠狠劈向岚冰,抒息微微不悦地皱眉。
“神使可是怜惜那反贼?”戈逦蘅望着抒息,眉宇间却有些冷厉。
“小巫方才也说了,”抒息本就不待见太子妃,现下语气更是不悦,“此女不足以炼制那般强劲的毒蛊。”
“神使大人可是小瞧奴婢?”岚冰嘴角含血,笑得邪气,“那毒蛊从我萧家上下惨死不久便开始炼制,直至今日已整整十一年。如此,可入得了神使大人的眼?”
抒息微微蹙眉,他这是在为她开脱,她怎么反而像是领死一般。“萧家?可是前京兆尹萧大人家?”
“那萧玮罪犯欺君早已处斩,神使怎么还管他叫‘萧大人’?”戈逦蘅眼中满是蔑视。
“你没有资格唤我爹的名讳!”岚冰怒吼一声,倾身拼命挣扎向前,“只因我娘是南蛮人便杀我全家,那狗皇帝根本就是昏庸无知!”
“掌嘴。”戈逦蘅也懒得废话,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狱卒立即压住岚冰又是一掌。
“反贼的女儿也是反贼。”戈逦蘅轻笑摇头。
岚冰嘴角溢出一丝殷红,声调里满是鄙夷,“总比连女儿也没有的好。”
戈逦蘅怒目圆睁,瞬间又收回一身戾气,笑道:“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不知将这堂中的刑具都试过一遍,可就愿意供出那指使之人了?”
“呵呵,那指使之人是谁,娘娘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岚冰笑得意味深长。
戈逦蘅心下一凛,正色道:“姑娘一会儿说没有指使之人,一会儿又说本宫再清楚不过……不知姑娘到底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想必娘娘心里有数。”岚冰一声轻哼。
戈逦蘅直直地盯着岚冰,须臾,又淡然起身,“既然姑娘不肯直说,本宫便也不做多留。只待太子殿下回来,再由殿下亲自审问。”说罢便吩咐狱卒将岚冰押回牢房,又对着抒息笑道:“神使请。”
“娘娘请。”抒息回道,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天牢。
天牢较之地牢唯一的好处,便是好歹能从那小小的窗内看见一丝日光。
岚冰跪坐在草地上,将散下的鬓发捋到耳后,苍白的唇弯起一丝淡笑。
牢门蓦地打开,岚冰笑意更深,戏谑道:“娘娘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牢里?”
“守着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戈逦蘅眸子一横,狱卒便乖乖出去锁上了门。
戈逦蘅走近岚冰,眉眼里满是狠戾,“你也不必拐弯抹角,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知道些什么?”岚冰白眼相看,“不知娘娘可有好好看过奴婢的相貌?”
“说是粉妆玉琢花容月貌也不为过,才惹得殿下神魂颠倒差一些入了歧路。”后面半句里隐隐含着妒意。
“殿下娶了娘娘才是入了歧路。”岚冰哼笑道。
“你?!”戈逦蘅勃然大怒。
“娘娘还是没看出奴婢长得像谁?”岚冰轻轻巧巧的一句,戈逦蘅立即冷静下来,盯着她仔细端详,刹那,不由得浑身一震。
“你和诺桔是什么关系?”
岚冰望向窗口那一丝微光,“她是我的阿么,我的娘亲。”
戈逦蘅脸色微变,心中万千思绪一闪而过,究竟是她陷害了亓官寒澈,还是被亓官寒澈所陷害,一瞬竟没了底气。
“你们想要什么?”戈逦蘅沉声问。
“奴婢只想娘娘放了赫王殿下。”岚冰冷眼望着她。
半晌,戈逦蘅才忽地笑出声来,“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天牢里的阶下囚,竟大言不惭地要挟本宫放了害死先皇的主谋?”
“娘娘也不必在奴婢面前惺惺作态,”岚冰横着眉,“等到太子殿下审讯之时,若我将真相说出,恐怕娘娘便笑不出来了。”
“你以为,你当真等得了太子前来?”戈逦蘅轻笑。
岚冰却毫不畏惧,“我是我娘如今唯一的血亲,想必娘娘也见过我娘的本事,若是我无端惨死牢狱,不知我娘会如何向娘娘讨债?”
“你威胁本宫?!”戈逦蘅眯起的眼里满是杀意。
“还有,若是太子殿下知晓我这里曾有过一个孩子……”岚冰轻轻抚了抚小腹,声调骤然冰冷,“不知殿下会如何作想。”
戈逦蘅的眸子也如冰天雪窖。
“说不定是个男孩儿呢。”岚冰仰了仰头,犹如那孩子从未离去。
戈逦蘅仍是沉着脸,不置一词。
“自然了,若是娘娘肯帮奴婢一个小忙,这些事情自然不会传入太子殿下耳中。”岚冰放下手,惨淡一笑。
“这可不是什么小忙。”戈逦蘅冷声道。
“下蛊毒害皇上的是奴婢,与赫王殿下毫无干系。”岚冰斜眼看着戈逦蘅,语气笃定。
戈逦蘅凌厉地望着她,“你真当这样便救得了赫亲王?”
岚冰淡笑,一言不发。
戈逦蘅一挥袖,走到牢房门口,“便是他过了这一关,本宫照样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狱卒开了门,戈逦蘅便愤然离去。
岚冰站起身,缓缓走向那一丝光亮,直直地跪下来。
神人,岚冰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霜若,以后要好好过。
或者说,没了我,你才能过得更好……
岚冰淡淡一笑,俯身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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