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22
(三十八)楚旷鸿
集日的深帜总是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商家小贩鳞次栉比,赶来交易货物的百姓熙熙攘攘。其中不乏一些心灵手巧的妇人拿来自己亲手缝制的小玩意儿,打算换了钱去买些花布给家里人做几件夏衫。
楚旷鸿牵着爱马绝风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身为将领在将士面前必须装得一板一眼,实在憋屈。因着这个,他从边关回来进宫述了职,便立即一人一马吊儿郎当无拘无束地到处晃荡。
楚旷鸿正游得开怀,忽见前方摆了一个小摊子,摊主是个白白净净的年青男子,坐得端端正正,头发用墨绿的发带束起成髻,一袭寒梅傲雪的春衣,似乎是个秀才。那摊位其实就只是一张盖着灰布的小方桌和两张小圆凳,楚旷鸿还道是哪个落魄的书生在这儿卖字画,结果等他看清摊位上的字,差点没笑喷。
龙飞凤舞的狂草只有八个字——“祖传秘方,专治不孕”!
路上行人指指点点,那秀才却依旧泰然自若。年纪小的丫头见了羞得捂脸便跑,倒也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上前去问,那秀才细细问了情况,抓了药方,又微笑看着来往行人。
楚旷鸿见他的样子也不像什么江湖骗子,又想起四妹楚青蝶出阁六年仍未有子,踌躇了一下,大步上前。
楚旷鸿一屁股坐在小凳上,似乎太用力了些,差点把那凳子压坏,又有点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你一个书生,怎么在这儿卖这种药?”
“哎呀,壮士有所不知,”秀才瞬间换了张凄风苦雨的脸,甩甩袖子,依依呀呀地哭起来,“小生姓宫名琎藜,家住樾州千泉城,抛头露面卖秘方,咿呀——只因赶考盘缠尽呐盘缠尽~~~”
楚旷鸿嘴角忍不住抽搐,他这是唱小曲儿来了?
“我倒是听闻樾州多美女。”楚旷鸿随口夸了一句。
宫琎藜忽地羞涩一捂脸,“哎呀,怎么这么说人家~”
楚旷鸿嘴角再一次抽搐——我说的美女好不?
“你这药……咳……真能治不孕之症?”楚旷鸿微微尴尬地问。
“那是自然,不过……”宫琎藜上下打量着眼前虎背熊腰的男人,眼含戏谑,“这位壮士竟也……倒是小生没想到的~”
楚旷鸿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幸好还惦记着楚青蝶的事,压了压火气,道:“不是我,是舍妹。”
宫琎藜兰花指一捏,淫笑得和老鸨似的,说出口的话差点让楚旷鸿吐血,“啊呀,壮士别害羞,前面几个也这么说。”
“老子还没成亲!”楚旷鸿一拳砸在方桌上,震得周边的人都惊了。
“哦?壮士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怎的还没成亲,难道是……”宫琎藜说完,又暧昧地往下看~
楚旷鸿已是气得满脸通红,凶神恶煞地盯着这怪气的书生。
宫琎藜见好就收,淡笑道:“壮士是说,令妹久婚无子?”
“嗯!”楚旷鸿没好气地答。
“敢问令妹成亲几载?身体如何?婆家和娘家可子嗣繁盛?”宫琎藜扔过去一大堆问题。
“舍妹成亲六年有余,身体倒是有些虚弱,娘家子女一向繁多,但婆家却人丁单薄。”楚旷鸿一一答了。
“令妹月事可正常?是否有腹痛或溢|乳的症状。”
宫琎藜一句话问得稳稳当当,楚旷鸿却红了脸,强自镇定地答:“舍妹虽说偶尔会有个头疼脑热的,但并没有你所说的症状。”
“唔……”宫琎藜似乎有了答案,又问:“那令妹的夫君可有先天不足?是腰膝酸痛、畏寒肢冷、精神萎靡、面色苍白,还是舌齿红、怕热、颧红?”
“应该是……先天不足吧……”事实上他常年在外,根本没怎么关注过自家妹夫,不过徵朝赫亲王出生时体弱多病几近夭折他倒是知道的。
宫琎藜笑了笑,道:“那令妹的夫君恐怕是有肾阴虚之症。”说着往桌子底下找了找,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递给楚旷鸿。
楚旷鸿打开木盒,就见里面是十几粒圆滚滚的药丸,不禁疑惑地看着秀才。
“壮士该不会在想什么~~~嗯嗯嗯?小生怎的会拿那些个邪魔外道之物给壮士呢?”宫琎藜一双狐狸眼向上挑了挑,“这药丸内加了熟地黄、牡丹皮、茯苓等药材,滋阴补肾,保证药到病除,多子多孙!”
楚旷鸿看了看药丸,又看了看宫琎藜那张欠扁的脸,问道:“多少文?”
宫琎藜竖起两根手指。
“两文?”楚旷鸿实在不信那么便宜,又改口,“二十文?”
结果宫琎藜摇头,“两贯!”
楚旷鸿咋舌,几乎是吼出来,“两贯?!之前那个女子才付了五文!”
“你也说人家是女子啊,”宫琎藜说得理所当然,“小生堂堂男儿,怎可乱收弱质纤纤裙布荆钗的妇人之财?”
“那你就可以胡乱收我的钱?!”楚旷鸿又一拍桌。
宫琎藜立马袖子一挥抹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哭诉:“小生娘亲早逝,爹爹每日不辞辛苦为生计奔波,还不忘每日检查我的功课,一心只盼小生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怎奈小生到了这京畿之地便身无分文,连客栈的柴房都睡不上。爹啊,孩儿不孝,不能光宗耀祖,常年侍奉在您身边了!娘啊,孩儿此去便是不归路,怪只怪孩儿身无所长,那位大官人即使腰缠万贯也不肯救孩儿一命啊!”
宫琎藜哭得那叫一悲痛欲绝,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怨愤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腰缠万贯的大官人”,连楚旷鸿手里的绝风也似有不满,晃着头打了个响鼻。
楚旷鸿真是郁闷到了极点,合着自己就活该被宰?
“总之,给钱,药拿走,不给,药还来。”宫琎藜一伸手,惨兮兮的脸,眼底却闪过奸计得逞的邪气。
楚旷鸿死死地盯着看他,结果人家毫不退缩,又硬气地晃了晃手。楚旷鸿无奈,掏钱拿药转身牵马就走。
“楚将军。”
身后传来的声音忽地浩气凛然,宛如方才戏弄调笑之人并不是他。楚旷鸿不由得回头,他虽说是一代悍将,但常年在外,便是家中的侄子侄女们都不太记得他的模样,这文弱书生怎的会认识他?
宫琎藜扬手,恭敬地向楚旷鸿作了一揖,道:“后会有期。”
楚旷鸿微微顿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药,道:“若是有用,我会再来找你。”
宫琎藜眼睛微挑,盈|满了笑意,“恭候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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