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告一段落,谢府重归宁静。(
苏麻喇姑全本)不过,谢皓和谢皖兄妹惹上临贺王世子萧见理一事,王莯华自然不会忘记,当夜即给予二人处罚。
二人自此禁足一月,一月之内,白天只准去咏絮斋东厢读书,晚上必须早早回房休息,更不能离府半步,以及见府外来客。即使阮太夫人从旁说项,也未有改变。惹得阮太夫人气恼数日,干脆绝食断水,逼得二子谢洽、谢蔺兄弟也只能破例去求王莯华网开一面。然而,王莯华打定主意,狠下心肠,一言既出,不再悔改,直接驳了丈夫和小叔的面子。
最后,阮太夫人只得屈服,在绝食次日,进了些许米汤,却自此每日都去咏絮斋东厢陪读,对谢皓、谢皖兄妹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同一起读书的谢贞,都得了前所未有的溺爱。使得谢贞之母王莜华忧心忡忡,直怕谢贞年纪轻轻,定力不够,好不容易养成的好学不倦习惯,因此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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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王莯华只得自叹失策,竟在处罚中留下了漏洞。本着“一过不二罚”的处事原则,唯有任由婆婆阮太夫人所为。之后,又因杂物繁忙,渐渐放松了对子女的看管,使得期限后期,处罚形同虚设。谢皓、谢皖除不敢出府外,已和自由人无所差别。
一晃,一月过去,已至五月。
谢皓兄妹正是结束了禁足日子,重获自由。
阮太夫人欢喜之余,见谢府上下春意盎然,寻思已至春夏之交,城外必是一派生机之景,这正是踏青的最后时段,两个孙儿初来建康即遭禁足,若不趁此机会,便只能等明年,而明年此时,又不知会有多少变故。于是,借口寿辰将至,提议出城踏青。
谢洽、谢蔺平素最重孝道,只因一个惧内畏妻,一个贵人事忙,又因陈郡谢氏历代谨守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儒门传统,才将家中大权拱手让于王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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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心知母亲阮太夫人与王莯华常因教导子女一事起纷争,却更知慈母多败儿、棍棒出孝子的道理,于是,每每当那对婆媳有所争执,只要事情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皆作壁上观,保持中立,结果,便是使事情愈演愈烈,终于令一方以死相逼。
此次,他们对母亲阮太夫人绝食一事深为愧疚,正想寻一件事来补偿,即遇阮太夫人提议踏青,自然不假思索便赞成了。
王莯华不知阮太夫人宠孙心切,只道她老人家久居府中,不免憋闷,才想去城外踏青,又为上月逼得她绝食抗争而心怀愧疚,正想找一件事让她乐呵乐呵,以弥补婆媳及夫妻、叔嫂关系。于是,亦欣然应允。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正好春光明媚,气候舒适。三辆牛车、两辆骡车驶出谢府,并三名骑手、二十名家兵,直奔城北而去。
此行,谢蔺因是官场中人,需要参加朝会,故而未往。(
永夜君王)其余一众人,皆在其中。
阮太夫人和最疼爱的孙女谢皖在第一辆车中,王莯华和王莜华这对姐妹兼妯娌在第二辆车上,谢洽、谢皓父子与谢贞在第三辆车上,云裳、花容等一众侍婢分乘那两辆骡车,侍从们则跟随家兵步行。
队伍浩浩荡荡,招摇过市,极吸引眼球。只是建康城内高门大族极多,还有不少不守法度的宗室王侯,百姓们见惯不怪,纵然好奇看上一眼,也仅此而已,不会过度评论。而谢氏历来又守法度,一路秋毫无犯,只招摇而不扰民,倒也颇为平安。不过半个时辰,即已到了城北钟山的明庆寺。
其时,天子萧衍崇佛,广建佛寺,后世所谓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主要指的便是这时期。此前,江左士人最重的是玄学。此后,因侯景之乱,梁朝灭亡,士族衰落,玄学与佛学皆再无昔日之盛,直至唐末五代乱世,佛教才重又登上江南政治舞台。但那时,江左佛教的中心,已自萧梁时代的建康,转移至吴越国首都杭州。(
灵域)
不过,历代有为的君王,若是崇尚宗教,无一不是以宗教为借口,暗施政治目的,以达到治国目标。
萧衍或许真的信佛,却不致屡次舍身同泰寺,否则,也不会在朝臣凑足铜钱来赎后,便立即脱下僧袍,换上皇袍。须知皇位禅让,也需三次谦让,才能接受。他身为君王,若真一意出家,又有何人能拦?即使执拗不过众臣子,也至少要做足三次回绝,再行以钱换人之事。何况,他年事已高,太子业已深孚众望,若真想一心礼佛,大可下诏禅位,将江山百姓托付于太子,自己去做那空有名号却无实权的太上皇。
便在这一年三月,即谢皓抵达建康的前一个月,萧衍第三次舍身同泰寺,结果自然与前两次相同,被朝臣用巨款赎出。四月,萧梁王朝的年号便从大同十一年,改为中大同元年,不知是为纪念这次舍身,还是昭告世人,国家又进入一个新阶段。
舍身出家这套把戏,使用一遍或许还能瞒骗世人,几次三番使用,便成了笑话。(
灾后)
谢皓前世时也将萧衍此举当作笑话,转世之后,便觉笑话之外,或许别有其他。
萧衍广建佛寺,或是为效法北朝。
北朝为胡人入主,胡汉间的关系最是重要,然而,血缘差异是天生的,文化差异需要时间抹平,若强行使胡人汉化,或使汉人胡化,便容易激起民变。若施展屠刀,大行民众灭绝,则可能立即爆发****。最后,也只剩下信仰还能着手突破。于是,北朝皇帝自然而然注意上教人修身养性的佛教。自此,北方再有变故,也只有阶层矛盾,而少见民族纷争。
南朝承继魏晋,自这一条线索下来,无论血统、文化,皆称得上正统。然而,江左继承汉魏文化精华的同时,也不免继承了糟粕。士人多好玄学,好清谈之风。大好人才,整日“不问苍生问鬼神”,这国势自是日渐衰败。及至齐梁之间,北朝趁机占据淮南,日后虽趁北方六镇民变,重夺失地,但“南风不竞”局势,已然明显。若要挽回败局,重振国势,必然需彻底洗涤士人阶层的精神,而佛教,因长期借玄学扩展,能为士人接受,故而成了唯一之选。
此外,南朝货币紊乱,历代遗留下来的铜钱,民间私自铸造的铜钱,以及萧梁王朝自铸的铜钱、铁钱,皆为流通货币,而各种钱币重量不一,各地亦因此有不同计量单位,最后,导致货币贬值,物价飞涨。此时,扬、荆、益、江等富州,皆用钱缴纳赋税。交、广二州则用金、银,其余州则缴纳谷帛。如此,朝廷的财政收入纵然不减,却因铜钱价值降低,而变相降低了收入,这大大不利王朝统治。
萧衍多次舍身同泰寺,又以朝臣募集而来的铜钱赎身,同时广造佛寺,免不了以铜来铸造佛像,这便等同从民间收来多余铜钱,并使之不再流通,从而减少市面上流通的货币,确保仍流通货币的购买力,起到稳定物价的作用。
明庆寺建于天监六年,即公元507年。是梁武帝大规模建造佛寺时期的产物,因在钟山山谷之中,地处偏僻,又在江南四百八十寺中不算著名,故甚少有平民百姓,多是些达官显贵因游山玩水,而在此歇脚驻足,顺便礼佛参拜。
谢氏即是士族,便好玄学,只因阮太夫人信奉佛教,故而必要参拜一番。
众人下车,一起走上明庆寺。
阮太夫人走在最先,左边是二儿媳王莜华,右边是白慧儿,二女扶着她走。其后是谢洽、王莯华伉俪,再后便是谢皓、谢皖兄妹。至于云裳等一众侍婢、仆役、家兵,皆在寺外等候。
未几,花容见谢氏族人走远,便走到云裳身边,轻声道:“哼!你看那白家娘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知竟博得太夫人的欢心,抢了原该是娘子的位置。”
云裳伸出食指,做了个嘘声姿势,轻声道:“主人家的事,休得胡言。”却面泛愠色,不知是恼怒花容说出心里话,还是感同身受,也对白慧儿不满。
花容翘嘴一撅,气呼呼道:“若非有老太夫人护着,她怎能在谢府横行。娘子也是,为何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云裳道:“小妮子,这哪是你能说的?家中自有娘子主事,没人翻得了天。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告诉太夫人。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花容一听,面露惧色,立时噤声。而那云裳,则一脸复杂,幽幽地望着谢氏众人。
这白慧儿家破人亡,暂为谢府收留,本该在到了建康后便去投亲,不想寻找一番,竟得知在建康的亲人,亦早离散,于是,只能重回谢府。然而,她一非卖身奴仆,二又当不起谢氏宾客,三又非亲非故,身份颇为尴尬,初时只能跟随谢皖。当时,谢皖正被禁足,身边不能有人侍候,她便留在了阮太夫人身旁。结果,竟是这一留,不几日功夫,便深得老人家欢心。如今,谢府上下,除那三个血脉相连的孙儿,只她最得阮太夫人宠爱,如何能不招人非议、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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