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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穿行巴蜀,走不出的故乡藩篱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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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并且是动车组,坐的还是一等座,李良开感觉好极了,兴奋得像个孩子,不停地与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闲聊与火车有关的话题,比如啥叫动车,比如以前的火车是啥样子,比如动车一等座、二等座与观光座有什么区别,涉及的问题大大小小,汇总起来就是一部火车百科全书。www.hswenming.com

    中年男子自称也是重庆开县人,姓罗,在县政府工作,是个普通公务员,让李良开叫他小罗,还说都是老乡,认识就是缘分,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

    一路聊着,李良开发现这个小罗真是不错,长得面慈目善,说话客客气气,问他任何问题,都是有问必答,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小罗告诉李良开,以前重庆到成都全是绿皮火车,慢得跟牛车似的,一坐六七个小时,有的还要十一二个钟头。李良开有点不信:“那么久?这动车不说只需要两个小时吗?”

    “今非昔比嘛。”小罗笑了,但下句话却明显跑题,“徐主任?你也去成都?”

    李良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主任?哪个徐主任?”

    此时,小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和车厢过道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握手。

    李良开一扭头,发现是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也站了起来:“你小子,怎么是你?你到成都做啥子?”

    徐小梦很惊讶的样子,松开小罗的右手,探过身来,一把抓住李良开的右手:“姐夫,你也在这趟车上啊?没听说你出远门啊?怎么你也认识罗局长?”

    “罗局长?”李良开有点发窘。他以为小罗真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没想到还是个局长。

    “徐主任,你莫乱讲哈,我哪是什么局长,不就是个副的嘛,啥也说了不算,你就别取笑我了。”罗副局长依然客客气气。

    徐小梦也笑了:“罗局,你客气啥?副局长也是局长嘛,都这么叫,我哪敢造次啊。”

    罗副局长苦笑了一下:“就是,这算什么风气嘛。副职就是副职,副局长就是副局长,为什么非要叫局长?真是搞不懂。”

    “罗局,你想多了不是?现在不都这样嘛,有些人明明是普通公务员,压根儿就不是领导,不也科长、处长地叫着?这样显得有身份嘛。哪像你,明明是领导干部,还这么谦虚。”徐小梦不动声色地奉承着罗副局长。

    “你们认识?”罗副局长指着李良开和徐小梦,“看来是老熟人嘛。”

    徐小梦哈哈大笑:“何止是认识?他是我姐夫。以前也是个领导。”

    “别听他胡扯,一个退下来多年的村主任,算什么领导?糟老头子一个。(吉林小说网)”徐小梦说他是领导,李良开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赶紧转移话题,“我也不是他亲姐夫,他是我婆娘的堂弟。舅佬倌,我说得对不对?”

    “喊啥舅佬倌,多老土啊,还没有叫我舅子好听。”徐小梦也跟着打趣。

    “徐主任,到成都公干还是旅游?”罗副局长问徐小梦。

    徐小梦连连摆手:“啥子公干哟,我就是出来耍一圈,顺便看看我那在成都上大学的娃儿。”

    “就是嘛,开县十多年前就归重庆管了,有上访的也不会去成都噻。”罗副局长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徐小梦夸张地拍着双手:“领导就是领导,就是有水平,说得多好。罗局,一会儿下车,我安排你吃饭。还有姐夫,咱们三个一起。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坐着,我是二等座,在隔壁车厢,车到后咱们一起出站。”

    “不了不了。”罗副局长婉拒,“我还有事,跟别人都约好了,有人来接站,就不麻烦徐主任了。”

    李良开也赶紧表态:“也有人来接我,小梦你就忙你的吧,见到我侄儿,代他姑爷问个好。”

    “我说姐夫,我娃儿可是大学生,人家叫你姑父好不好?书面上,姑爷指的是女儿的丈夫,姑父才是姑姑的丈夫嘛。”徐小梦又拿李良开的土话开涮。

    “你个龟儿子,赶紧跟老子滚,少跟我在这里装蒜。”李良开听出徐小梦是在开玩笑,便也放肆起来,“在你姐夫这里,你不是领导,就是舅佬倌,知道不?”

    徐小梦一阵哈哈,和罗副局长打过招呼,转身往另一节车厢走去。

    车到成都,一直出到站后与罗副局长挥手告别,李良开没再看到徐小梦的身影。这让他很纳闷:这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到底到成都干啥来了?

    没容李良开多想,前来接站的李峰已走到跟前:“三叔!”

    李峰是李良开二哥李良万的小儿子,今年44岁,是成都市邮政局的一名普通干部。李峰的妻子叫袁淼香,是唐家岩袁春福的小女儿,和李峰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到成都读中专,后来两人成了夫妻,育有一子,正在北京念大学。袁春福的老伴去世后,袁淼香心疼父亲,和丈夫一商量,把父亲接到成都一起生活。而李良开和袁春福同岁,打小是好伙伴,成人后是好兄弟,相处得一直很融洽。

    在武侯区一个居民小区,也就是李峰家里,两个儿时的伙伴相见,李良开和袁春福都很感慨,都说时间不经混,都说对方老了。

    当天下午,李峰要去上班,袁春福带着李良开到家附近逛了一大圈。晚上,李峰打电话回家,说要在单位加班,让三叔先在家里吃饭,等加完班,他带三叔去耍都吃烧烤喝夜啤酒。

    谁知这一等,竟然等到了零点以后。(穿越方式错误的宠物小精灵)要不是李峰再三恳求,还拉着袁春福、袁淼香一起去作陪,习惯早睡早起的李良开真没打算去熬夜喝酒。

    等三个人坐出租车赶到耍都,已是7月30日凌晨1点。

    让李良开大开眼界的是,尽管已是深夜,但耍都还是一派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前来喝夜啤酒的人络绎不绝,一个个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到疲倦的迹象。露天的大排档里,人们享受着美食,品咂着美酒,还有现场演唱的歌声作伴,更有擦鞋的、掏耳朵的伙计们穿梭其中,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休闲景象。

    在如此休闲的环境里,李良开心情大好,接连喝了两瓶啤酒,就着酒劲和袁春福聊着过去的事情。李峰和袁淼香陪在旁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附和插话。

    李良开和袁春福聊得正起劲,附近两伙客人因为争抢桌子而争吵起来,还差点动手,被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拉开。

    见此情形,袁春福撇撇嘴:“一张桌子,有啥好争的?”

    “哈哈哈,你这个老东西,还好意思说别人,当年你还不是一样?你跟我二哥争地界的事,你还记得吗?”李良开旧事重提。

    “怎么不记得?”袁春福喝了一口啤酒,“你二哥都去世8年了,一想起那事,我还真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亲家。”

    这是发生在32年前的陈年旧事。

    那是1981年的夏季某天。彼时,农村集体土地承包到户不到两年,家家户户都把田地当成宝贝,村民之间经常因偷挪地界而发生纷争。

    这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李良万扛着锄头出了门。正是露水茂盛的时节,摸索着走到地里,李良万的双脚和裤腿全打湿了,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李良万把锄头从右肩上放下来拎在左手上,没有着急挖地,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走到这块地的分界处,锄头和手并用,把上中下三块界石往另一边各挪了两尺,之后再抡起锄头挖地,一直挖到日出三竿才回家吃早饭。

    这块地一分为二,一半是李良万家的,另一边是袁春福家的。土地包产到户以来,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麦子变黄快熟的时候,李良万发现地界有些不对劲,上中下三块界石像是被人动过。回家和婆娘贺维珍说起此事,贺维珍怪他胡思乱想,还专门跑到地里看了看,认定没什么问题。

    听自己婆娘这么说,李良万心宽了许多。可他还是觉得不托底,自个儿又去看了几次,越看越觉得有问题。按照他的判断,地界至少被袁春福挪了两尺。

    对于和三弟李良开同岁的袁春福,李良万一直没有好感,认为他过于精明,做事太诡道。在李良万看来,袁春福这种人,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别说是挪个地界了。(绝品天医

    等到割完麦子准备挖地栽红苕时,李良万决定按照自己的判断,偷摸把地界挪回去。

    李良万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两边种的都是麦子,一动太明显了。一旦两家都割完麦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三块石头一挪,再提前把自家这边的地挖完,袁春福就算看出来了,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腔。因为当年包产到户分地时,这块地丈量得并不那么仔细,谁也说不准哪块地的具体面积。

    李良万考虑得可谓周全,但他没有料到袁春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竟然由三块界石形成的直线延伸出去,在上下的地坎上都做了暗记。于是,李良万挪动地界的当天中午,袁春福就闹上了家门。李良万当然不会承认,袁春福就开始破口大骂,把李良万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当天晚上,袁春福把那三块石头往回挪了两尺,还跑去向村支书袁大全告状,说李良万乱挪地界,要求村里严惩。袁大全是个老好人,说你挪回去就行了,都是熟人,不用搞得那么紧张。

    其实袁大全是不想得罪村主任李良开。都是村干部,他犯不着为了袁春福去惹李良万。怎么说,李良万都是李良开的亲二哥,这一点,袁大全清楚得很。

    袁春福有些不服,但也别无它法,准备就此了结。谁知李良万却不干了,认为袁春福做了手脚,当天深夜再次把地界往那边挪了两尺。

    第二天早上,李良万和袁春福从李良万家里一直吵到那块地里,最终动了手,李良万用锄头刨伤了袁春福的左脚背,袁春福用镰刀划伤了李良万的右脸颊。

    事情再次闹到袁大全那里,处理的结果是重新丈量土地,按照一家一半的原则,再次划定了地界。

    随即,一条壕沟代替了原来的三块石头,李良万和袁春福也成了怨家,见面连话都不说。

    大人们疙疙瘩瘩,孩子们却不管那么多,依然一起玩,一起扯猪草割牛草,一起上学下学。尤其是李良万12岁的小儿子李峰和袁春福10岁的小女儿袁淼香,从小就很要好,压根儿没受过两家争地界这件事的影响。

    后来,等到李峰和袁淼香在成都上学期间确立了恋爱关系,李良万和袁春福这对老怨家成了儿女亲家,不得不重新开始说话,并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再后来,也就是李良万去世前一个月,提起那次争地界的事情,李良万问袁春福在他挪地界之前到底挪没挪过界石,袁春福哈哈一笑:“肯定挪过噻。现在不和你争了,那块地全归你,总算行了吧?”

    李良万笑骂道:“你个龟儿子,还是那么诡道。现在都没人种庄稼了,那地早就荒得不成样子了,我要它干啥?还是留着埋你个狗日的。(时间掌控者的刀塔)”

    ……

    再次说起这段往事,袁春福和李良开都唏嘘不已。

    喝酒加聊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被李峰、袁淼香分别搀扶上出租车时,李良开和袁春福早已醉意朦胧。

    出租车驶离耍都时,李良开嘟嚷了一句:“我刚才好像看到徐小梦了。”

    “三叔,您没喝多吧?哪个徐小梦?”李峰问道。

    “咱们古月乡的信访办主任。”李良开含含糊糊地回应。

    “我咋没看到?爸,淼香,你们看见了?”

    父女俩都摇头。

    李良开又嘟嚷了一句:“我真喝多了?还是老眼昏花了?”

    这一次,没人回应。

    22

    尽管睡得很晚,但天一亮,李良开还是按时醒来。睁眼看看,一旁的袁春福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听着袁春福有节奏的呼噜声,李良开童心大发,从自个儿后脑勺上薅下一根灰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捅进袁春福的耳窝,轻轻地抽出来,再慢慢地捅进去,反反复复,进进出出,直到把对方完全弄醒。

    袁春福睡意未消:“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会儿嘛。这是成都,不是唐家岩,用不着起那么早。”

    “你个龟儿子,到城里怎么还学会睡懒觉了?”李良开疑惑不解。

    “成都人习惯晚睡晚起,我总得入乡随俗吧。”袁春福辩解着,“你起这么早,有事啊?”

    “还真有事。”李良开实话实说,“我想让李峰两口子在横幅上签上名字,再对着录像机说两句话。我在重庆碰了钉子,现在出了重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一些。”

    “这个好说。”袁春福大包大揽地拍起胸脯,“他们两个,一个是你亲侄儿,一个是我亲女儿,咱们两个都是光屁股长大的,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

    果不然,吃早饭时,袁春福一说这事,李峰和袁淼香全都答应。

    想想在重庆的遭遇,李良开忍不住大发感慨:“亲侄子、亲侄媳就是不一样!对了,李峰,你们两口子也是公家人,就不怕单位领导找你们麻烦?”

    李峰不屑一顾:“三叔,我们不怕。成都不归重庆管,更不归开县和古月乡管,他们再牛,也不可能管到成都的地盘上来。我想保住老家的院子和祖坟,我就声援一下我亲三叔,别的啥也没干,既不犯法不也不违纪,单位领导就是想管,也拿我没办法。”

    “就是。”袁淼香也在一旁帮腔,“三叔,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你。(那些年混过的兄弟)”

    “要不我也支持一下?”袁春福打趣道。

    李良开哈哈大笑:“你个老小子,你就滚一边去。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除非跟我改姓李。”

    “逗你玩呢。”袁春福岔开话题,“上午咱哥俩咋安排?要不我带你到我干儿子盛春那里看看?这小子,自己开个了模具厂,当起老板来了。前几天,他还问起你,说要好好感谢你这个干叔叔呢。”

    唐家岩有三大姓:李、袁、贺。其中李姓人数最多,袁姓次之,贺姓排第三。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盛姓了。

    盛姓人丁不量、旺,到盛春这一代,已是五代单传。盛春的父亲叫盛德江,比李良开、袁春福大一岁,三个人从小就合得来,是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1964年春,盛德江的儿子出生后,他非要袁春福当孩子的干爹,还请李良开帮忙取名为盛春。

    1979年秋天,也就是盛春15岁那年,盛德江夫妇先后因病去世。袁春福、李良开帮着张罗完丧事,商量要共同担负起抚育盛春的责任,商量着一起出钱供孩子念完初中,让孩子轮流在两家生活,半年一换,直到盛春年满18周岁。

    不料盛春却不干,非要一个人生活,还自作主张地退了学,说是干爹和干叔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他说啥也不能再添麻烦。

    面对盛春的懂事和决绝,袁春福、李良开别无它法,只好顺了他,并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1980年土地包产到户时,有些村民欺负盛春是个孩子,想把一些边边角角的田地分给他,袁春福、李良开坚决反对。李良开还利用村主任的权威,顶住压力,给盛春分了位置最好的田地。

    包产到户后,盛春一边种着田地,一边利用农闲从山上煤厂把煤炭挑到山脚下河谷地带的人家,挣点买种子化肥和盐巴的零花钱。

    盛春是个聪明而勤快的孩子。长到18岁,活脱脱长成一个壮小伙,浑身上下充满力气,尤其是一双腿,粗壮有力,一个人挑150斤煤炭,几十里山路,不酸不痛,还能连续作战。因为这个原因,时年38岁的袁春福总说自己的干儿子盛春天生就适合抬石头,说他挑煤炭挣钱不多,还很辛苦,白瞎了那份力气。

    袁春福的大儿子、年长盛春10岁袁中宇却不这么认为,理由也很充分:自己的干弟弟盛春嘴笨面浅,见到年轻一点的女人就脸红,甚至连抬工号子都不敢吼,怎么配合别人的节奏?又怎么把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头从野外抬到主人需要的地方?

    作为唐家岩一带的抬工头头,在盛春是否适合抬石头这个问题上,袁春福有自己的看法:抬石头一是要有力气,舍得出力;二是二人要实诚,不偷奸耍滑,这两条最关键。至于吼号子,可以学嘛。

    袁中宇知道,父亲说得在理。不管怎么说,抬石头就是力气活,只要腿有劲,腰板硬,身板稳,加上会用号子控制自己的步伐,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抬工。何况盛春还是自己的干弟弟,连经验丰富的父亲都这么讲,同样作为抬工的他,更应该努力促成这件事情。

    于是,袁中宇在父亲面前保证:一定想办法让盛春学会吼号子,那样他就不用跑山路挑煤炭了,而是可以跟着大伙儿一起抬石头挣更多的钱。

    盛春不仅长得五大三粗,而且面容俊俏,还很勤快,谁家招呼帮忙都行,从没拒绝过人家。事实上,盛春也不会拒绝人,谁找他都行,甚至那些婆娘开玩笑让他把洗完的衣服从河沟背回来他都干。

    如此这般,盛春虽然见到年轻一点的女人就脸红不说话,但人缘很好,尤其有女人缘,唐家岩的女人,无论老少,没有一个说盛春的不是,都说这个孩子老实。

    当然,那些年轻一点的婆娘也没放过拿盛春开玩笑的任何机会,有的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但从来是只说不做,只为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盛春满脸通红的快速跑掉;有的趁男人不在家时,当着一帮姐妹的面叫盛春上她家,女人们起着哄,盛春却臊得拔腿就跑,留下一帮婆娘在那里放浪形骸地大声说笑。

    一天中午,当袁中宇跑到盛春家准备教他学吼抬石头的号子,看见盛春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

    “老弟,这这是怎么了?哪个小媳妇又招惹你了?”袁中宇问道。

    盛春也不答腔,还沉浸在隔壁袁三嫂刚才那一摸一揉中。

    袁三嫂其实比盛春大不了多少,刚刚二十出头,嫁给贺老三已经两年了,一直没有生育,外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一天婆媳两个吵架,婆婆骂袁三嫂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袁三嫂则回应是你儿子的种子不好,在唐家岩传为笑谈。

    这天做午饭炒青辣子时,盛春发现没有盐巴了,就到隔壁找袁三嫂借点应急。正是三伏天,热得连知了都噤了声,人更是能少穿就少穿。盛春穿个大裤衩,赤裸着上身就进了隔壁;袁三嫂穿得也不多,一对大奶子在胸前晃来晃去,晃得盛春满脸通红,直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头晕。

    袁三嫂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右手递给盛春盐罐,让他自己要多少舀多少;同时用左手有意无意地摸了摸盛春那鼓鼓的胸大肌,还轻轻地揉了一下,说长得还挺结实嘛,比你家三哥强壮多了。

    被袁三嫂这么一摸一揉,再闻到年轻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盛春顿时乱了方寸,心里腾起一股火苗,大裤衩里面支起了帐篷,脸上像着了火一样发烧。他窘迫得连劳慰都忘了说,胡乱舀了一勺盐巴,快速离开了这个女人的视线,留下袁三嫂在那里哈哈大笑。

    袁中宇进来的时候,盛春正红着脸坐在灶堂前发呆,锅里的辣子糊了都没发觉。

    袁中宇问道:“你娃儿想女人了?”

    盛春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由头地慌乱起来。

    袁中宇说明来意,告诉盛春放开些,抓紧学会吼号子,那样就可以抬石头挣大钱了。盛春连说自己不行,放不开。袁中宇就生了气,大声骂盛春是个木头瓜子不开窍,不知道好歹。

    盛春也不吱声,舀了一碗米饭,就着有些炒糊的辣子吃了起来,任凭袁中宇在那里大声骂着。

    袁中宇正骂得起劲,袁三嫂端着一碗饭进了盛春的家门,问怎么回事儿,袁中宇只能如实相告。袁三嫂笑了:“这有啥难的?我这个女人家都会,大男人有什么学不会的?盛春别怕,我来教你。”

    说完,袁三嫂小声吼起了梓第山一带流行的抬工号子:“…大陡坡,慢慢梭;下头滑,踩得辣;左手有缺缺,右边才走得;地下有个洞,眼睛要好用;前头有座桥,抬稳莫要摇;前头有牲口,靠边慢点走;迎面一顶轿,各走各的道;树枝碰脑壳,草帽要挂脱…”

    吼完了,袁三嫂对盛春讲:“就这么吼,你能行的。”

    盛春眼闪过一丝亮光,嘴里却吱唔着:“我能行吗?”

    袁中宇在一旁似乎看出了什么,拍了拍盛春的肩膀:“跟三嫂学,你能行。”说完一笑,转身离去。

    三天后,盛春找到袁春福:“干爹,我能吼号子了,让我跟你们去抬石头吧。”

    次日,盛春第一次成为抬上了石头,还扯开嗓子跟着袁春福吼着抬工号子:“…太阳要落山,抬拢好吃烟;太阳要落坡,抬完好回窝;天已朦朦黑,小伙儿想堂客!…”

    十个月后,袁三嫂生下一个男婴。

    袁中宇的婆娘冉菊说这个细娃儿长得像盛春,被袁三嫂大骂了一顿,袁三嫂还撕烂了冉菊的嘴巴。从此,虽然再没人公开拿这个孩子说三道四,但袁三嫂与盛春不干不净的传言却在私下里越传越邪乎,后来甚至影响到了盛春的婚姻大事,附近的年轻姑娘都不愿嫁给他,说他不正经,靠不住。

    这可急坏了袁春福和李良开。两个人一商量,替盛春作了一个决定:离开唐家岩,到成都打工去。

    袁春福和李良开给盛春凑了盘缠,由李良开亲自把他送到万县城,从那里坐上开往成都的长途汽车。在此之前,李良开通过重庆返城知青周利波的一个亲属,在成都帮盛春找了一家新开的模具厂,让他从学徒干起。

    盛春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逐渐成为厂里的业务骨干,后来还和厂里的一位成都姑娘恋爱结婚。再后来,他和几个成都当地的工友合伙新成立了一家模具厂,并被推举为法人,俨然成了一个颇具实力的大老板。

    7月30日这天,当看到突然造访模具厂的袁春福和李良开,盛春打心眼儿里高兴,非要请干爹和干叔吃午饭,下午还坚持陪着两位长辈逛了武侯祠、宽窄巷、大熊猫繁育基地等景点,晚上又在饭店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川菜,接连敬了两大杯五粮液,充分表达着那份感恩之情。

    回到李峰家,让李峰和袁淼香签完字录完相,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天了。

    临睡前,李良开对袁春福讲:“我怎么觉得有人跟踪我呢?在武侯祠门口,我好像看到徐小梦了。”

    “你净瞎扯,他跟踪你干啥?这是成都,不是重庆。”袁春福认为李良开多虑了,“你没有理由在成都上访,他就更没有理由在成都监控你。赶紧睡吧,明天咱俩还要去龙泉驿找李大奎呢。”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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