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文沛青气萦绕,下落在紫阳峰上。(
灾后)此时的他收敛起脸上倦色,一身灰蓝色道袍被打理的整齐伏贴,唯一的几处褶皱处随风轻轻晃动。
他所立之处乃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广场,铺以青石,光华如镜。整座广场前细后宽,形如鸟喙,周围互以白玉雕栏,均匀立着十二根巨大石柱,柱头上燃烧着熊熊烈火,终年不熄。连接着鸟喙是无数白玉长阶,绵延向下,氤氤氲氲的雾气围绕广场周边,可偏生在遇到玉阶就如同遇到了山风吹拂,自动散开。
面前的白玉长阶宽十丈有余,高半尺,遥遥望去,每一阶都一尘不染,宝气盈盈,若细细看去每一阶梯都刻有繁复铭文,文字各有所不同,一路向下,连接着山脚。这便是天梯了。
龚文沛上前一步,做叹气状,或许是困倦惯了,这一出仍旧像是打了个大大地哈欠。
他一口气缓缓呼出,方才说道:“师傅,您没事吧。”语气轻松,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时空中忽然紫霞落焕,七光交陈,有一人徐徐降下,那人面色莹润,长髻随风飘摇,仙风道骨,一望可知。正是紫阳峰紫阳真人到了。
清风绕体,丹气透华,只听紫阳真人含笑道:“明明是给徒弟送道德功法而来,偏偏要和我争一争长短,黄邪小儿当真可爱。”
龚文沛脸上僵了僵,见老道红润面色,哪有半点埋怨的样子,心道:“刚才黄邪师叔在您手上处处落在下风,也没看您老下手稍有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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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真人轻轻一抚胡须,对龚文沛道:“文沛,你猜这一甲子谁能最先能通过万阶炼心路,爬上天梯。”
龚文沛恭敬道;“以弟子来看,低辈弟子中以若水师妹天赋最好,古玄师弟资质稍次,也是不错,这样修习三年达到知命境后,还是有些机会的。”
紫阳真人微微摇头,“当年那个不惑境就爬上来的小辈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龚文沛脸上现出窘迫神色,说:“师傅请别取笑弟子了,当年弟子侥幸通过炼心路后可是躺了一年啥都没干,就光是温养魂魄,修复魂魄暗伤。”
紫阳真人徐徐道:“无数前辈以大神通在天梯上刻下符文铸成的炼心之路,岂能是你口中侥幸二字便能轻易通过的。不过,以为师来看,如今一甲子登上紫阳峰顶的却是另有其人。”
龚文沛耐心等其下文,却发现他师傅再不言语,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背对向他。对于师傅这般为老不尊,他心中这般想着,也就一笑置之。
龚文沛道:“师傅,王诩师弟之事……纵然当年他有过错,如今也该够了。如今他心中有怨魔生成,弟子怕他教授子弟不免有所偏激。”
紫阳真人道:“王诩此子因为当年一念之差,被为师罚做三百年的草堂夫子,也难为他了,如今寿元将至,心中有怨也实属正常。罢了,再过些时日便唤他上来吧。”龚文沛应了。
紫阳真人看了一眼龚文沛,淡淡道:“王诩为师百年,也没见你出口求情,现在却提出来是怕他教不好王邪的徒弟,事后来找你的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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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文沛惭愧笑了笑,道:“弟子可没有师傅的修为,万万不敢惹怒黄邪师叔。”
紫阳真人道:“修行之事全凭借机缘,陆晨此子若真与大道无缘,就是大罗真仙降世也是无能为力。”语锋一转,又道:“他既然三清被掌教选作剑庐弟子,自然有他的一番能耐,不必另类相待,以寻常弟子待他便可。”
龚文沛吃不透紫阳真人的意思,只能道:“弟子无知无畏,斗胆问一句。经门中弟子调查,陆晨师弟出身清溟山下清水村,与俞阳师弟同出一源,身世应该来说是清白的。但他既然经过那妖女之手,身世自然称不上是清白。将这样一人收入做剑庐弟子未免有失偏颇了些。”
紫阳真人道:“剑庐玄妙就是昆仑老祖前来,也未必能够参透。况且代师收徒是清溟宗传下来的老规矩,你什么修为,如何能参透清溟祖师的意思。”
龚文沛躬身道:“弟子知错。”
紫阳真人注视着龚文沛的脸,道:“那红裙的少女既然能从三清祖师眼下安然离去,其神通也让人骇然,并非你能够踹度,你们这些少年人心存疑虑也是正常。你口上不说,其实心里却对那少年隐隐畏惧,怕是我座下弟子个个对他心存间隙吧。”
龚文沛低声道:“师傅明鉴。”并未矢口否认。
紫阳真人笑道:“看来他上山后,自然少不了吃你们一番苦头,这也是他的命中坎坷,是否有剑庐弟子的资质那时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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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文沛一怔,隐约明白了紫阳真人的意思。紫阳真人道:“你且看着天梯。”
龚文沛朝下望去,他何等眼力,神魂修炼,早已将他的灵觉锻炼非常。举目望去,一个绿色的小点在朝上缓缓移动,那个小点如此渺小,仿佛只是万阶玉梯上的斑点尘埃。
在他眼神触碰到这一景象时,天梯上的绿色小点猛地抖动,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终于坠落下去。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疯了吗,魂魄损伤却来攀爬这炼心路,不怕魂飞魄散。”龚文沛眼中微缩,透出浓浓震惊的情绪。
回头,却见紫阳真人身影虚化,留下一道紫气,真身已经消失不见。紫阳真人神魂修炼已入化境,刚才看到与龚文沛对话的不过是他出窍阳神,想必此时已经是返回紫阳宫中,回归体内。
“哎,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有爱打迷糊账的毛病。”龚文沛跟随紫阳真人身边多年,也早已习惯了其师的脾性,眼皮垂下,就恢复到了那个慵懒的模样。
这时他困意返现,也不知是真是假,自言自语:“哈欠——困死了,不管,不管,我先回去睡一觉再说,陆师弟,师傅要我用平常弟子的态度相待,师兄也没法子多帮你,你就自求多福吧。”驾起青光,也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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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峰山脚,后院小屋。(
大文学)黄昏来临,将天边染成血红色。
徐风双脚盘膝,两只手安放大腿两侧,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老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我,怪不舒服的。”
旁边的钟翰林火冒三丈,一下跃起,指着徐风道:“放屁放屁,老子这是关心的,呸,是观察的眼神,你莫要侮辱本座清誉。”如果陆晨在这里,定会佯装悲苦,将钟翰林看着若水流口水的样子全然揭发。
徐风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不用看了,乌眠于心是心神的活动,没有灵气流动,表面上看不出结果的。”说完,合上双眼。
钟翰林不满地打了个响鼻,重新坐下,这回他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徐风重新睁开眼睛,倦色道:“身眠神思,清心默念,勉强是做到了。”
钟翰林有些庆幸道:“你花了三个时辰的时光还不算糟,如果方法得当,我大概要花三天,陆晨那小子也能够勉强在一个星期内学会。”
徐风有些愁眉苦脸,说:“光是做到完全不够,也不知道那鸟儿是如何修炼的,身体沉湎,灵识清明的的法子比想象中要耗费心力,我心念里吊着道德经的经文还勉强能够做到,一旦运起练气感魂的法门,心思不免就会集中在对于天地灵气的引导上,这种状态就立即崩溃。”
钟翰林严肃道:“我如果在旁边给你诵读道德经如何?”
徐风像看白痴一样,看了钟翰林一眼,道:“你傻了吗,这法子刚才已经试过了。(
都市超级兵王)乌眠于心至少对我们这些初学者需要绝对的安静,周边一有声响,潜意识就会去探寻源头,立即就醒来了。”
钟翰林冷笑:“说得好像我真的不记得似的。”
他话说一半,“咚”有什么东西撞击了门板。
钟翰林起身道:“我去看一下。”已经拉开了门。“莫不是送水送饭的道童?”
他伸出头去,哪有什么人,目光下移,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徐风在屋内只听门外的钟翰林扯着嗓子喊:“天煞的倒霉运,快来帮忙!”
他闻声出去,正好迎着钟翰林扛着陆晨朝里面走去,只见陆晨脸上惨白,一点血色也无,活像已经成了个死人。“哎呦,好端端地去乾坤洞,怎么搞成这幅摸样。”徐风也不管钟翰林嘴上的唠叨,急忙过去搭把手,将陆晨扛至木床上。
钟翰林嘟囔着一句:“谁说胖子都力气大,可是累死本座。你去听听这家伙还活着没。”
徐风熟练操起陆晨左手,搭上脉搏。半响才说:“活着,很弱。”
活着是指陆晨,很弱自然指的是脉相。钟翰林点点头,不知哪里端来来了一桶清水,说了句:“让开。”直接浇在陆晨的身上。
徐风心疼道了一声:“我的床啊,今晚可怎么睡。”仍旧是立即乖乖让开。
陆晨被凉水浇了一身子,悠悠醒转,呢喃道:“我这是在哪儿?”
钟翰林在手上吐了口唾沫,二话不说就扇两掌上去,陆晨吃疼,猛地从床上窜起,指着钟翰林骂道:“扇我耳光做甚?”
钟翰林坏笑道:“这下才是真醒。”
陆晨这一下子起得太快太急,刚起身不久只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脚下一软,背后有一股不大的力气将他托住。回头见徐风对他舒心一笑。
钟翰林道:“你将小晨搀扶出去,待他吐了干净在进来。”
徐风“喔”了一声,等到走到了门口才醒悟,不满道:“你呼喝着什么劲头,过来帮忙啊。”
钟翰林嘿嘿笑了一声,走过去搭着他肩膀,对陆晨道:“小晨子,你搞成这幅样子,在乾坤洞却是偷看哪个女师妹去了。”
陆晨骂了一声,只觉得这胖子太过猥琐,徐风不明所以得看了看他们俩,只听着陆晨干呕几声,怕同伴真得呕吐出来,忙将陆晨送出了门去。待陆晨翻江倒海地呕吐过后,三人重新回到屋中。
陆晨坐在木床上,揉着太阳穴,第一句话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练不成了。”
徐风接他的话,茫然道:“为什么?”
陆晨道:“我曾经和你们说过魂魄的三脚架原理,但我们却忽略了一点,越大的三脚架,承载的东西越多,越是坚固的三角支架,结构越稳当。”
徐风帮着翻译道:“你是说,是因为我们本身的魂魄太弱才导致无法修炼。”
陆晨点点头,不客气地将一旁的水一饮而尽,道:“魂魄用来感应天地,从天地中引导灵气进入丹田而不至于消散于肉体的损耗,这你们懂的吧。”
钟翰林点头道:“魂魄的引导就是通过灵台反射到现实,灵台中的一点灵光与天地灵气形成共鸣,灵气就会自然地从导入人的体内,转换成真力。不过至于如何引导,还需要陆老师的指点。”徐风也满脸期待看着陆晨。
陆晨脸上微红,但还撑得住,道:“其实没那没复杂。”他学着李煜的模样,尽力想把话说的简单些。
“灵台可以看作是铜镜。”
“魂魄就是三脚架,这你们已经知道了。”
“意识就是光源,依附在记载大道玄音的经文上,就是像道德经那种经书的文字,能够衍化灵光,别去管他。”话下意思是他也搞不清楚。
“光源相同,如何反射得远而广,取决于镜面大小与凹凸程度。”
“如何决定镜面大小取决于三脚架的大小。”
徐风恍然,说:“怪不得我练不成‘乌眠于心’,只要运用练气法决就老是失败,原来是我的那面灵台铜镜不够大。”
镜面不够大,反射面积小,能够感应,并引导到的体内的天地灵气自然也是不多,每次输入体内的灵气有限,如果要吸纳更多的天地灵气,就需要耗费心力,自然修炼得极慢,并且吃力不讨好了。
“可是,魂魄本是天生,这是无法改变的。”钟翰林提问道,也是指出了关键性问题。
陆晨道:“其实和练气的原理一样,魂魄一样可以凝练,大小也许没办法,可是却有办法进行凝练与打磨。”
“怎么练?”钟翰林问。
“借天梯便可。”陆晨笑答,憔悴的面容上,两只眼却散发着精光,极有神采。
“你疯了吗。”“你这个疯子!”他话刚出口,徐钟二人齐齐咆哮。
“你……不会登上去过了吧。”钟翰林不确定开口问道。
陆晨微笑,并未回答。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本黄邪给他的剑谱,装出一脸高深莫测,说道:
“莫极,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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