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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冬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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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晓非和详子早早来到一间很旧的教室。(桃花劫:阴毒公主

    教室前面的位子照例是女生的,领奖学金的几个男生也点缀其中,其中就有蒋伟。付晓非祥子在教室尾部擦干净两张椅子,坐定了才发现眼前的桌子飘摇如四十年代末的国民党政权。付晓非不由得感慨顿生:唉,中文系的学生什么时候用过这么破的教室?也就我们广告专业,在院里是伙夫姑娘杨排风生的,没他妈一点地位。

    祥子坐立不安地上下一瞅,说道:“简直是危楼。”

    “不会吧,这可是古代的楼,除了楼形呈麻花状,还是蛮结实的。”付晓非笑道。这时,乔木生捧一蛋糕,饮风而食,冲进教室。一向雷打不动地迟到的乔木生今天这么早就来了。付晓非颇惊讶,说:╥╥

    “还是我们木生,真正做到了为上课废寝忘食。”

    “又是三角恋爱。”祥子皱着眉头把一本外国/

    小说翻到折页处。

    “早过时了。”

    “四边形恋爱呢?”乔木生吞掉了最后一口蛋糕,反问付晓非。

    “又不是踢球,”付晓飞说,“不需要菱形站位。”

    “那箭形呢?”乔木生说。

    “箭形?是这样的:箭柄一条线,箭头的两根斜线,弓弦一响,三条线就开始疯狂地追逐靶心,每条线都认为它有足够的机会先达靶心。”

    “讲得好。”祥子拍拍付晓非的肩。

    “蛋糕真难吃。”乔木生看上去有些烦恼。

    “可惜我们班的女生没有靶心。’付晓非意犹未尽地说。

    “我们是惊弓之鸟。”祥子得意地接道。

    “老生常谈。”乔木生虚张声势地打了个清早的哈欠。

    广告班上无美女,班集体的凝聚力从大一开学就呈下滑趋势。付晓非等几个有几分姿色的男生成了拒绝融化的冰。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是柜台里的珠宝首饰,不担心受潮发霉。

    坐在前排的阿琪很喜欢自己这件宽松的新毛衣,有点厚有点大,窝一样的感觉,要是再捧一本《飘》一类的书,效果会更好。

    阿琪用肥绒绒的袖口托着下巴,凝视窗外,看上去有几分胖鸟依人。毛衣上要撒点清香型的香水就好了,脚上一双黑红相间的运动鞋有些前卫,和毛衣有些不配吧。阿琪平静地想着,今天真高兴。她将自己旁边的两把椅子擦干净了。

    她是个**独行的女孩,有着对周围事物不屑一顾的个性和才气。人不漂亮,笑一笑,秀发便会把一双胖鼓鼓的脸蛋出卖了。她为什么要擦两把椅子?难道是给“燕子”擦的。

    “燕子”是班上冯小生的绰号,长相上乘,班上男生中,只有他和蒋伟获得了二等奖学金,还在某刊上发了几篇广告文章。更为可贵的是,他严重女性化,每次上课都和女孩凑一块玩,一点不注意影响,平时也不大搭理男生。对了,还有条小道消息,燕子最近和他远在北京的女友分手了。

    阿琪原以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燕子会坐在自己身边,以前大多数时候是这样。实际上阿琪和燕子的关系松散如越南足球队的后防线,更何况燕子也是新近才失恋的。阿琪一直以为自己对燕子不抱幻想,只觉得和一英俊男孩坐一块,像戴着一只瑞土手表,有助于自己班长威望的巩固,就像知名的品牌也需要常做广告。可是看着旁边的她多擦了的一张椅子,还是不由得意识到她最近和燕子的关系也有点铁。她鄙夷地暗想,怎么如今的好多女人见到漂亮点的男生,心就松动得像废自行车的螺丝,哗啦哗啦地七零八落?又想暗恋这东西不比下棋打牌,没有失手可讲。我暗恋燕子?不至于吧,好像没觉得他很特别啊。

    阿琪莫名奇妙地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却见她把擦过椅子的卫生纸丢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阿琪好生不快,强忍着没皱眉毛。她感到这个粗莽的走路能把窄裙子撑破的自己是越来越烦了。隐约记得她刚上大学时,娇羞得像朵深山小花,见不得生人,敲门总是用一个手指头。现在,哼,大冬天都敢穿上裙子。阿琪又突然想起今年夏天她丝袜上开个洞,像只眼睛一样惹眼,还是燕子头一个告诉她的。

    “哎,书都弄脏了。”阿琪自言自语说,平静地拿起身旁一张空椅子上的书,从自己系着一只小布熊的皮包里取出卷卫生纸,将空椅子擦干净,却再没把书放进去。

    乔木生听见阿琪在说话,却没听清说了什么,怕不经意冷落了阿琪,便无话找话说:“是李子莹代我们广告心理课吧。”

    乔木生的神色有几分伤残。

    “李子莹在大三广告班一学期抓了十五个人呢。”阿琪夸张地说。

    “十五个?”乔木生感觉像挨了哪个人的一铁肘,眼睛都冒火花了。

    “一共才多少人呢?”付晓非说。

    “跟咱班差不多,不到四十吧。”祥子说。

    乔木生早听说李子莹是人文院天字号女捕头,比李登辉都难缠,可还是没想到一次就敢抓十五人,简直是搞恐怖活动。

    乔木生抱着膀子趴在课桌上,两只眼睛像是国有企业的资产,无一点生气。(重生之校园特种兵

    木生是有“前科”的人,已经“二进宫”了,现在脆弱得像伤了根的小树,遇到李子莹这样本应该去当警察的老师,恨得发指。

    “怎么搞的,一代痿人似的。”付晓非怜爱地拍拍脸色灰暗如烟灰缸似的木生的肩说。大家知道,除了按姓氏笔划顺序,怎么排都可能有木生不及格的份。

    “李展来了。”祥子打了水彩似的精神起来,付晓非、乔木生也向一个染得一头蓝发的小伙子行注目礼。

    李展挨着付晓非坐下来。

    付晓非记得上一次见李展是几个星期前的事,那时他一头金发,现在却是怪诞的蓝色,黑裤子的裤裆深至膝盖。

    “好家伙,好宽的裤裆,能在里头喂条狼狗什么的。”付晓非调皮地说。

    “我们是勃起的一代,渴望一个宽松环境。”李展笑笑,点了根烟。

    “这词是你的新歌吧?”付晓非说。

    李展是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乐队的名字是“fur”。

    李展不置可否,皱着眉踢了脚桌子,“妈的,什么桌子,真该冲进行政楼,活抓校领导,太不像话了。”

    “你小子多时不见了,又跑哪儿去唱歌了,知道今天上谁的课吗?”

    “昨晚上,我们去了红岗城一家地下歌舞厅,真带劲。”

    “找灵感还是找刺激?”

    “都有吧,歌唱了一半,就有人冲上来抢钱,我的衣服都被撕破了。感觉棒呆了。”

    “什么歌舞厅呀?”祥子一直假装埋头背书,终于忍不住了。

    “就是那种地痞小偷,以及从监狱里出来度假的人和没人愿膘的妓女们常去的歌舞厅,懂了吧?”。李展很多时候狂野得像只戈壁滩上的孤狼。

    祥子担心自己和李展的一问一答被前排的女生听到,慌得像被人盯稍的蚊子,忙埋头把书翻得响如鞭炮,妄想用杂音筑一道不透风的墙。

    “怎么啦?祥子,李展太先进了是吧?他二十二世纪都快走到头了。”付晓非笑笑,又扭头问李展:“歌唱完了吗?”

    “当然唱完了。”李展说着用烟头认真地在自己的肥裤子上烫了个洞。

    乔木生还在想着不及格的事,全神贯注地想着,没听到李展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办哪?广告心理学再不及格,学位真成了断线风筝,没了学位就等于上了劫机犯控制的飞机,除了找死很方便,别无选择。老爸知道会杀了我的,乔木生喉咙发哽地想到了父亲。木生的父亲是个职业杀手,可以用二十五种方法杀牛。

    “昨晚,我妈电话里问我是偷着给自个存私房钱呢,还是找了个王妃做女友啊,有这么花钱的吗?有本事去意大利踢球啊。”付晓非说。

    李展大笑。

    乔木生斜了一眼李展。乔木生一向以为李展比自己更惨,因为李展有很多门功课不及格。可是这时却想,如按校规校纪,李展早该被勒令退学的了,为什么没有?啊,他终于明白了。他记起大一开学时,李展是一辆高档的轿车送来的,而且瞧他爹妈的做派,不是当官的才怪。这年头,有权就有钱,有钱就能买得鬼推磨,李展是使了手脚的。

    “瞧,我们的‘燕子’。”

    大家注意到了“燕子”。“燕子”正和几个女生交谈,阿琪也在和他交谈。

    “妈的,”李展说,“是不是又发文章了呢?瞧他越像根***了。”

    “李展,你小子的话过粗,”祥子说,“你就不会说人家是在体验生活吗?不定哪天,人家说不定真拿出本《红楼梦》一类的/

    小说来呢。”

    “还‘绿楼梦’呢。”李展仍不屑地说。

    乔木生心里说:哼,要不是有你老爸,你他妈早变成乞丐了,那能像现在这样,野得像只火星上的猴子。他暗暗耸了耸生气的鼻子,想一定是李展的老爸有路子,摆平了院领导。虽然这不是乔木生第一次拿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没办法,但这一次尤为沉重。如果李展的不及格记录真的用某种不正当的手段抹掉了,那乔木生真成了《六月雪》中的窦娥了,冤得够呛。

    李子莹老师迟迟不见踪影。教室里仍是一片嗡嗡声。

    阿琪似乎已经成功地垄断了燕子,两人猛聊着。

    李展突然问付晓非:“哎,你瞧阿琪和燕子有戏吗?”

    乔木生听得替阿琪生起气来,觉得李展狠毒得像只蚊子,见人就想盯人家个肿包。

    “没戏。”付晓非说。

    付晓飞早看出燕子瞧不起阿琪,而阿琪也有所觉察。

    乔木生则以为是阿琪看不上燕子。

    “唉——,’乔木生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他妈真倒霉!”

    “怎么了?”付晓飞听见了说,“怕自个不及格?没事的,上李子莹的课,多回答问题,把笔记写细点,到时候苦背不就行了。(重生造星系统)”

    付晓非奇怪平日里粗莽得像只小野猪的木生,何以此时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兔子。

    “哎,笔记再细也细不过女生,”木生说,“蒋伟和燕子肯定不用担心不及格了,你的记忆力又那么好,我跑得了才怪。再说就是逃过这一关,我的情况你也了解,以后三年里,我随便哪门不及格学位就泡汤了。唉,学校里我又没熟人可以打点一下关系。”

    木生说时,偷偷膘了一眼李展。他好像更加坚信了李展一定是通过老爸的关系抹掉自己诸多的不及格记录,才得以安稳坐在这儿。

    “李展,你小子不怕?”乔木生试探性地问李展。似有几分想博取李展的同情,希望李展松口给他也搞点门路,比如通过他给那位领导送点礼什么的。木生想要是能送,他老爸一定不会不同意的。

    李展冷语道:“怕什么,她要给不及格就给四,我总不能强奸了她吧。”

    “哎,你院里有没有熟人可以帮忙,有没办法改以前的分数,’我出多少钱都愿意。”木生冲动而又冒失地说,以为李展明白他的意思。

    “妈的,她们又没和我**,凭什么帮我忙。”李展说。

    “不,不是说你,我是说你爸……”木生还未说完就后悔自己的愚蠢和急躁,以后说不也来得及吗?真是太幼稚了。

    李展忽然生气地说:“最后一次对你说,他干什么不关老子的事,别提他,真烦死我了。”

    木生傻了。

    付晓非明白木生的意图,但他却弄不懂李展的情绪何以有如中国的乙级联赛战况般变化莫测。

    李展确实有六七门不及格记录被抹掉了。开学时,李展的老爸在武汉一家著名医院搞到了一纸医疗证明,那证明上写着李展患有严重心理障碍,经过两个疗程基本上康复。李展的老爸就拿那纸医疗证明去找了院里的一位领导,然后就抹掉了李展的不及格记录。李展当时被自己“莫须有”的病气炸了,恨不能用铁棒把老爸打一顿。因此李展视此事为奇耻大辱,一听头就炸。

    付晓非突然想到有件事应该去做,于是起身离席,朝教室前面走去。

    正在和燕子聊天的阿琪,见付晓非笑着冲她走来,略微显得有点惊奇和紧张。付晓非绝对是一个对女生的心有极强冲击力的男生,但他平常对班上女生不多理睬。

    “阿琪,你好。”付晓非说。

    阿琪抨然心动,忙用肥绒绒的毛衣袖口托着下巴,脖颈使力,好让自己颇自豪的造型不显得太突儿,口中却冷淡道:“有什么事吗?”冷淡中潜蕴着的热情像被纸包住的火。

    “怎么这么说话呢,看看你不行吗,百十来斤的感情都给你说跑了。”付晓非假意恼怒道。

    阿琪听得心花怒放,尽量自然地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来,轻柔而又迅疾地把两只袖口拉至掌心,再耸肩抱肘,抿紧嘴角。心中却暗自得意这更为经典的造型。

    “阿琪,又获奖了是不是。”付晓非隐约记得上星期阿琪拿来一个大的奖状,像个画夹。

    阿琪继续耸肩抱肘,抿紧嘴角点点头,恨不能幻化成一幅画,好让自己牢牢驻扎在对方心中。

    付晓非可没觉得此刻有什么特别,他只以为阿琪的心灵要比她的外貌美丽许多。

    “班长,”付晓非说,“我们简直没法混了,看见你就自卑,有没有奖金请客?”

    “去你的,那可是人家辛苦得来的。”阿琪莺声道。真想在黑板上安双眼睛,好看清周围女生酸涩如青杏般的脸。

    跟不漂亮的女生调侃就像巴结领导家的八岁顽童,付晓非想能省几句就省几句吧。便正经道:“班长,跟你商量件事,李子莹心毒手狠,黑社会似的,你能不能帮着说说情,求她期末考试时放我们一马?”

    “可以呀,可具体怎么搞?”阿琪觉得这样做可以廉价收购一把子民心,何乐不为?

    “好办得很,她生日时候给她买花,送礼物,你可以再组织几个女生到她家搞几次清洁,让她家所有东西都能当镜子使;我再组织几个男生帮着换煤气、买大米、接孩子、搬自行车,让她老公下岗。”

    “付晓非,也不打听打听,班费是谁掌管,给老师送礼,你想自费也没人拦你。”一旁的生活委员扭头巧笑着说。

    阿琪这时恨得想撤生活委员的职,只可惜自己没这个权力。

    “瞧我,有眼不识格格,委员大姐,知道我们男生平日为什么不理你吗?”付晓非此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说动女生巴结老师,好让木生、李展他们好过一点,而生活委员在女生中的实权和威信远比阿琪大。

    “为什么?”委员浅笑。

    “暗恋你四。”付晓非说。

    付晓非的话让生话委员的心快醉了,却让阿琪的心快碎了。阿琪像只被鱼雷击中的潜艇,正在恨付晓非的水性杨花和生活委员的不知天高地厚时,又敏感到燕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便问付晓非:

    “付晓非,你们为什么给冯小生起个‘燕子’的绰号?”

    阿琪觉得有必要征讨一下付晓非,也趁机安抚一下燕子。(招惹大牌女友

    付晓非说:“因为燕子有‘艳’福嘛一一不过不关我什么事,是李展起的。”

    阿琪是好心办了不好的事,让人听起来倒像是故意想贬损一下燕子似的。

    “付晓非,我也问你个问题。”燕子忽然说,“上次体检是你记的成绩吧,阿琪的体重多少?”

    燕子的情绪不好起来,如同雨后的土路,本来还好,经人一践踏就不好了。

    “好像一百一十斤吧。”付晓非说。

    当时阿琪是等到人们差不多都走开后才上的秤,是祥子记的成绩,付晓非记得是一百二十八斤,但他看见阿琪脸色土灰,知她讨厌那个数字,便为她少说了十八斤。

    “啊,”“燕子”忽然悟见什么似的说,“阿琪是110,那我们大家就安全了。”

    大家先怔了一下,不明白阿琪的体重和大家的安全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很快就释然了,110是公安局的报警电话号,大家竞一下子没有想到这个。大家于是大笑起来,一个个像刚刚切开的上品西瓜似的,一派玲珑喜人模样,仿佛一定要把一开始因为没有弄懂而缺下的笑一并补回来。

    阿琪如同不经意摔倒在一堆碎玻璃上,点点滴滴地好疼,但她是班长,不能过于小气,便耸了耸肩,坚强地陪众人笑一程,没人听见她的笑有多冷。

    阿琪痛苦地弄不明白燕子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她的体重。

    燕子当然绝非存心贬损阿琪,他只是想让付晓非去贬损阿琪,以期阿琪恨了付晓非,没想到老奸巨猾的付晓非却帮阿琪撒了个谎,趁机讨好了阿琪。当然,客观上也给他表现幽默造了个机逢。

    这时,李子莹走进教室来了。

    付晓非很快退回自己的座位,大家也不再说话。

    天总算晴了。阳光僵硬地飘在冷风中,支离破碎。阴雨天过后,锄草机就开始轰鸣,校园里的人都浸润在青涩的味道中。这也许就是大学校园的颜色和味道吧。

    几朵云惨淡地经营着天空,让阿琪想到自己抬头仰视的祥子并不美。路两旁大大小小的绿叶子落满在雨后的泥污里。一只鸟儿飞停在看上去茂密的绿灌叶丛中,不料却一脚踏空,灰翅膀飞快地扑楞扑楞拍打着受惊的叶子往空中飞,还好,那鸟儿从柔软的绿色陷阱中扑腾而去。

    这鸟也是太胖了。阿琪笑了笑。

    一些人静静地从阿琪眼角滑过时,阿琪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获奖之后是应该请客的。她想请客的重点当然还得是女生,虽然她很不愿意。这时,飘来几个武汉姑娘。阿琪不得不惆怅地承认她们穿着的紧身衣确实是今年冬季汉派流行服饰,虽然她们其实一点不漂亮。阿琪开始怀疑自己这件宽松毛衣是否很土。阿琪步子迈大,头微微地垂下来一小英寸。直到连遇两对打扮寒酸的像冻豆腐一样的情侣时,阿琪才像从冰箱里出来似的,消融了几分紧张,把拇指扣在牛仔裤的前兜里,呈休闲状。

    阿琪看见乔木生夹着两本新买的笔记本从商店里出来。

    一个善良、可爱的鼻子,一副迷茫、忧郁的神情,配上一张黑脸,倒像是把琴弦装在弓上当弓弦使,似别出心裁,却也有味道,这就是乔木生。

    这时,。校园的人渐渐多起来。

    一个漂亮姑娘搀着一个拄着双拐的残疾人从木生身边走过,吸引了乔木生全部视线。木生看见姑娘和残疾人准备上台阶,迈大步子轻轻跟了上去,也扶住了残疾人的一只手臂。

    台阶只三级。大家连在一起走上去。虽然未见木生起了最大作用,残疾人还是对他说了串谢谢。木生一边说着不谢,一边就趁机正面看漂亮姑娘。漂亮姑娘的脸冷漠如沙漠。木生悲哀地觉得自己像是图书馆里一本残破的旧书,别人的不屑封杀了自己满腔的热情。

    爱情隐秘得像是海盗的航线。乔木生难过地翻开手掌心,察看杂草丛生的爱情线,我的初吻在哪里呢?

    木生正迷茫之际,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阿琪,突然记起了付晓非的话,心中一阵苦笑。

    “你好,阿琪。”木生打招呼说。

    “彼此彼此。”阿琪虚弱地应着。

    “去哪里?”

    “图书馆。”

    “太好了,我也想去那,一道去吧,听说有书展,是d巴?”

    木生想借机再说服阿琪去巴结老师。

    阿琪感觉温暖之余又有些羞愧,像是穿了件奶奶缝的大衣。上次木生请客,说实话阿琪挺感动的,毕竟上大学后,还没男生请过她。现在又是木生主动找她,可她的情绪从那次课堂上被付晓非的冷淡和燕子的无意伤害后一直很糟,像在黑暗中吃了一只坏苹果。她有点担心木生对自己隐约带有暗恋的殷勤会因为她的遭人冷淡而被稀释。

    “阿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室偶像公主法则)”木生说。

    “不,不会吧?”阿琪像只听到枪声的鸟儿,脸上的青春痘都惊得差点脱落下来。“真的假的?那你说说我到底在想什么?”

    “你刚领了奖学金又领了商厦发的奖金,老听别人说要你请客,你肯定为这事发愁吧。”木生总觉得上个星期请阿琪客,有些冤枉了,宛如新衣服上的墨点,不算什么,却也算什么。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啦,你们男生总是不讲道理,乱小看人,请客有什么好愁的?自个开心,大伙也开心嘛。”阿琪说着眼睛瞟向路旁的桂树,想看看绿叶,让自己更眉清目秀些。

    “桂花快开了吧?”

    “哎,我家院子里的桂花一定早开了,一开窗,滚滚花香,感觉棒呆了。”

    “噢,你家在乡下啊。”

    “不在乡下,在市郊。我爸是想图个清静才住市郊的。”

    “酶,我爸也想清静,可惜一辈子都给牛搅和得够呛。”

    “你爸是放牛的?”

    “阿琪,怎么今天闷闷不乐?”木生奇怪阿琪怎么不笑,看上去比刚见她时还失望些。

    “没有,没有啊。”

    “阿琪,有男朋友了吧。”乔木生又看到一对学生恋人,失落之余随口问道。

    阿琪心下吃惊起来,担心这是乔木生投石问路,又觉得这话导火线一样危险而又冲动。她低着头轻轻摇了摇,看到了木生胸前的一朵油花,猛然又想,这小子是不是也会杀牛?天哪。

    木生看阿琪头摇得很犹豫,心想连阿琪都有男朋友了,我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又不是一夫多妻的社会,怎么搞的。

    “请我吃串糖葫芦吧。”木生说。他看着路旁有卖糖葫芦的。

    “好啊,自己去拿。”

    阿琪以为木生是探清自己没男朋友后,在高兴得撒娇,好不着慌。

    “你吃不吃?”木生喜滋滋地挑了串大的。

    “不了,不了,木生你今年多大了?”

    “不清楚,七九年四月份生的。”

    “比我小,我一月份生的,噢,我应该算你姐姐,姐姐请弟弟吃东西天经地义,还想吃什么说,今天我认你这个小兄弟了。”

    阿琪认为用姐弟关系谋杀木生蓄谋已久的暗恋,是巧妙而又流行的方法。

    木生的脸突然像遭遇了狂风,紧张而又迷乱,眼睛渴望而又困难地逃避着什么。

    阿琪敏感到自己是成功了,颇有一种自豪的感觉。让一个男孩为爱她而受伤,通常只是阿琪在看过电影之后的梦想,不期然这时候实现了。可是阿琪很快又多少有点悲凉,因为她认为木生只是个雅俗共赏的马大哈,实在不优秀,被这样的人暗恋,是不是值得长久地存放到自己的记忆里去,实在还需要静静地想想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琪平静地吐了口气,踢了踢地上一颗小石子,自信这句话犹如琴弦上的禅,该有的意境都全有了。

    木生没有很快回答阿琪,他这时又注意上了远处走来的一个姑娘,准确地说是一个牛仔裤拉链半开着的并露出一角白衬衣的染头金发的姑娘。

    “你爸真是杀牛的吗?”阿琪见木生没回她的话,知木生也不好回答,便又换了一个话问他。

    “什么?噢,噢,不,不,早以前干过,现在在武汉做牛生意。”

    “生意好吗?”

    “还行,有风险,昨天卖了牛皮,卖早了一天,少赚了三万。”

    “三万?卖了多少牛皮啊。”阿琪无意睁大眼睛,弄得额头皱巴巴的,像张农民的纸币。

    “具体我也不知道。”木生平静地笑了笑。

    阿琪心中一时惊涛拍岸。阿琪老爸十年才攒了三万,还是用上了几百吨的辛苦。

    如果在没有莱和厨师的情况下,二食堂差不多是可以认为是一间大歌舞厅,八台大屏幕彩电可以全方位地开一台迈克逊的演唱会;所有的窗口都是铝合金镶的边,一年半载不擦都显得程亮,工业化时代的各种铁器、灯具一应俱全。

    有许多厨师在这里工作,他们是面色萎黄、神志不清、举止痉挛、得了厌食症的一群哲学家,看透了人对食物的**不过是上帝送给人类的又一道枷锁。他们在打饭时沉思,炒菜时焦躁,打卡时狂野,看人时绝望。上帝开的玩笑惊人地棒。

    有许多的菜也在这里工作,它们和生姜、辣子、花椒、大料搅混在一起,你从任何角度、方位去闻,只能闻到拖布擦洗地面、抹布擦洗桌面的味道。

    现在是午间十二点左右。大学生们潮水般来到这里。

    孟柯正在排队打饭,排在他前面的一女孩回头看了看他的饭缸,大概是怕孟柯的饭缸弄脏了她的衣服。(安居山林当猎户)孟柯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伤兵式的饭缸,孟柯苦笑之余疑心寒酸的衣服也许会让人感觉有些脏,尤其在把饭缸递进窗口的一瞬间,磨出毛边的袖口像第六只手指一样无可遮饰。孟柯颇有些不自在。打饭的大师傅连头都不抬,狠狠地给他打了一勺饭。分量足透了。孟柯心想这或许是自己磨出毛边的袖口换来的,眉毛顿时拧得像绳子的死结。

    在食堂里吃饭,孟柯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把眼睛训练得像游击队的哨兵。孟柯总是一副古龙/

    小说里杀手的形象,冷静、漠然地盯着饭吃。孟柯强烈地懂得自己不可能和别人一样,原因很简单,自己甚至没有套像样的衣服。

    一块钱一份的豆芽菜有股劣质的醋味,孟柯后悔当时没打份萝卜。哎,豆芽菜就豆芽菜吧。大米饭太多了,嗓子眼哽得像吞了白色的沙子。

    也算吃完饭了,孟柯回到了寝室,推门一瞧,自己床上坐了个人,床前堆了三口大箱子,是奶粉公司送奶粉来了。孟柯一阵兴奋。

    “你是孟柯吧?”那人从床边站起来说。

    “对,对,”孟柯连忙说,“送奶粉来了啊。辛苦了,辛苦了。”

    “你们大学真大啊。”那人说。

    “喝点水吧,箱子里都是奶粉吧?”孟柯暗杀了请汉子吃中饭的念头,这个比牛还粗笨些的汉子大概也就是公司里一苦力吧。

    “不,这两只箱子是奶粉,”那人说,“那只箱子里,一半是奶粉,一半是奖品。公司派我来找你,一块搞好促销活动。”

    “噢,那好哇,吃过饭没有--哎,对了,忘问您了,您贵姓?”孟柯有点瞧不起眼前这个公司派来的搭档,但为了关系,还是又不得不问到饭的问题。

    那人楞了楞说:“姓隆,隆隆响的隆,隆锦贵,锦是和棉花的棉字差不多的那个锦,贵是富贵的贵。饭嘛,是还没有吃,不过——”

    “那就在这里吃吧。”孟柯只好咬牙切齿地说,却开始盘算是请他吃三块钱的盒饭好还是请他吃五块钱的盒饭好。

    “哪……也行吧。”隆锦贵朴实的脸上露出喜色,拘谨而又讨好地向孟柯笑了笑。

    孟柯和隆锦贵说着话时,祥子已经拆开了一只箱子的封条。祥子翻看着箱子里各种不同类型的南疆牌奶粉,一边口里念叨说:“噢,高钙高,中老年,脱脂糖,噢,还有婴儿……孟柯,”忽对孟柯,“这公司是湖南的,挺棒的。”

    “亏你还学广告呢,这么没见识,”付晓非走过来扯扯祥子的耳朵,笑着说,“现在哪个奶粉厂没几种款式呢,真是农民大学生。”

    孟柯很反感农民大学生的说法,他冷笑说,“这家公司大得很,全国五百强里还是排在前头的呢一一走,老隆,”忽转对隆锦贵,“我带你吃饭去。”

    隆锦贵却在看祥子翻箱倒柜,不解他怎么还不住手。

    “我不很饿的,我看就不吃了吧。”隆锦贵迟疑地说。

    孟柯看出隆锦贵似在害怕他们两人走后,祥子会怎么样他的奶粉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便对祥子说:“看什么看,先封上吧。”

    祥子却还在翻,不翻个底朝天不罢休似的。

    一旁的付晓非也看透了隆锦贵的心思,就笑着从自己床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大袋方便面来,说:“算了算了,伯是食堂也关门了,吃这个吧。”

    遂将方便面朝隆锦贵丢过去。

    隆锦贵眼疾手快接了,媚笑着对付晓非说:“小兄弟贵姓?”

    “姓杰,名克逊。”付晓非想逗乐。

    “杰兄弟,哪地方人?”

    “天津一一嗅,对了,隆老兄,还得报告你一项内容,厕所就在楼道里,什么时想方便就放心去,至于你的奶粉嘛,我们不会让飞走的。”

    隆锦贵傻笑笑,找缸子泡方便面去了。

    李展进来,找付晓非搞走二十元钱,又跑了。

    乔木生一直在自己床上躺着,他阴着脸看着李展走了,想到了《南方周末》的头版,只可惜地球上没有比地球更大的纸。

    祥子开始打电话联系欧阳小曼和眼镜小伙一伙,通知他们马上来集合开会。

    “祥子,是不是别通知郑雄了?就那瘦得不像样的小子。”孟柯说。他是看着祥子顺着登记表挨个通知,突然担心他会不会忘了通知林一飞的,就用此话提示祥子,因为登记表上没有林一飞的名字。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得祥子已在通知林一飞了。

    祥子对着电话说:“喂,请问林一飞在吗?”

    孟柯的心却又莫名地慌张起来,不知是期待林一飞来呢,还是害怕她来呢。

    “不会吧,难道是我记错电话了?”祥子却没联系上林一飞。

    孟柯的心稳住了一些。

    祥子决定亲自去找林一飞。孟柯同意了他。

    隆锦贵在吃泡好的方便面,吃得声音好大,仿佛被一种惊心动魄的香在激励着。付晓非忽然想到隆锦贵这吃相给方便面厂做广告,是绝妙不过了,便偷偷地仔细观察着,心想将来一定要弄个这样的广告片给方便面厂。

    隆锦贵吮干净了筷头上的最后一丝味道,皱眉瞅瞅孟柯寒酸如流放犯人似的铺盖,斜着眼冷淡地问孟柯:“你是要怎么搞,先说一说吧。”

    隆锦贵的问话其实越权了,公司只要求他送一下奶粉,其余一切都由孟柯搞,可他好像总不放心似的。

    孟柯便先说了说海报以及招聘的事,隆锦贵听着,表情苛刻得像个药检员。

    付晓非见隆锦贵脱衣服般把刚来时的一点呆憨之气脱去了,而且居然刁难起孟柯来,就抄起一袋奶粉问道:“你这玩意是不是洗衣粉?”

    隆锦贵鼓着蛤蟆皮似的抬头纹着急而又讨好地给付晓非解释起来。

    一直沉默的蒋伟这时换了一套崭新的梦莎休闲装,然后去照镜子。

    有人敲门,蒋伟去开门。来了竟是孟柯嘱祥子不要通知的郑雄。

    “孟经理。”郑雄亲热地对孟柯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来了?那天不是……”孟柯说,脸上现出难为神色。

    那天,郑雄定的是候补人员。

    “孟经理,我只想学习锻练一下,不赚你的钱,只想学习。”郑雄说。

    郑雄人精瘦精瘦,他是这所大学成人教育部的学生。付晓非、蒋伟很替他有几分尴尬。

    然后,欧阳小曼来了,眼镜小伙也来了,两个秀气姑娘也来了,蒋伟一次一次去给开门。孟柯看出来,蒋伟和他一样,也是在等林一飞,孟柯想,我等是因为我聘了林一飞,你是为了什么?妈的,这小子!

    来了的人互相寒喧着,围着箱子,翻看着奶粉和奖品,都有些好奇和兴奋。

    祥子怎么也没想到林一飞会在打开水的途中遇到一大批三折的图书。他在女生宿舍楼前苦等,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也被来来往往的女生看着,祥子找不出合适的情绪来装点表情。好不容易见林一飞提两瓶开水走来,祥子赶紧迎上去。

    祥子向林一飞说明了来意。

    “祥子,到底你们希望不希望我去呢?你倒来叫我。”林一飞的笑像深海中的鱼,给人一种神秘而自由的感觉。

    “我们怎么会不希望你去呢,”祥子说,“不希望你去我就来找你了?”

    “可是,我担心这只是你的意思。”林一飞说。

    “我的意思怎么了?我的意思不好吗?”祥子心里有几分得意地说。

    “那我去吧?”

    “当然要去,你难道让我白跑一趟?”

    林一飞就去放开水瓶,然后跟祥子往405走。

    两人来到405时,隆锦贵正在给大伙念一本彩版小册子上的文字。隆锦贵规规矩矩地站在屋子的中央地上,肩上还背着一个沉重的旅游牛崽包。隆锦贵念的是南疆奶粉公司概况及产品介绍。

    仍是蒋伟去开的门。其实门本就虚掩着,没必要去开的,但蒋伟每听见门口有一点响动就要去开一回门,而且动作飞快,生伯有人抢在前面去开门似的。这一回,蒋伟终于等到了林一飞。

    “欢迎欢迎,”蒋伟有几分激动地说,赶紧把林一飞迎至自己的椅子旁,“请坐请坐。”

    众人一阵忙乱。

    付晓非在林一飞进门的瞬间似打算吹个口哨的,嘴都嘟圆了,但终于没有吹响。乔木生也神经质地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孟柯笑着对林一飞热情地说:“就等你了啊。”

    林一飞抿嘴笑笑。

    “我们正还议论你呢。”乔木生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竞当众撒了一个谎。

    “是吗?”林一飞扫一眼乔木生。

    “听他骗你呢,我们一直在听老隆讲话,谁都没说话的,你们大家说是不是?”付晓非揭穿乔木生说。

    大家一阵笑,搞得乔木生很不好意思。

    付晓非原以为孟柯一定会礼节性地把林一飞介绍给大家的,孟柯却没有,孟柯只站在床边微低着头,脸上如剩饭一般象征性地温和着,沉默不语。蒋伟呢,则以为付晓非肯定早认识林一飞的,恨不能有个什么把付晓非强拉走,因为只要付晓非在,自己的才华就很难发挥得出来。

    大家又说了一阵闲话,孟柯对隆锦贵说开始吧,就都静下来。

    先还是听隆锦贵继续把小册子上的内容念完,然后孟柯开始讲。

    孟柯当然是经过充分淮备的,他讲的话不多,却很精彩,很有感召力。他把这次推销活动宣称为“奶粉起义”,他说“奶粉起义”主要攻击目标是老教师,当然不是老教师也可以攻击,甚至哪怕是自己的同学有愿意就范的也绝不放过,总之是能攻击就攻击,攻击的目标越多越好。然后,他又讲到“信号弹”,他说“奶粉起义”的“信号弹”是汽球,大家今晚都得把“信号弹”吹鼓了举起来,谁买了我们的奶粉,我们就把信号弹奖给他,然后再吹鼓一个“信号弹”举起来;卖出去一袋奶粉,就抛一颗“信号弹”。他的讲话很幽默风趣,大家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

    “所谓万事开头难,万事也贵在开头,”孟柯最后说,“我们大家一定要扯掉我们的面子和虚荣心,多辛苦一点,把‘奶粉起义’的第一个战役打好。这样,不仅我们自己赚了钱,也会赢得南疆奶粉公司的信任,同时,也是我们的一次成功的社会实践。最后,我预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然后,祥子就给大家分发奶粉和汽球。隆锦贵提议要大家打条子,孟柯说不要打,他都记着呢,短下了他一人负责。

    大家感到很新鲜,也很有意思,情绪高涨到了顶点。

    晚上,大家开始各干各的。

    孟柯告诉大家重点“攻击”老教师,自己却不愿意去“攻击”老教师,而是选中了一栋男生宿舍楼。

    在楼梯口,孟柯吹鼓了一个黑汽球和一个白汽球,举俩汽球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孟柯吐了口气,瞧瞧长长的走廊,狠狠心在一个宿舍门前举起一只曲起的食指。

    “梆,梆——”

    门开了,露出一个男生头来。

    “请问……”

    孟柯正欲说话,就被男生打断了:

    “你敲门也不重点,害得我还以为是一个女生,多失望。”

    孟柯笨重地赔了个笑脸,说:

    “我是南疆奶粉公司销售代理,看看我们公司的奶粉吧,有奖品……”

    “什么奖品?汽球?”男生有点不齿地问。

    “我是南疆奶粉公司……”

    “别念那一套了,”男生又打断孟柯说,“你说多少钱一袋吧。”

    “十七块八,”孟柯说,“是公司拓市价,以后再不会有这价了。”

    “这么贵?不能便宜点?”

    “这可是真奶粉,”孟柯展开了攻势,他将一袋奶粉送到男生面前,“你可以捏捏,使劲捏捏,看看会不会复原,有没有沙沙声?”

    “我问你能不能便宜点?”

    “好,那就十五块八吧。”

    孟柯想,开门生意不能期望过高,先卖一袋再说吧。

    却不料话竞说砸了。男生冷笑着说:

    “如果是真奶粉还能便宜?我看一定是假的。”

    孟柯真想给男生一记勾拳。

    然后再去敲另一个门。

    没成功。

    然后再去敲另一个门。

    还是没有成功。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包越来越沉,俩汽球都有点泄气了,孟柯一袋奶粉都没卖出去。

    妈的,怎么个个都和我一样穷啊。一袋都没卖出去。我可是领头羊啊,还要给别人开工资呢。真丢人,孟柯脸上一阵躁热,不是传说营养品在大学里好卖吗,好个屁。运气就算被人拐跑,也应该剩下点的,怎么硬是一点没剩?

    孟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推销语言有问题,便边走边重新设计推销语言。

    孟柯上了六楼,推开一扇门,发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莱芽式的男生正和一女孩聊天,挺热乎。

    “我是南疆奶粉公司……”

    “卖奶粉啊。”菜芽男生轻浮地凑了上来。

    “好东西,你捏捏,下陷不会马上复原,倒提着也不会,还有沙沙声。”

    菜芽捧了一袋奶粉,一边听孟柯废话,一边玩玩捏捏,最后喜滋滋地从屉子里拿出一袋还没开封的洗衣粉,说:“你捏我的洗衣粉也不会马上复原,你不信捏捏,沙沙声更大。”那女孩听得笑了起来。

    孟柯瞪了莱芽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来。

    “你耍我呀。”孟柯逼近菜芽一步说。

    菜芽马上看出孟柯的眼睛像沾了土的冰,坚硬而迷乱,不由胆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接着,孟柯从菜芽男生手里夺过奶粉,恼怒地看着他说:“你把我的袋子都捏坏了,让我怎卖?”

    “是你让我捏的嘛。”菜芽虚弱地说。

    “我没有让耍我!”孟柯忽然有了极强烈的打架的**。他再逼近菜芽一步。

    菜芽见孟柯怒不可遏的样子,又见孟柯身材威猛,心中似有些担心一旦打起架来如果输了,太丢面子,不如干脆买他一袋打发他走算了,就说:

    “算了算了,那我买了你这袋奶粉算了,多少钱一袋?”

    孟柯心中暗喜,口上却仍气咻咻地说:

    “十七块八。”

    孟柯卖出了自己的第一袋奶粉。

    可是,孟柯却想扇自个一个耳光。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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