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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冬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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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的冬天不下雪,下雨。(宠妃之路

    一夜风雨之后,清早的校园里冷极了。六号男生宿舍对面是一排杉树,黑黢黢的树干湿透了,一只白头翁停在上面。树杈间被雨水洗亮的青苔是灰冷、黑湿中的一抹色彩。稀疏的树枝一根根冷得无处可躲,却不能缩成一团。

    窗外寂冷的景色盯着睡梦中的男生楼,这是大学校园周六的早晨。

    六楼405是大二广告专业的寝室。住着五个人,五个人虽说是同班同学,大一时却不住在一块,跟别的专业的人混居着。大二了,根据院里的规定,按专业分配寝室,五个人才搬到一块。

    现在405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几个人熟睡的声音。空荡荡的袖管悬在床头,透过蚊帐看得见圆滚滚的被筒和撤落在被筒外的耳机。一副打了几个补丁的布蚊帐或许还能有保暖的功用吧。┃┃bk..

    蚊帐上滚动的冷风大多是从窗户上进来的。这栋楼有些年头了,窗很多都关不大严实了。而且玻璃特脏,似也在助长着冷风。玻璃大概除了风吹雨淋,人是很少碰过的,灰乎乎的,简直能当窗帘用。原来是有绿窗纱的,现在早没有了,只剩挂窗纱的木框条,让人认得这儿曾经有过窗纱。

    这可不是现在睡在这里的几位干的。他们也是刚来。这是已经毕业的两位老大哥的杰作。他们还在墙上留了名。窗户右边上有一行浓黑大字:“金呆蛋书斋”;左边一行,“目棍子茶馆”。

    听说金呆蛋、闫棍子都分配到武汉一家电视台,干的是扛摄像机的工作。从职业判断,两人块头一定猛得不行。换了别人,估计不会留下这么猛的纪念。

    昨晚是周末,寝室里挺热闹的,所以清早的地板上也很热闹。鞋子都站在碎花生壳上,还有一张被烧了一半的报纸和压在上头的一只用来灭火的鞋子,看来被火光惊醒的人总是不够冷静,竞伯一张燃着的报纸。

    几天的阴雨天气,桶里、盆里堆满了衣服,一条裤管拖到地上。

    个把粗人的桌子总是很乱,强盗翻过一般,屉子半开着,钥匙埋在杂七杂八的书底下。不用说,醒来又得一阵好找。这种人,真需要找个人帮他记记这些个小事。

    昨晚打过牌,椅子东南西北地乱丢。哟,这把椅子上还有几张,大小王,两张a,没这么巧吧。准这小子用屁股打掩护偷牌。

    门边还有把椅子,天哪,一只老鼠蹲在上面。这老鼠是这屋子里唯一睁着眼睛的,正蹲那儿思考着什么。它好像是昨晚从门顶的行李板失足摔在地上,再没能上去,正着急大家醒来之前往哪儿藏好呢。

    墙壁注定是刷过白粉的,只是现在不大能看出来了。除了挨床的地方贴着报纸以及一些洋人球星,其余处星星点点地沾着很多蚊子干枯的尸体,以及蚊子肚子里没来得及消化的人血。(军权撩色)这颇能让人想起武汉的夏日。

    墙角和屋顶一些黑色的絮状物、丝状物,一缕缕、一团团,风一吹,还软软地荡几荡,好在比较牢固,掉不下来。早该扫一扫了,这样东西虽然在电影里还得一见,一般也在停棺材的废旧古屋里还有。为这事,大伙扯皮好久了。下铺的说它只要掉不下来,嘿嘿,我不管。上铺觉得这算公益事业,让谁单干呢,我不干。既然问题拖着解决不了,大家就各自扎紧蚊帐,严防死守了事。

    毛茸茸的灯管接了些线、两只蜘蛛在上面搭了窝,常见一线蛛丝牵着一蜘蛛,荡秋千,千里走单骑,捕一只白飞蛾三顿吃完。还见一只苍蝇破网而出,蛛网倒没多大问题,灯管震得直晃悠,看得人心都慌了,搬凳子,操家伙要挑,又一想蜘蛛能灭蚊子,思来想去,由它去吧。

    打补丁的布蚊帐里睡的是孟柯。冻醒了,被窝里的小腿和脚是冰的,磕肿了一般难受。孟柯想着昨晚满怀着温暖的希望钻进冰冷的被窝,结果早晨竟是被冻醒的,真有种受骗的感觉。

    孟柯知道麻烦出在自己睡的这床棉被上,棉被里头的棉花散了,东一团,西一团的,摸起来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竞空了,寒气呼呼地猛往里灌。

    孟柯手握被角,把身子裹紧,曲起了膝盖,将小腿摆放到被窝里温暖些的地方。扫一眼四周圆滚滚的被筒,想自己若是能弄床好棉被就好了。

    唉,武汉的冬天下雨的时候,屋子里没暖气,和外边一样冷,真让人受不了。听说一斤棉花七块钱,最轻的一种算有四斤吧,也得二十八块钱。哪有这么多闲钱呢。如果在夏天就早点买,肯定会少花钱的。孟柯皱着眉又使劲回忆自己是否看到过弹棉花的地方,弹弹现在盖着的这堆散棉花应该不很贵吧。

    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夹裹着外面的冷风走了进来。

    柔软、厚实的灰夹克是敞着的,里边只穿了一件太空棉衬衫,这种昂贵的衬衫对付武汉的冬天足够了。裤子是武汉正流行的粗面料制的,一个金色骷髅头的皮带扣很惹眼。

    额角蓬乱、寒冷的发丝,坚硬、易伐型的发,使小伙子的额头看上去清朗、智慧。眼窝浅浅的,眼睛就藏住了一些神秘的东西,要知道眼睛拥有深邃,像钢刀的刀锋,能让人看得见一种疾如芒的感情。冷和傲从小伙子的鼻和颧骨上看得很充分,有点难以接近的感觉。幸好疏疏的胡子和生动的嘴角,暗示出一种调皮缓解了这一点。

    孟柯看着潇洒的新室友付晓非从外边进来,笑着冲他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也许是付晓飞从外头带来的冷风,让原本还想迷糊一阵的孟柯觉出一股凄冷的寒意,迫使他不得不快点起床了事。

    孟柯坐了起来,转身掀起枕巾,枕巾底下不是枕头,是一套半新的衣服。

    “噢,你没枕头啊:”还站着的付晓非很有些吃惊。

    孟柯握衣服的手受惊似地震了一下。

    “嗯,早习惯了,没枕头还舒服些,听说对血液循环也有好处。(重生之校园特种兵)”孟柯平静的声音里仍能听出些急促和低沉。孟柯讨厌别人偷袭般的关注,纵然也许是善意的。大一开学时,孟柯幸运地得到了镇上资助的学费,再加上他课余苦心经营了几份家教,这些促使孟柯不再用过高中时代的苦日子了。唉,贫穷的日子何止苦。在大学里,孟柯小心努力地维持一种从容的生活,也为此而感动、骄傲。而别人多余的同情常让他难以忍受。

    付晓非没有注意到孟柯的手略显尴尬地把衣服拿到被面上,目光依旧惊奇地游离在孟柯床上名不符实的枕头和看上去挺冷的被子。

    隐隐的愤怒并没将孟柯身上的寒冷溶化,而寒冷的愤怒则像吞了一块很脏的冰。如果可能,孟柯真想跟新室友付晓非的眼睛单独谈谈。

    “昨晚很冷吧?”付晓非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

    孟柯皱了皱眼角,盯着衣服,没说话,听着。

    “我这儿的窗户也太大了,脑袋让吹了一夜,早晨醒来一摸,鼻子、耳朵都是冰的,可把我心疼坏了。”

    “用被子把头蒙着不就行了:”孟柯边穿衣服边答着。

    “那怎么行,被子那么厚,头蒙在里面气都出不来。我得想想办法,嘿,戴个面具,那不酷呆了,洋娃娃还是魔鬼面具?”付晓非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孟柯也笑了。

    “小偷要是夜里进来,那不给吓哭了?孟柯,大伙一人搞一个得了。想来想去,我其实应该戴个黑眼罩,佐罗那样的,晚上做梦都精神……”

    孟柯已经穿好了。这套衣服还是家教时,那位学生家长送给他的。镶着白纹的黑裤子,虽然许多地方的白线已经起头了,有的地方甚至麻状了,细看上去有点残。但上衣和裤整体还行。孟柯心说不错了,别人不也穿到这份上吗?

    “是冷得厉害,昨晚真受不了。”

    孟柯边说着,边从屉子里摸出几枚角币,目测了一下,搭公汽的钱是够了。

    “你被子太薄了。”付晓非说得很随意。

    孟柯听得措手不及之际糊涂地皱起了眉毛。

    付晓非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对了,巴结巴结我,我可还有床不用的毯子,送给你算了。”

    “胡说!”孟柯话里的激动吓了付晓非和自个一跳。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回答玩笑时出于敏感的笨拙,便又浅笑着放温和说,“冷是冷点,可我是东北人,耐冻,武汉这点冷,说实话,算不得什么。”

    付晓非不可能去摸孟柯钢管似的小腿,也就无从检验此话的真实程度,只是看到孟柯从屉子里取了张广告单,折好了揣在怀里。

    “我出去找份工作,”孟柯留了句话,出门时舒了口气。www.lishu123.com

    住上铺的乔木生醒了,坐起来像看一场梦似的扫了四周一眼。这个冬天还**上身睡觉的小伙子结实极了,浑身粗大黑亮的肉团,膘劲十足。头发分明是昨晚趁他熟睡之际,革命的革命,起义的起义,各方势力不安守本位,摸黑混战,天亮了还没分出胜负,绞在一块,乱成一团。

    乔木生粗蛮的体形不是锻练出来的,是天生的。黑脸长得却挺秀气,一个乖巧又显得有几分迷惑的虎鼻看上去善良极了。遗憾的是他的性格既不像他的体格那样强悍、粗蛮,又不像他的脸那样可爱、善良,像他刚睡醒时的头发,惊人的随意。

    木生下床了。没睡醒的左脚刚摸到下铺铺板,就听从下铺传来一声锐叫:“别踩2我的蚊帐!”木生的左脚便醒了,看着下铺蒋伟余怒未休的薄唇和一双白色的眼睛,慌然向桌上一跳,却蹦翻了桌上一只茶杯。

    还躺在被窝里的蒋伟见木生蹦翻的不是自己的茶杯,没再说什么,只把恼恨转在了奇怪这家伙心比竹筛还粗,高考数学却怎么没考了零蛋,更不可思议上帝怎么安排他唾在自己的上铺。前天晚上,熄灯好久了木生都不睡,点了蜡鬼搞,结果从床沿靠紧墙的缝隙里掉了几本书下来。蒋伟倒没被弄醒,只是梦见有人朝自己丢砖头,百发百中,可把他在梦里气坏了。昨晚,木生又鬼搞,将一张点着火的报纸往地上扔,差点没飘到下边人们的蚊帐上。

    蒋伟还躺在被窝里独自生气,突然警觉地翻个身。乔木生正弯着腰,光着脊,把蒋伟的脏衣服从蒋伟的盆里搂出来,笨拙地塞在空桶里。

    “你疯了?乔木生!那是我的盆,你认不得吗?”蒋伟挺着瘦而平白的胸膛喊着,愤怒得像看着喜儿被抢走的杨白劳。

    乔木生自知有错,不敢应声,茫然地端着空盆,呆看了一下,其它所有盆都堆着漫漫雨季里的脏衣服,又高又多,像恐龙的大便。

    “你放下,不能用别人的盆,不卫生,混蛋!”蒋伟脸上的表情像是喝过了中药,手捏被角,想冲下来。

    乔木生的光脊可顶不住蒋伟愤怒的压力了,放下盆,却走向了付晓非。

    拿起付晓非的洗面奶,乔木生颇感轻松,不过还是礼节性地瞄了主人一眼。

    付晓非笑道:“瞄我干么,我什么表情没试过,根本没用。”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得教育教育这小子私有制是文明的爸爸的道理。

    蒋伟听着付晓非的玩笑,很不受用,觉得付晓非是在借机讥讽自己,他想自己哪里是小气,分明是讲卫生。

    木生端着盆,浩浩荡荡冲出门,忽然撞在了管理员朱老头身上,他朝朱老头扮个鬼脸,就走掉了。

    朱老头正是要来教训405的学生,冷不防被横空而出的胸大肌撞到了鼻头,好不恼火,但他多少有点怕这黑楞的小伙,便待木生走远些,才气呼呼骂说:“大学生,鬼学生!”然后椎门对着屋里说:“405学生,你们又在门口倒垃圾了,晚上停你们的电。”

    付晓非看着朱老头像握杆冲锋枪似的握杆大扫把,老牛似的稳健地立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轻轻地叫了声祥子,想让祥子出面应付。(超时空犯罪集团

    短小精悍的土家族小伙子祥子,也许是小时候放羊的缘故,人有种天然的善美,深得众人信任,让他应付常来找茬的朱老头再合适不过了。祥子显然早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风一般地穿好衣服,跳下床勇敢地迎了上去。

    “朱师傅,”祥子赔笑着说,“我们马上清理,马上清理,坚决下不为例,坚决下不为例,您老就放一马吧,您说停了我们的电,我们看不见往哪里倒垃圾,不是还得往门口倒?”

    朱老头见祥子还算诚恳,就见好收场道:“好了,这次就再原谅你们一回,下次再要乱倒垃圾,非停你们的电不可。”

    祥子拧拧朱老头的膀子,“没问题,朱师傅。”

    祥子送走朱老头,大伙就分头去买饭。

    吃过早饭回来,蒋伟严肃而又神秘地拉住祥子说:“上午不要乱跑了,帮我办件大事。”

    祥子问是什么事,蒋伟推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祥子说:

    “我先洗几件衣服,洗完了就和你去。”

    乔木生今天有活动,特别穿了套新西服,太合身了,看上去像根粗壮高档的钢笔,匆匆问了句怎么没见着孟柯啊,没等有人回答,跑了。

    祥子去洗衣服,蒋伟就坐在桌旁收拾东西。他找出一个夹子,一把剪刀,一瓶胶水,把它们装进公文包里,然后扫了眼背对着自己看书的付晓非,敏捷地从屉子里变出张百元大钞,突然大声说:“祥子呢?”

    付晓非惊异地回头,当然看到了蒋伟缓慢地将那张百元大钞塞入贴胸口袋,他不解地说:“不是洗衣服去了吗?”

    “噢,我是说他怎么还不回来呀。”蒋伟说。他似有些失望,他好像要等付晓非问他干什么去的,那样他就能炫耀几句什么,可是没有问他干什么去。

    等祥子晾好衣服,蒋伟就领他下了楼。在楼梯上,蒋伟问祥子:“今早晨怎没见着孟柯?”

    “他去找工作了,不知道是家教还是别的。”祥子说。

    “哼,真不知道咱们寝室的人都在干什么,一个个怪怪的。”蒋伟说。

    蒋伟领祥子来到空无一人的一楼管理室,祥子糊涂了。蒋伟走到靠墙立着的四扇大木板前,将一扇搁在一张桌上。

    祥子知道这是人文学院大本营三号楼宣传橱窗里的宣传板。

    “弄宣传板来干什么?”祥子问。

    蒋伟拍拍手上的土,像看镜子似的看了看木板,抿抿嘴唇,悠悠道:“新闻协会要改选会长了,大家都觉得我有些实力,让我先宣传宣传自己。(酷酷总裁你跑不掉)”

    祥子马上惊道:“可我们是广告专业啊。”祥子想不透蒋伟有何实力。

    蒋伟不屑地耸耸嘴角,“广告专业怎么样,谁有本事谁上,我暑假里可是发表了很多文章的。”

    祥子听得一呆,心里的缕缕醋意飘开了。想想自己在暑假里,除了晚上回家,简直就是五百里清江的一尾大猛鱼了。

    祥子有点儿迟疑的表情让蒋伟颇有几分不满。

    祥子虚情假意地笑说:“让我看看大作嘛,在不在包里?”说着就假装着要去打开蒋伟的包。

    “别动,”蒋伟似很紧张地说,“稿子不少呢,一会贴的时候再看不迟,弄乱了怎么办?”

    祥子心里恨恨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蒋伟忽想起没买白纸和墨汁,就跑去买了。

    蒋伟是个嘴唇薄得近乎锋利的小伙子。从儿时起,就把考北大看作非他莫属。这事没有错,但也没有成功。来到武汉这所大学,蒋伟像个早早投胎转世的婴孩,上辈子的事一件都没忘,自觉自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这辈子不出人头地实在说不过去。蒋伟的父母亲都在新闻系统工作,虽然在外地,但在一家销售量还不错的晚报里有熟人,蒋伟充分利用了这一关系。

    蒋伟买回了要用的东西,就开始和祥子忙活。

    先把白纸在宣传板上贴好,用毛笔写一行“新闻协会会员蒋伟暑期实习成果展”的大字,然后再用毛笔在左上方的位置写一段前言。前言很简单,只写了一点蒋伟在假期里的生活感受,一字没写关于会长的事。

    “就这?怎么没写会长的事?”祥子觉得这不太像蒋伟的风格。

    蒋伟点点头没说话。其实蒋伟何尝不想写写会长的事,只是考虑到这次选举是民主选举,不宜于一下子吹嘘自个,反被对手利用。这会长选举还有四五天,等会长选举演讲会上,自己再谈新协管理事宜,效果可能会更好。

    祥子好久没写毛笔字了,一时间写起来,倒有几分高兴。

    接着,蒋伟从公文包里取出大夹子和胶水。夹子里全是蒋伟发表文章的复印件。

    祥子惊奇地凑上去看,嘴里叫着:“可真不少啊!”

    蒋伟得意得有些拘谨了,看着手里的十来份稿子,恨不能让它很快钻进所有人的眼睛里。

    祥子接过稿子浏览起来。内容有的关于大学生双休日怎么过的,有的对于某名人不留神说的一句昏话,断章取义地批驳一通。

    祥子看到一篇报道武汉某街道雨天积水问题严重的文章后,先前有几分惊慕的心理消失了个精光。他只在心里头放心地暗暗发笑。接着,他又看到一篇题为《大学生对“古惑崽”说不》的文章,看到笔者蒋伟为一部电影搞了一次三百人的大调查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蒋伟心里很得意,脸上却静得像幅画。乍听祥子的笑,又看祥子满足得像挑过牙屑的地主老财,这幅画就如同被揉作一团又展开一般,比原先凹凸难看百倍。祥子未察觉许多,只把稿子递给蒋伟。蒋伟见祥子也不用恭维的话为他那不合时宜的笑打点后事,心中颇怒,顿感祥子比上铺粗莽的乔木生更可恶,更伪善,肚子里对祥子平日里种种善良和热心大打折扣,又感叹自己如能上北大,何至落得与祥子之流为伍的境地。想到身世凄冷处,差点泪下。酸楚之余,心说算了,就当你无法告诉一头猪世界并非它想象的那样算了。

    祥子又在翻看蒋伟准备的照片。有张照得挺好,头发上看得出飞扬的海风,略显突兀的颧骨,锋利的嘴唇,真还有那么点飞扬的气质。

    帮着蒋伟耐心地贴好照片和文章,这张木板算完工了。祥子正准备收摊,蒋伟却说:“祥子,还没完。”

    “还要写一块?还写什么?”祥子有点烦了。

    “不,还得写三块宣传板。”蒋伟尴尬地示意祥子看立在墙边的三块木板。

    祥子难过得像是有人要逼自己生吞这三块大木板,心中暗骂上了蒋伟的贼船,害得自己告别青春一上午。

    “祥子,这三块是院里的任务,没办法不搞,搞完了我一定请你客。”蒋伟点头哈腰得不成体统,像革命样板戏里汉奸跟鬼子讲话。

    祥子没有拒绝。

    其实蒋伟自个知道是怎么回事。写另外三块根本不是院里的任务,蒋伟也就是广告专业,三十来人的学习委员,在院学生会里不担任什么职务,宣传任务说什么也不会轮到他头上。

    三号楼统共只有四扇橱,四扇大木板。院里根据宣传需要随便用,没限制。当然院里也没那么多东西可宣传,很多时候,木板是空着的。于是院里这个学期有了新规定,个人可以雇来用,一扇木板一天五块钱。

    蒋伟是偶然知道这个规定的,先想租一块木板为自己竞选会长用,转一想,离会长大选只有几天功夫,别人要是也学自己,也租一块搞宣传,岂不是糟糕。再说自己毕竟是广告专业学生,比起纯新闻专业的学生,毕竟有劣势。于是,便想到了一个颇具创意的方案,那就是把其余三扇木板也租下来,随便写些内容占住,好让别的有意于用此法竞选会长之职的竞争对手一筹莫展。

    这个办法花去蒋伟的六十元钱,使他心里多少有些苦涩,但想到会长一职因此极有可能成为自家碗里的肉,就又释然了。

    在蒋伟指挥下,祥子在第二块木板上抄了一段十五大报告中关于台湾问题的部分文字。祥子抄得脸都硬了。压抑住声音里的不快问蒋伟,发了许多稿,是不是与报社的人熟悉一些。

    蒋伟舌头抽风般地把话说得含混、哆咳,告诉祥子也不是很熟,自己也是篇篇投石问路,不敢大意。

    祥子听得笔头抽风,写下的字一个比一个自高自大,蒋伟看着颇通人性的字,强忍着不理,暗叹祥子不懂事。

    第三块木板趣味稍强一些,总题目为广告群英,构思是将几幅集体像片往上一贴,取个名字,再就着照片瞎写一通了事,算是宣传广告班。同时,蒋伟又着重强调了请客一事。祥子给一幅集体照取名为《群英会》,另一幅春游时的集体照取名为《侠客行》。由于疲劳,介绍性的文字像醉了酒的领导写的,句句无错,却又是疯语,空洞得如囚犯的钱袋。

    最后一块木板,蒋伟设计了一个《顾海摄影精品展》,顾海是蒋伟瞎编的名字,一堆照相都是昨晚摸黑从照相馆门前的垃圾筒里拣的。本想再挑拣一番,见祥子脸如汛期的大坝,快要挡不住潮水了,就草草贴了了事。

    贴完后,祥子说:“谁是顾海啊?是个盲人吧?”

    垃圾简里的相片,效果差是显见的。头幅是一群屁股和后脑勺,无一张脸孔;第二幅是一个平淡的近乎无聊的脸,淡如和尚的斋饭,无一丝肉味,撕开来稿个拼图游戏,估计许多人会拼错;第三幅是模糊,不是膜陇……祥子心里说这是什么精品,真该叫盲人顾海摄影展。蒋伟推说顾海是院里某领导亲戚,又叫祥子在标题《顾海摄影精品展》下方加一个副标题:《现代派艺术》。

    蒋伟和祥子终于抬着四扇楞乎乎的木板来到三号楼。在橱窗里挂好之后,祥子突然开心地笑了。蒋伟笑不出来,不过也装了踌躇满志的祥子欺骗心底的焦虑和一下子花掉六十元的痛楚。

    从六栋宿舍楼到校门口再到大路上的公共汽车站,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雨早停了,只有满地被雨水洗亮的梧桐叶还未被人践踏。风还有些大,天空中的最后几点雨飘来荡去不肯落下,偶尔会撞在人脸上。

    孟柯感到一种令人振奋的寒冷,清新的冷风让孟柯想起了老家的大雪天。今天孟柯要去一家新近在武汉开办的名为“绿原山湖南奶粉公司”的公司应聘。这家奶粉公司近期打算重点开发武汉的大学生市场,所以准备招聘一批大学生作为业务员,做些宣传、促销工作,业务员的工资和工作实绩挂钩,不包底,也不封顶。孟柯看准了不封顶这一条。

    孟柯的家境十分困难。他的父亲早年已去世。家里的生活靠母亲和姐姐种地维持。他虽还有一’个哥哥,却是傻子,不仅不能劳动,还得有人照应。

    孟柯入学时的学费是家乡的镇政府帮助解决的。

    学费解决了,平日的生活费就靠做两份家教所得。于是大一的生活还算午稳。要知道在孟柯大学以前的读书生涯中,贫穷像支顶在后脑勺上的枪管,而且永远不知道枪管何时消失或扳机何时扣响。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围观者的眼睛。在围观者看来贫穷者不仅是艺术的金矿而且本身就是最生动的艺术。围观者细细地品赏、玩味贫穷者的尴尬,尔后用同情或厌恶。其实同情不过是满足放的屁,让满足者更好地消化满足,有时比厌恶虚伪、可耻百倍。

    到大二时,家乡镇政府没再帮助孟柯解决学费。孟柯的娘只给了孟柯一千元钱。而学费是二千五百元。孟柯没办法,只好暂办了续交学费手续,以期找机会自己赚点再补交。但孟柯心里并不慌。孟柯很有信心利用课余时间设法弄到一千五百元钱。

    按着宣传单上的地址,孟柯搭了717路公汽,来到紫阳路公园,找到了对面四美堂酒店。

    推开202房间的门一瞧,屋子里早已塞满了人,兵马俑似的静静站着,听一个人在那里讲。孟柯看这么多人,心里先吓了一跳。宣传单上讲只要二十名业务员,但站在屋子里的四十人都不止。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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