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魇兽这一词,烟凉还是有所耳闻。
人死之时处于极大的愤怒,仇恨和恐惧之中,死后怨念不散,有些怨力强的能生成厉鬼,而有的则可化为恶魇。
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九魔一魇,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不一定比得上一只魇。
魇之所以难以形成,主要因其生成需要苛刻的条件,首先必须是人员大规模的惨死,才能保证足够的怨念凝聚不散,而且死者尸体必须原样保存,不能有腐烂和风干,也没有经过其他处理,凶灵才能附到自己的身体上形成魇,古时,只有经过大屠杀或者瘟疫的地方,并且荒芜多年,才有可能形成恶魇。
恶魇形成之后,并不能对人产生直接的人身伤害,并且活动条件受到限制,必须出没于夜晚,潜入人的梦境,使人失去活动力,即便意识清明,也无法张嘴说话,不能动弹。
有传闻说恶魇是以人的记忆为食,它会在睡梦中偷走人的记忆,不论是悲伤的,还是欢喜的,它都会啃噬,最后将人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白痴,若是意志不坚定的,很有可能就沉沦在无休止的梦境里,为魇兽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粮。
烟凉眼里浮起了疑惑,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原本是百花谷第一任谷主,还精通道术,又怎么可能便成了魇兽呢?这里又发生了多少曲折的事情?
她手环着膝盖,有些疲惫,眼睛酸涩,很想睡觉,可是她不能睡,否则就一睡不起了,所以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青魇,目光落入他的眸子,唯有双眸是不会骗人的,可是澄澈的光芒却闪花了她的眼,她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黑曜石一样的瞳仁,外头裹着一层薄薄的水晶,映衬着月光,折射出万千光彩,灯盏一样星星点点。
很难想象他拥有这样漂亮干净的眼睛,却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烟凉有些郁闷,她虽然不是好人,却绝不会因为要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折手段夺取他人的生命。
青魇无所谓地笑笑,站了起来,在她身边坐下,眼睛一扫,看到了烟凉的一截腕子,袖袍被卷起来了,露出了晃荡的碧滴,光泽一如从前温润,在她手上格为显眼。
眉心微微皱起,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惧意,但很快就被他隐藏好了,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两个人并肩看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身后的树林安静地等待着,风过无声,花香似梦。
梦魇的世界全都是最美好的场景再次回放,熟悉的景色,夕阳西下,暮云四合,倦鸟归家,一派宁静祥和,身体被夕照映得暖洋洋的,舒服得想要立马睡过去。
这种感觉太真实,真实到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和舒寻玉坐在怒苍山的后山看夕阳,聊人生,谈理想,消磨时间顺便躲师兄。
青魇似乎特别喜欢舒寻玉的这张脸,之间虽然换过几次,却一直停留着,确实,舒寻玉这厮太妖孽,冰雕玉琢的美人一个,阴柔邪魅的丹凤眼却不会让人觉得雌雄难辨,相反冲淡了他剑一般锐利的眉毛所带来的英气,两种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很好的糅合,以至于更有吸引力。
烟凉对着这张脸着实生不出杀心,舒寻玉在她过去十多年的生命里,用最强悍的方式占据了一个角落,而且面积还不小,虽然师兄师姐甚至师傅也都是她必须用生命来铭记的人,比起舒寻玉来说还是差了一点,哪怕在外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差别。
看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美貌,也不会生出任何嫉妒,甚至有的时候会想,为什么当初不将他收为后宫呢?可是一想又会觉得很诡异,如果常年看着一张比自己还漂亮的脸,不神经错乱就证明她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
青魇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烟凉觉得他笑得很莫名其妙,一没有做任何事,二没有说任何话,难不成真的是不正常了么?
“喂,你把我的魂摄过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烟凉忍着没有碰他,应该是说没有揍他,说话的语气很恶劣,丝毫没有即将沦为他的阶下囚的自觉。
青魇转过头,唇边的弧度扬得越发肆意,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良久,他才挤出一句阴仄仄的话:“我一直都在等你啊,拥有碧滴的小姑娘!”
烟凉微怔,青魇从最开始就说过这句话,可她只在幻境中见过他,难不成从那个时候青魇就发现了她躲在暗处将发生的一切都看见了?
越想越觉得从幻境中抽身时,他轻轻扫过的一眼高深莫测,也毛骨悚然。
“你,你什么意思?”她说话有些结巴,却也勉强将话捋清楚了。
“有了碧滴的你给我打开这个封印,我就能逃出升天,回到本来的世界了!”青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理会她的恐惧,自顾自地说着,眼神越发灼热,看着虚空的某个地方,骤然爆起一点杀意。
烟凉全身一震,她从刚来没有见过谁的杀意如此强烈,竟然有实质化的迹象,她分明看见空气中闪过一缕白光,脩然而逝,没入前方的花海。
“一,二,三..”青魇低低地说着,烟凉有些不明就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然而话音刚落,那片花海就发生了剧变。
一种鬼斧神工之力将近处的一丛花全都剪碎了,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各种颜色的花瓣骤然散开,合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然后随风飘荡,洋洋洒洒,仿佛下了一场五彩缤纷的雪。
烟凉咋舌,她见过最厉害的人约莫就是师傅了,但他从来不轻易显露功夫,只在一次她乱动了一幅画,从来对她都是笑眯眯的师傅第一次发了脾气,一掌下去,那张黄梨花木的桌子从中间断成了两半,断口平整,就是用刀切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她压住心头的震动和不安,静静地看着青魇,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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