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外调]
第4节 第4节:后怕
好不容易进了专案组,想在凡永祥身上审出个明堂,捞点政治资本,将来好弄个什么长的当当。两个外调人员不甘心。
就拿这次到上海外调,人人争着抢着要来。上海是中国**的诞生地,同时是中国工人运动的发源地,更重要的是文化大革命的发源地,大家都很向往。结果他们两个人各使了点小聪明,才获得这一趟美差。
一个给领导送去一盆红茶菌,现在最流行的,每天早晚喝泡菌的水,说能够防治百病。一个在病房里替领导跌断腿的儿子端屎端尿,做了几天孝子贤孙。这才换来出差外调的机会。
“个把月前,我家姑娘沈芳才托人找到工作,是在一家传染病医院做清洁工。两位革命的同志,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会写信告诉凡永祥通信脚骨。说老实话,我们一家子都恨死姓凡的了,是那个坏种骗了我家那个呆姑娘的一身清白!”沈福贵嘴上竭力否认与凡永祥有什么瓜葛。
死丫头,那个凡永祥是个倒霉鬼,好不容易分了手还要和他热络,想作死啊!要作怪,上海的男人不要太闹忙哦。当初我就怎么日出了这么的蠢东西!蠢!真是个蠢到顶的丫头。他在心里暗骂道。
两个外调的男人见问也问不出什么情况。看看这巴掌大的棚户屋里,也确实藏不住人。他们爬上阁楼张了张,望了望,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沈同志,我们是仙女庙白果树事件专案组的人,凡永祥犯了罪潜逃了。如果你们发现凡永祥来上海的一丝蜘蛛马迹,马上和我们联系,这可是阶级斗争的大事,你们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划清界线,站在**革命路线这一边。”其中一个人把问询记录递给沈福贵,让他在上面签字摁手印。
“这个我晓得!这个我晓得!”沈福贵胆颤心惊的在上面摁了一个大拇指印。“不瞒你们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承认姓凡的是我们沈家门的女婿。如今婚姻断了,更不可能让他拉我女儿上贼船。假如凡永祥来我家,我马上向街道联防队报告,向公安局报告。决不让这个阶级敌人成为漏网之鱼。”
送走了来客,沈福贵心里越想越怕。刚才,两个苏北来人敲开他家门时,沈福贵还以为是凡家来要银杏,心里担心宝贝外孙被人抢走。现在这个宝贝外孙已经成了烫手的烘山芋。他感到银杏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因凡永祥的出现而爆炸。说是离婚了,可银杏总归是凡永祥的种。有银杏在沈家,凡永祥迟早要找上门来的。
这年头最怕的就是政治上有问题。要说服沈芳,把银杏送回仙女庙,从此和凡家一刀两断。我们沈家也不稀奇这个外孙子。等儿子结了婚,还愁没有大孙子抱?
“死老头子,天这么暗了,屋里厢怎么不点灯?” 沈芳的姆妈赵霞芬搀着银杏走进家门,说着拽亮了堂屋里的电灯火。
“阿爹,阿婆带阿啦去骑木马,老好玩的!”一口沪语的银杏个子长得真快,快有八仙桌高了。
“你这个小害人精,你骑木马?我要骑电驴子了!”沈福贵没好气地推开想扑上身的银杏。
“哇!”的一声,银杏哭了起来。“阿爹坏!一撮毛阿爹顶顶坏!”
“小瘪三,还会骂人?”沈福贵甩手给银杏一个耳光子。
“老不死的,你打孩子做什么?”赵霞芬护着银杏说“什么骑电驴?我看侬是发神经!”
沈福贵急切地说“你懂个屁!刚才仙女庙公检法来人找上门,说凡永祥犯罪潜逃,要我们和姓凡的划清界线,见到姓凡的要马上报告公安局。”
“这跟银杏有什么关系?”赵霞芬不解地问。
沈福贵见自己老婆没有一点政治头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喉咙嗓子吊了起来,拍手拍脚地说“我问侬,银杏阿是凡永祥的种?这不是血缘关系是什么?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红卫兵天天在街上喊得震天响,难道你耳朵眼里长了毛啦?听得还少吗?”
银杏是谁的种,赵霞芬心里最清楚。沈芳曾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了沈芳的名声,为了老沈家的面子,她从未吐露过半点风声,连在老头子和儿子沈军面前,也从来未提起过一字半句。毕竟是女人,她能体谅女儿沈芳曾遭受过的耻辱。她知晓女人十月怀胎的酸甜苦辣。所以自从沈芳离婚回城后,她处处袒护女儿,袒护银杏。
赵霞芬见沈福贵火暴脾气又要上来了,忙用女人特有的手段打岔说“老头子,是不是这几天没让你上身作怪?骚火攻心啊?我叫银杏到弄堂口胖大嫂那里白相一歇,趁芳芳和军军还没回来,让你出出气?过过瘾?败败火怎么样?”
“哪个要上倒头的霸王弓?”沈福贵没好气的说。
“阿婆,什么是霸王弓?”银杏牵着赵霞芬衣角问。
“小把戏不懂!”赵霞芬脸上顿时发烫。往后在银杏面前讲话得留点神,现在的小孩子见识大,脑子活络。
“啥人讲不懂,阿拉晓得霸王弓,不就是项羽打仗时用得弓箭叫霸王弓嘛!”银杏自作聪明的说道。
平时这个上海阿爹蛮喜欢他的,时常领他逛街,还给她买零食吃,什么萝卜丝饼、炸臭豆腐、烘山芋、五香豆……天天换花样。今天为什么要动手打他,他想不明白。
“放屁!我打你格小赤佬!”沈福贵喝住银杏的话头。“告诉侬,不许到外面弄堂里瞎三话四的。小老头,侬晓得项羽是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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