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利箭射到了几个准备抬棺材的年轻人的脚边上，吓了大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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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羞不羞啊？”循着声音，大家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青绿色的春装，脸蛋还算圆润，似乎稚气未脱的样子。
杏眼柳眉，琼鼻粉唇，仿佛任何时候都非常好欺负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拿着一把十字弩，拨开围观的百姓，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眼中却带着几分萧杀之气。
骆家的人看到她的眼神忍不住都后退了一步，只有骆尚行欣喜若狂，跑上前叫道：“婉姨，你终于来了。”
柳婉莹牵起他的手，看着屋里骆家的老老少少：“原来骆家的家风就是一群成年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今儿我算是见识了。”
“你是谁？”有几人稳定了一下心神，大概觉得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一个小孩子，实在没什么杀伤力，所以打起精神上前问了一句。
柳婉莹看看骆尚行：“尚行，你告诉他们我是谁吧。”
“她是我婉姨，是我娘的干妹妹，我爹临终之前，把我托付给她了。”骆尚行大声回答。
三叔公显然有些意外：“你说你爹把你托付给她了，有什么凭证？”
“凭证在这里。”柳婉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三叔公是吧，您老人家识字的吧，是自己看，还是我读给您老人家听？”
“看看！”三叔公点点头，伸手。
柳婉莹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做出毁坏的行径，再说她就不信这帮人的手比她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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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把信递给他看，三叔公看了几眼之后，果然脸色微微一变，沉吟半晌道：“柳姑娘是吧？”
柳婉莹点点头。
“奇川将骆家的孩子交给一个外姓人，这种做法，似乎于理不合，跟族规更是不合。”
他捋着白色的山羊胡摇头晃脑地说得似乎非常有道理，旁边的骆氏族人也开始起哄：“就是就是，怎么能把咱们骆家的孩子交给一个外姓人抚养？”
“是啊，居然还是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
……
一阵阵喧哗声，只换来柳婉莹淡然一笑，她看着三叔公笑道：“三叔公，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柳姑娘请问。”
“想问，既然骆家家规这么重，我想问的是，咱们到底是依辈分来分地位高下呢，还是依年纪？”
三叔公愣了一下，想了想：“自然是依辈分。”
“若是族中有人不分尊卑，不尊重辈分高低，应该这么处置？”
三叔公想了想：“按族规，初犯应该重打十棍，再犯逐出骆家。”
“哦！”柳婉莹点点头，“如果晚辈对长辈不敬，长辈有权力处置晚辈吗？”
“自然是有的。”
“那就好！”
柳婉莹飞快地出手，冲着刚才对着骆尚行大呼小叫的年轻人飞快地正反手打了两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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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被打得有些懵，半晌才回过神：“你凭什么打我？”
柳婉莹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并不回答。
“你叫尚行一声叔叔，论辈分，就应该叫我一声姨婆，我说的有没有错？”她杏眼一转，看着三叔公，“你们骆家的子弟，对长辈都是这样不尊重的吗？”
三叔公立刻感觉是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办法，他感觉得出来，柳婉莹是拦着不善。
“守拙，跟你姨婆道歉！”三叔公咳嗽了一声，对那人下了令。
“太爷爷……”
“让你道歉就道歉！”
骆守拙走了过来，看着柳婉莹，不甘不愿地小声道：“对不起，姨婆。”
“我没听到。”柳婉莹大声回答。
“对不起，姨婆！”骆守拙终于大声回了一句。
“嗯，这还不错。”柳婉莹拍拍他的肩，“刚才的问题，可以回答我了吗？”
骆守拙愣了一下：“刚才太爷爷不是告诉你了么？”
“你姨婆我年纪大了，听不太清楚。”柳婉莹笑，“还有，长辈做事，需要跟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解释的吗？”
骆守拙看一眼三叔公，只能不甘不愿地回答：“姨婆，我叫守拙，骆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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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错！”柳婉莹点点头，看着三叔公道，“三叔公，还不将他逐出骆家！”
啊？
三叔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柳姑娘，这是为何？”
“刚才三叔公说的，晚辈不尊重长辈，一次杖刑，二次赶出骆家！”
三叔公想了想：“他只对柳姑娘一人不尊罢了，最多也是杖刑十棍。”
“那他刚才对尚行不尊重，难道不算吗？”柳婉莹好笑地看着他，“是尚行不是骆家的人，还是因为尚行不是他的长辈？”
呃……
柳婉莹说完话，也不急，只是定定地看着三叔公。
三叔公的脸色有些尴尬起来，骆守拙是他亲曾孙子，难得五世同堂，他怎么可能将他赶出去呢？
“柳姑娘，这事儿吧，你看守拙这孩子是今日初犯，他年纪又小，你看能不能看在他认错的份上，就原谅他一回。”
柳婉莹想了想：“守拙啊，你几岁了？”
“十八！”骆守拙很不甘愿地回答。
“哦，那是还小。”柳婉莹点点头，“行吧，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我原谅他了。”
三叔公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对骆守拙道：“快快，谢谢你姨婆。”
骆守拙深吸口气，虽然还是有些不甘愿，但是也知道这女人厉害，再争下去没意思，于是只能依言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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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道完歉，柳婉莹又看着三叔公道：“三叔公，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不知三叔公能不能回答我？”
第一个问题就已经这么难缠了，第二个问题是……
但是好像刚才自己答应让她问了，三叔公只能硬着头皮道：“柳姑娘请说。”
“这世上，到底是活人为大，还是死者为大？”
“这……按理，应该是死者为大。”
“那我姐夫既然已经死了，那他留下的所有东西是不是应该受到尊重？”
“这……自然应该。”
“既然如此，他写信让我照顾尚行，大家是不是也应该接受？”
这……
三叔公脸色一变，有人在他身边道：“叔公，这女人手上的信未必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拿我姐夫的墨宝一验就知道了。”柳婉莹也不急，“不过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尚行总是我姐夫留下的孩子，他是不是也应该受到尊重？”
三叔公想了想：“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既然姐夫说由他选择，就是足够相信他，我们是不是应该尊重姐夫呢？”
三叔公还在沉吟，身后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大概觉得柳婉莹轻易就原谅了骆守拙，又开始得寸进尺：“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管骆家的事？”
“就是，这是我们骆家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奇川死的时候肯定是病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写下这样一封信？”
柳婉莹也不急，她在等三叔公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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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大概因为有大家的撑腰，三叔公良久之后抬起头：“不错，这骆家的事，不应该由柳家来管。”
柳婉莹忍不住鼓掌：“说得好，三叔公果然是三叔公，关键时刻分寸把握得很好！”
“那你是同意了？”三叔公盯着她看，虽然她手上有一把弓弩，刚才又快速出手打了守拙，但她一个小姑娘，他们有十几个壮汉，双拳难敌四手，真的打起来，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我不同意啊！”柳婉莹一句话差点呛得九十高龄的三叔公吐血。
“叔公，我们不要跟这个女人废话，直接把奇川的棺木抬走，房子收进骆家，把这个女人赶出去也就是了。”
有人跟三叔公提议。
刚才大家被柳婉莹的出场吓了一跳，到现在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三叔公也是点点头：“来人，抬走！”
柳婉莹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壶酒，一根火折子：“你们信不信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一把火点了这宅子，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你……你你你，反了，反了！”三叔公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拐杖颤抖着指向她，色厉内荏。
“三叔公，是你说的，年纪还小，就可以以下犯上，十八岁还小，我今年才十六，尚行才十岁，正好是可以以下犯上的年纪，尚行，你说是不是？”
骆尚行站在她身边，笑道：“婉姨说得没错，我帮你点。”
“好嘞！”柳婉莹把火折子递给他，手中的酒冲着祠堂门外就洒了一地，酒香顿时飘散开来。
“三叔公，你还想把棺木抬走么，我不确定尚行会不会手一抖就把火折子掉地上了。”柳婉莹似笑非笑地盯着三叔公。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柳婉莹眼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三叔公等人也有些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气魄。
一行人对峙着，柳婉莹就这样拉着骆尚行的手，骆尚行的手中一直牢牢捏着火折子，火星四溅，落到他的手背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骆守拙看看三叔公问道：“太爷爷，这事要怎么办？”
三叔公看了一眼柳婉莹，想了想，咬咬牙：“好，我们先离开，不过奇川的丧事，我们骆家也不管了！”
说着，他咬牙切齿地带着骆家的人走了。
柳婉莹笑了起来，她要的，就是骆家这句话呢。
随即，她低头看看身边的骆尚行，接过他的火折子，一口吹灭，然后轻声道：“你跟我来。”
骆尚行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离开祠堂，去了他的房内。
柳婉莹也不说话，只是从随身的包裹中拿了一个瓷瓶出来，抓过他的小手，倒出一些白色的液体轻轻涂抹在红肿处。
“疼吗？”她帮骆尚行处理完毕伤口，才开口问。
骆尚行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有婉姨在，不疼。”
柳婉莹忍不住笑了起来，抓起他的手，轻轻吹了一下，很轻柔的，跟刚才要拿火折子烧掉骆家祠堂刚烈女子截然不同。
“婉姨，你好像我娘啊。”骆尚行有些痴呆地看着她。
呃……
柳婉莹差点一口血闷在心里，她才十六岁，可不想当一个十岁孩子的母亲。
“姨就是姨，不是娘。”柳婉莹脸色不佳地瞪他一眼，骆尚行忙眨着他大大的眼睛，嘟起他粉嫩的双唇：“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婉姨跟我娘一样温柔。”
她温柔？
柳婉莹倒是愣了一下，她从小就野惯了，出生开始，亲爹就不怎么理她，虽然她不怎么说话，不过从小胆子大，几乎哪儿都敢去，什么都敢做。
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估计她已经被其他孩子欺负死了。
记得五岁的时候，有一群孩子拿石头砸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举起树下一块十几斤重的大石头，很狠地朝着那几个孩子砸了过去。
孩子们擦破了点皮，不过她被亲爹大冬天丢在院子里当着前来问责的爹娘面，脱光了很狠打了一顿。
那一夜，她睡在雪地里，从此留下病根子，她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温柔？
那最适合用在她的干姐姐身上，而她，那夜起，心就已经被身旁的雪冻成了万年冰川。
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帮她，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婉姨，你怎么了？”骆尚行见她发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哦，没事，尚行，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你爹的身后事？”
这次换骆尚行发愣：“他们都说我是小孩子，这种事情不应该由我处理。”
“你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或者，你有什么想法，那毕竟是你爹，你有资格处理他的身后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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