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送花圈的，老凌将已撕好的两条白纸铺到圆桌上，让贺雨洁却笔写。左联：悼念姨夫病逝。贺雨洁说：“夫不对吧，应该是父吧？”老辉子说：“应该是父。”贺雨洁便写成了父。
右联：某某村外甥某某某敬挽。某某村在右，外甥在左，某某某敬挽在下。贺雨洁问：“写成车字旁的挽吗？”老凌说：“你写哪个顺手就写哪个吧。”贺雨洁便依龚他们的习惯写成了车字旁的挽。
贺雨洁自我感觉毛笔字写得不错，只是最后那个车字旁的挽字有点挤。
老凌说：“老支书不来了，等俺这伙计学会了，我也不来了。”然后就讲帖，讲帐房工作规矩瑚，
讲东马庄村写帖红白事全写成了领谢，白事应该是重谢（足字旁的重），红事才应该是领谢呢。红白事写的帖是这个村向外界告诉这个村的文化素质。
当老凌讲回帖的一个重要内容时，老辉子就不高兴了：“你这是干嘛呢？你真不打算来了？不凑了？”
傍晚老支书过来找贺雨洁：“你在镇政府熟人多，托你办个事吧，我当支书时，敛三提五统先进的发过养老保险本，我本上写的是我二儿子的名儿，现在写本人名字的都领到一半了，我的还没领。已经领了的他们说民政一个女的打电话把本收回去了，说是和那农保的过60岁农民发55的那个合并成块。你给帮着问一下，办一下。”
贺雨洁便给老赵打电话。老赵说：“那我帮你问一下。”一会老赵打回电话来，说：“是要合户，和新农保合户，你让他把本交到镇政府便民服务中心去就行了。铄”
老支书便把养老保险本和他二小子的身份证给贺雨洁。
然后老支书说：“死人的那里，我没过去，连吊问也没去。人家既然宣布我退了，我还过去做啥。”
贺雨洁说：“老凌说了：‘老支书不来了，等俺伙计学会了，我也就不来了。’”老支书说：“他去。他龚家就一户，能不去吗？”
次日贺雨洁把老支书的旧农保本往镇便民服务中心送。便民服务中心让把养老保险本的原件和身份证的复印件留下，把身份证的原件和养老保险本的复印件拿回。贺雨洁看一下养老保险本的复印年，上面显示的内容是：年度：九九。个人交纳：空白。单位补助：1542.—。合计：1542.—。
话说贺明灿晚上帮贺明珠编程，本来兴高采烈地研讨着，突然感觉两腿酸痛。
“我感冒了，肯定是在公司着凉了，被空调用冰锥子刺入膏肓了，感觉两腿酸痛，头也痛，你快去给我买点药吧。”
大半夜的，贺明珠出去跑啊，跑啊，踢啊，踹啊，终于砸开了一家小诊所的门，说出了贺明灿的症状。
“他咳嗽吗？”医生问。
“没听到咳嗽，但嗓子肯定也不舒服吧。”贺明珠说。
医生给拿药，3片华北制药秦皇岛有限公司出的复方氨酚烷胺片，9粒黄衣药片，另给了2绿袋火腿肠似的尼美舒利颗粒，说：“先把这两袋喝了，然后再吃三顿药。”
贺明珠买了药回去，贺明灿已经瘫倒在床上。
贺明珠把2个火腿肠似的小绿袋撕开，倒地手里捂进贺明灿的嘴里。贺明灿有气无力地说：“婴儿吃这个行，有点甜。”
“我现在就得把你当婴儿照顾。”贺明珠说，然后将凉白开掺点热水，并把一白三黄药片塞进贺明灿嘴里，再让他喝水冲下去。
“我不会不此死了吧？”贺明灿说。
“我不能让你死，要死也得把程序编完后。”贺明珠说着把贺明灿的鞋子扒掉，把袜子扒掉，说：“都快死的人了，还讲什么文明？”
“真的讲不动了，裤子也想扒掉。”贺明灿说。
“那就扒。”贺明珠说着把贺明灿的长裤短裤也扒掉，团成一个蛋扔在床角。
“真对不起，这事太尴尬了。”贺明灿说。
“平安无事喽。”贺明珠说，“在我眼里它们只是穴位的载体。”
“最好还用点不热不凉正合适的水泡泡脚。”贺明灿说。
“那当然可以，只要你能尽快恢复健康。”贺明珠说着去打了凉水，又掺上点热的调和好。
贺明灿像条蛇似的蠕动身子把脚伸到床下，泡在水里，贺明珠就给他洗呀洗，搓啊搓，然后擦干后给他搬回到床上。
贺明灿就一个心眼休息，让身体只让免疫系统工作干枪毙病毒细菌的活。
一个小时后，贺明灿说：“好了，只剩下腿还冷点了。”
再过半个小时，他坐了起来，说：“没事了。”
“那接着编程。”贺明珠说。
“好的。”贺明灿说着，就去了电脑那儿。
初四到了，也就是7月3号。贺雨洁10点前到了死人的家里，到门口贺宝檀高声和他打招呼，并请他去帐房就座。
老辉子讲昨晚看电视了，周永康被查了。支书也讲昨晚上网了，看到周永康的关系网图示了。
老凌又讲到自己的大哥，在北京，但多年没联系了，肯定是已经没了。支书说：“他肯定还活着，如果他死了，他的儿女不给老家人个信儿？那也太不像话了。”
村支书又说那个贺宝康：“他在衡水也不回来。”老辉子说：“他爹贺海青要回来，我说那算了吧，70好几了，回来能干啥。”村支书说：“这个贺宝康，你两个老人也70好几的人了，村里过红白事一趟也不回来，你家往前过事的时候用人不？”
凌奔胜今天听老辉子的挑拨，不让贺雨洁写一个字，只让他用抹布抹桌子、擦干擦净；裁纸，把一张大纸裁成两半写礼单用；裁整条烟的包装盒，裁成大块块用段秫秸尖夹住，以备写上钱数插到食团子上显示来供人同时来了多少钱；把整盒拆散几盒，放到一个空烟包装盒里，准备在起灵前散烟。
老凌出去溜达一趟，回来说：“这个贺宝檀！贺宝路的孙子、孙媳来了一桌供，让贺宝路的儿子小宣出去接，小宣直咧嘴。如果出去接，小宣得给儿子磕头。我说不行，可贺宝檀说：‘过白事，小三辈。’我说这事不行不行，给截住了。”
老辉子说：“贺宝檀准是喝多了。”
然后老凌开始写礼单，又不让贺雨洁写一个字，而只是让贺雨洁念给他听写。累得满头大汗了，也不让贺雨洁写1个字。贺雨洁心想：若写这个，我一边看一边手起笔落，根本不用人念，也根本不用累得出汗。你就是怕丢权呗，怕“老会徒弟饿死师父”呗？我形意拳师傅贺明亮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光算计着多教我点东西，只是怕我消化不了，才只教了五行十二形中的简单基础知识和技法。他可以把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别人视为钻石的武术像个小坷垃似地传交给徒弟。还有那个自称叫“归”的鬼，我根本没向她拜师，她也主动教了太极拳的关键练法呢，可瞧瞧现在老凌和老顺子这作派，哼！你们以为我会眼馋你们这种江湖地位？我对你们这种封建迷信旧礼帖还真象科技人士读印满编凑的假劣通讯报道的小日报儿一样，不感兴趣！
终于写完礼单，凌奔胜又出去溜达。他这次是找贴礼单的地方，但找到后发了愁，因为相中的那个地方他不敢张贴。便回来向英雄贺雨洁求助。当然他不是以求助的口气说话的。
他对贺雨洁命令说：“你去过道紧南头看看，看哪儿能张贴礼单，看那墙上能不能贴住。”
贺雨洁去看后，回来说：“那墙还挺新呢，虽然砖缝没勾灰，贴礼单是没问题的，能贴住。”
这时老辉子过来找老凌：“给我盒烟伙计，今天还没给俺发烟呢。”老凌便递给他两盒。老辉子说：“别，俺只要一盒，别坏了规矩。是今天应发的一盒还没发给俺。”老凌说：“是应该发两盒。”老辉子说：“俺只要一盒。”
老辉子走后，老凌拿一盒烟递给贺雨洁。随即又拿一盒递给贺雨洁，说：“一个人应该的发两盒。”
贺雨洁说：“礼单往那墙上贴没问题，只是需要胶水或者浆糊。”
“有胶水。”老凌说着去拿，拿来后交给贺雨洁。
贺雨洁拿着胶水和浆糊出去，出大门后对坐在长条凳子上的贺章说：“你帮我个忙，去贴这个，你有空吗？”贺章便起身跟他走。
到了巷子紧南头，南墙外高岗处有一张空床，贺雨洁便把礼单背面朝上铺开，往上面挤胶水，用胶水出几个S后，便往墙上贴。贺章边帮着接几下边问：“人家叫贴吗？”
贺雨洁说：“谁拦我试试。”又说：“他不让贴，就明显得罪贺宝路的子女们，他得掂量掂量。”
贺雨洁回帐房向老凌复命。老凌又说：“你去南头吧，老辉子不是在那儿吗。”
贺雨洁便去了那儿，帮着摆供。
14点的时候，要起灵了。贺宝檀指挥着孝子队伍大老远朝南“请老少爷们”。这边的人们说：“这边哪里有人啊？”
这边几辆拖拉机上上了女眷，跟上驶过来的租来的灵车，向着坟墓前进。
贺雨洁帮着折供，然后微笑着向凌奔胜道个别，便回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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