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飞机仍旧在盘旋,那刺耳的呼啸声仿佛在警告着他如果再不走它就不客气了。(
至高悬赏)冰@火!中文 阮枫最后凝望了一眼那个大坑,随后和所有人一样在街上乱跑起来。飞机的声音似乎减少了许多,炸弹也没有了之前的密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嘴里惊慌失措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阮枫只能顺着人流的方向被推着往前走,他知道那是出城的方向,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回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回到哪里,索性就跟着大多数人出了城,并且出了城之后继续跟着大部队一直向西迁移,期间每过一个路口就会少一些人,不过阮枫一直跟着多数人在走,毕竟人多安全感也会多一些。虽然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觉得按照这个走法,总有一天能走回康城去,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洗澡唱歌吃火锅了。
阮枫就是一个天生对生计无感的人,他说自己之所以没有死在那个年代,全部都要归功于自己足够幸运。
可是幸运不会永远伴随着自己的,到了晚上人就会想吃饭,很多时候不是因为饿,而是吃了饭心里才会踏实,对于这一点,谁也不用笑话谁,大家都是动物。阮枫以为自己跟着大部队就是绝大部分人之一了,后来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极少数,因为看了半天发现只有自己没有带任何吃的东西。摸摸口袋里,也只有刚发的二十块银元,虽然二十块银元足够阮枫省吃俭用的活上两个月了,可是在特殊时期这样的算法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大部队已经停止了前进,看样子是要在河边驻扎了。阮枫一直在用祈求的眼神打量着人群,希望有好心人可以主动分一点儿或者卖一点儿吃的给自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富有,因为他的钱已经没办法花完了,都是一些需要被同情的人,哪还有闲心同情别人呢?
阮枫不得不主动开口向别人提出购买的请求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没有同伴并且挑着两筐行李的胖子,那两个筐此时已经变成了他的临时餐桌,上面放着三个馒
头和一只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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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枫两手揣兜,故作悠闲的溜达到了胖子的身边,偷着向筐里瞄了一眼。咳嗽了一下,“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胖子拿着馒头吃的老香,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样。阮枫又说“你就这样干吃,也不说弄点儿嚼头?”其实他现在已经饿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就算是没有水他也觉得自己能噎下去一个馒头。
胖子白了他一眼,“你有?”
阮枫尴尬的笑着说,“呵呵,我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
“那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胖子仍旧是两口馒头一口水的吃着。
阮枫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大哥,能卖我一个馒头么?”
胖子还没等阮枫说完就摇了摇头。
“那你先借我一个也成,等明天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我请你吃全鸡怎么样?”阮枫说完故意把口袋里的银元弄的哗啦哗啦响。
胖子听到声音后想了想,“那我还是卖你一个吧,两银元一个。”
虽然知道两个银元足够买一筐的馒头了,可是阮枫还是很干脆答应了,掏出一把钱,挑出两个银元放在了胖子的筐上面,胖子看到阮枫确实是个有钱的,就给了他一个馒头。阮枫刚吃了两口,就发现这馒头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如果现在真有什么嚼头就好了。阮枫刚这么一想,就见胖子从筐里拿出一个罐子,拧开盖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咸萝卜条。夹起一根仰着头,慢慢的竖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的起劲。
阮枫看见以后馋的直流口水,看他吃了两根之后实在按捺不住了,张开嘴巴还没等他发声,胖子先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个银元。(
思美人)”
阮枫听了以后大喜,“一个银元?好说好说,不过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吃吧!”
胖子看他的表情显得很不可思议,于是又竖起一根手指说,“一根。”
阮枫听后差点儿喷出血来,一个银元一罐已经算是暴利了,那一个银元一根又算什么?
可是相比这些硬邦邦的银元,还是萝卜条对阮枫更具吸引力。咬了咬牙,又掏出三个银元放在筐上说,“我买三根。”
胖子夹起了三根萝卜条,阮枫赶紧掰开自己的馒头,把这三个银元的萝卜条死死夹住,咬了一口果然觉得味道好多了。心想,自己这顿饭吃的可真是昂贵,当初在老地方的时候和李花朵两个也没花掉这么多钱。
可是更加让阮枫纠结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看见,胖子又从筐里拿出两只用纸包着的鸡腿。。。。。。
就这样,阮枫如愿以偿的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同时也花掉了自己半个月的薪水。也是这一顿饭的功夫,阮枫知道了胖子的名字叫黄荣,外号叫黄胖子。黄胖子此时的体重大概是阮枫的两倍,个子却只比阮枫高半个头。胖,并不是源自于他有一个富裕的家庭,而是他有一个富裕的胃。黄胖子吃饭不求最好但求最多,只要旁边放着一碗凉水,哪怕面前只有三个馒头他也能自己吃出一个春天。所以对于他来说,馒头不仅仅是他物质意义上的粮食,也是精神意义上的粮食。
所以阮枫所支付的价格在黄胖子眼里是十分合理的,两个人都觉得有利可图,于是迅速成为了朋友,结成了临时的逃难者联盟。黄胖子十分仗义,把自己的一张席子横了过来和阮枫一人睡一半,黄胖子的躺下来本身就是一张床,席子也比一般的要大两号,阮枫躺在上面没觉得比平常的小。(
泡妞低手)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是余温尚未散尽,两个人的的睡姿都是尽可能的舒展,各自朝天摆出了一个大字。虽然逃难的人是一个部落,可是彼此之间都保持这一个谨慎的距离,很安静。阮枫看着璀璨的夜空,听着蝉鸣蛙叫,感受着河面吹来的暖风,觉得很惬意。如果此时旁边躺着的是一个女子,那就真的不要太完美了。可阮枫侧了一下头,看到的却是睡得正香的黄胖子,向边上挪了挪,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之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阮枫被黄胖子叫醒,没有早饭直接跟着大部队赶路。阮枫惊讶的发现体型如此庞大的黄胖子走起路来竟然健步如飞,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绝对是吃了早饭的。阮枫开始搞不懂为什么一向不习惯睡懒觉的人竟然起床会比胖子晚,而且也几乎是大部队里起来最晚的一个,后来还是胖子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受过什么辛苦吧?”
阮枫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睡得很早而且起来的又那么晚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可是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行李的人,也就是负担最轻的一个人,想想自己虽然从小到大虽然谈不上富裕二字可是最起码也算是衣食无忧了,确实没吃过什么辛苦。可是如今被这样一个满身横肉的胖子笑话,是不是太过丢人了一些?就凭他这个面积会是吃过辛苦的人么?有什么体力活会是给这样的胖子准备的呢?
“你?也不像是干体力活儿的人吧?”
“我是挤酸菜的。”
胖子嘴里的酸菜可能与如今的酸菜不同,那个时候酸菜的做法是要把先把白菜都放进大缸里,撒上一些盐巴,然后再用脚在缸里面踩,直到把菜里面的水分压到一个合适的程度在放上两块大石头盖上盖子腌制半个月才行。除了白菜以外很多其他的蔬菜也适用这个方法,只不过程序更加复杂一些。(
虫族帝国)
阮枫一想,他还真挺适合做这个工作的。胖子也补充说,别人三个小时踩完的量他半个小时就能踩完了。
阮枫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看他的体型,说“你真的太谦虚了。”
两个人的位置是处在队伍的中游,现在看来又少掉了一部分人,半路走掉的人有着不同的原因,或是有亲戚在乡下,或是有朋友在乡下,或是有老婆在乡下。可是大部队的人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反正一路上山好水好阳光好的,还没有土匪,不走路都对不起脚。唯一有些扫兴的就是蚊子有些多。
走了快十里路,胖子才恍然大悟的说“你刚才的话好像是对胖子有什么偏见?”
阮枫不知道是胖子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捉摸着自己那两句话,“怎么会,我以前也和你差不多胖。”阮枫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有过一段肥胖史,只不过那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其实在当时胖子也是一种福气的象征,毕竟普通人想要吃那么胖是要好些银子的,所以把自己吃胖是当时一种流行的炫富手段,瘦子才不稀奇,王小八的天堂里健壮的人很多但是要说胖子还真找不出半个来。
胖子对阮枫的话不置可否,索性也不去浪费精力想了,“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情。”
阮枫不知道此时能有什么不幸的事情,但从胖子认真的语气中察觉到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什么事儿?”
“中午的馒头涨价了。”
阮枫心里一声惨叫,“你不能这样武断的。”
又走了快一里路,黄胖子才说,“因为我是一个胖子,所以我可以这么武断。(
黑客)”
阮枫不用去想这样的因果关系到底是不是能够成立,反而有些感激黄胖子还是给出了一个理由,这是对自己作为一名被剥削者的知情权的尊重。虽然这种尊重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但是至少受害人的心里会舒服一些,就像一只狼在吃羊之前假意的问了句“我可以吃你么?”,如此一来那只羊就会觉得这是一只有礼貌的狼,他征询了自己的意见,虽然自己的话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但是这只羊在被那只狼吃掉的时候心里就会非常的平衡。
阮枫的午饭总共花了六块,一个馒头涨到了五块,他又买了一根萝卜条,值得欣慰的是萝卜条没有涨价,并且因为是沿着河边前进,水壶是可以免费用的,如果水也是稀缺的话,阮枫真不知道黄胖子是打算论口卖还是论滴卖了。他不敢再多花钱了,因为剩下的钱已经不足以让他再买一个这样的天价馒头了,阮枫心里暗暗盘算,凭着自己和黄胖子的“关系”,他还是有信心再从他那里吃一顿晚饭的。可是就算是明天早上不吃饭他也只能坚持到明天中午而已,如果再不到一个买卖公平的地方,那他就要饿肚子了。这是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面临的关于吃的危机。
吃完饭队伍稍休息了一会儿,等一个大姐给孩子喂好了奶,又开始继续前行,走了不到二十里,阮枫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了,而且脚板生疼。“我们为什么中午不休息一会儿?”阮枫忍不住问。
“谁还睡的着,前面就到一个小县城了,到那个时候再休息也不迟。”
阮枫听完之后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他觉得如果胖子先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到达县城,那么他宁可饿着也要挺到那里再吃,绝对不会做花五个银元去买一个馒头的冤大头。
阮枫知道希望就在眼前了,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跟着黄胖子前进,此时两个人已经把大部队远远的甩在后头了。终于在绕过了这座山之后,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小城。要是没有胖子在旁边,阮枫真的想大吼一声来表达这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
“你想叫就叫吧,没人笑话你。”胖子挑着两个筐,但是走起快路来仍旧是稳如泰山。
“不是我太娇气,要是能有台自行车就好了。”阮枫被看穿之后开始强词夺理。
“就你?还自行车?”胖子一脸的不屑。
“你太小瞧我了,我当然会骑自行车了。”阮枫虽然极力抑制内心的欢喜,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比平时高亢了很多。
“我不是怀疑你不会骑自行车,我是觉得你不适合骑自行车,这条路上全是石头,想骑自行车屁股上要有肉。要不然骨头都得颠碎了。”胖子终于找到了一个胖子的好处,振振有词的说完之后,还不忘扭了扭自己的屁股。阮枫只觉得这胖子的屁股上下一晃,自己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但是我不骑你也别骑了,就你这体重还是放过自行车吧。”阮枫说完,拍死了一只蚊子说,“怎么白天那么多蚊子,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反而没有。”
胖子轻蔑的笑了笑,“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有种名叫驱蚊草的东西么?”
两个人进了城之后,夜幕已经开始降临。胖子很大方的花了一块请阮枫大吃了一顿。
两个人也谈到了下一步的打算。
“你不是海城人对吧?”黄胖子说话的时候故意用用纯正的海城口音问。
“嗯,不过我已经在那里工作三年了。也算是半个海城人了,那你打算去哪里?”阮枫也用纯正的康城口音回答。不过对于大多数方言来说,想听懂一两句完整的很难,可是只要能听出其中的几个字,就能把意思猜个大概。
“我没打算去哪儿,从小就在海城长大,外地半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我打算在外面待上一阵子,等海城得救了再回去。”胖子喝了酒,红着脸,眯着眼,边打嗝边说。
“那还不如跟我去我的老家,那里日本人一时半刻打不到,风景秀丽,美女如云,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我们两个人也用不了多少钱,单你我身上的就够了。”说是两个人身上的钱,其实也都是阮枫的而已。如果没有胖子的支持,阮枫的钱现在只够坐船的路费,吃的问题还要靠黄胖子兜里的大子儿来解决。
“算了吧,我真不想走那么远。”胖子看样子早就是做好了打算,嘴上含糊但是内心坚定。
“那你不怕日本人也打到这里?”阮枫打算最后争取一次。
“怕,当然怕,不过要是真的被霉运盯上了,想躲也是躲不掉的,你的故乡要是安全你跑到海城干嘛,客死他乡是要做孤魂野鬼的,因为鬼不能走远路。”鬼神之说阮枫当然是不信的,可是也向来他并不去否定别人的观点。鬼神起源于因果报应的思想,世间做了什么事,死后就对应做什么鬼。这也是一个人约束自身行为的一把律尺。还是那句话,事物和理论没有对错。关键在于人类如何应用。
“我是要回家的,反正不管有没有钱,一路向西走,我也不想做孤魂野鬼。”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黄胖子又打量了一圈同在店里吃饭的男女,笑咪咪的说。“这里的妞不错,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吧。”
“那也行吧,反正这里离海城还不算远,等日本人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要是再带个妞回去,牛的不得了!”阮枫说话的时候用得是海城口音。
黄胖子害羞的笑了笑,胖人害羞往往都很可爱。“你也可以,等日本人走了估计你也到家了,要是到时候再带个妞回去,牛的不得了!”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完就醉醺醺的上楼了。
第二天早上阮枫醒来,黄胖子已经没了踪影,桌子上放着十六块银元和一张包鸡腿用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兄弟宝重”
原谅我的反常,只是有件事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
阮枫看了纸又数了数钱,会心的笑了,因为这最后一块银元说明了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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