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修长的手指拂了拂她的鬓发,刘庄轻声低问:“现在,告诉我,好好的你怎么忽然就病成这样了?”
关窈含泪微笑的娇美面孔,仿佛是一朵露湛的鲜花:“殿下英明,我也不敢欺瞒殿下。昨日从乐成殿回来后,我心如死灰,了无生趣,所以夜深后趁人都睡下了,只着一袭单衣在庭外徘徊到天亮——是我自己故意感染风寒的。我希望这场病能够让我躲过被遣出宫的命运,如若不能,那么我抱病到了楚王府也不打算再好了。”
刘庄微微震动:“如果真遣你去了楚王府,你打算就这么一病死了吗?”
“殿下,虽然我还没有正式成为殿下的女人,但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除了殿下以外,我宁愿一死,也绝不会以身侍奉别的男子——哪怕是皇帝都不行。”
关窈脱口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让刘庄一怔,也让她自己一惊,忙挣扎着要起来告罪:“关窈无礼,冒犯圣上,请殿下恕罪。”
“没事,我恕你无罪。”
刘庄轻轻把她按回榻上,重新用锦被盖好她病弱的身体,凝视着她的眸子格外深幽,似是在看她,又似是在穿透她看向未知的深处,一脸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良久后,他才重新开口,声音轻细几不可闻:“其实,不是我成全了你,是你自己成全了自己。而且,还成全了别人了。”
从西配殿一出来,刘庄就看见马琬与郦贞、邢小钗一起肃立在殿门前的台阶下,未经召唤不敢擅自入内。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邢小钗身上时,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神色复杂,眼底是一片有所明了的释然。
站在台阶上端,刘庄的眉目静定,语气淡然:“邢小钗,关窈因病不能出宫,我想改遣你入侍楚王府,你是否愿意?”
刘庄的改遣,正是邢小钗求之不得的好事。有那么一刹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傻气十足地“啊”了一声。
邢小钗的反应,在郦贞眼中只当也是不情愿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进言道:“殿下,一定要遣咱们临春殿的人吗?其他殿的宫人不行吗?”
郦贞话音未落,被马琬暗中轻轻推了一把的邢小钗已经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了。她立即跪下领命,满心藏也藏不住的激动与狂喜,让她的明眸瞬间闪亮如星:“太子殿下,我愿意,我愿意。不用找其他殿的宫人了,就由我代替阿窈出宫入侍楚王府吧。”
邢小钗的激动与狂喜,与方才关窈的激动与狂喜如出一辙,笑容璀璨绚烂如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刘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定如不波的湖,再没有任何纷乱的涟漪或浪花。尽管之前对于她的斗胆欺骗,他满怀被冒犯的忿然与恼怒,但关窈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让他陡然由此及彼地明了并理解了邢小钗的行为。
年轻的皇太子虽然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也没少过情爱,但是对于女子的痴心与执着、感情的强烈与忠贞,他却是直至这一刻才真正懂得。这份全新的认知让他颇为震动,震动之后,他决定原谅因痴心一片而大胆犯上的邢小钗,并成全她的心愿遣其出宫改侍楚王。
“那好,你快去准备一下吧,日午之前就要出宫了。”
说完这句话后,刘庄就径自走出了临春殿。在诸多宫人的跪送中,一袭如雪白衣很快隐于朱红宫门外。马琬悄悄抬起长睫目送他的身影,眸底是一丝由衷的欣赏与叹服:他的性格虽然素有刚毅严厉之称,却并非古板无情之人,倒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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