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她去了含章殿,见了许美人与楚王。然后就有含章殿的宫人来密报,说她私会楚王似有私情。但我让马良娣盘问她时她坚决否认,说三年前楚王狩猎景室山时曾救过她父亲一命,她此番见楚王只是想拜谢他的救命之恩。两个人两种说辞,我都不知孰真孰假了。”
刘庄听得目光一凝,阴丽华一番话虽然说得不偏不袒,但以他的聪慧过人,一听就听出了蹊跷之处:“邢小钗昨日去了含章殿?她什么时候去的?”
“日午之后。”
刘庄沉吟不语:日午之前,我曾宣召东宫所有未曾侍寝过的良家子们来到乐成殿,好让阿英挑选几个入侍楚王府。当时邢小钗没来,据郭福禀报是因为她抱恙在身无法前来。可是日午之后,连乐成殿都来不了的病人,却自己一个人去了大老远的含章殿。所谓的抱恙——显然只是托辞罢了。
想到了这一点,刘庄自然不难再想到之前的召幸一事。那一晚宣召邢小钗侍寝乐成殿时,她声称自己有月事不能侍寝,当时他没有半点怀疑地就改召郦贞了。可是这一刻,大团大团的疑云浮上心头:那夜她说月信在身,是不是有意说谎逃避召幸?如果是,她这么做——是因为阿英吗?因为她心里钟情于阿英吗?
一念至此,刘庄不禁心头一震,脸色顿时僵了,眼眸深处仿佛涌动起了无数纷飞的雪花般冰寒一片。
看着儿子陷入了沉思中,阴丽华也不出声打扰他,只是耐心地等他重新开口。良久,刘庄方重重吁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知母后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邢小钗毕竟是你宫里的人,我想,此事还是交由你亲自处置吧。只是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想想不嘱咐也罢了,因为你一直是个重视手足之情的孩子。”
母亲大有深意的含蓄言语,刘庄自然心领神会:“母后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一定会处理妥当的,请母后放心。”
一边回忆着,刘庄一边信手举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墨绿的茶叶在浅碧的茶水中无声舒展,绽放出丝丝清香。素来可以清心的茶,今日却似对他毫无作用,一口清茶从喉头注入心头,心底依然杂乱一片。
阴丽华之前未曾出口的嘱咐,刘庄十分清楚明了,母亲不希望他处理此事时把刘英牵扯在内。这一点,其实他与母亲的想法完全一致,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对刘英发难的。除去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位唯一的庶出兄弟照顾有加的原因外,还因为刘英即将离京就国。
汉代帝子封王,成年后均需离开京都前往封地就国。此举虽是惯例,但在建武二十八年,光武帝刘秀诏令诸皇子离京就国,却是意含警诫的行为。个中缘故说来话长,还需从刘秀最初的娶妻开始。
更始元年,光武帝刘秀适新野,实现了“娶妻当得阴丽华”的多年夙愿,迎取了阴氏丽华为原配发妻。次年,刘秀击王郎至真定,为了嬴得真定王刘扬的兵力支持,他接受政治联姻的提议,再娶刘扬的外甥女郭圣通为妻。建武元年,刘秀即帝位后,阴丽华与郭圣通一起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贵人,同年郭圣通诞下皇长子刘疆。建武二年,欲正式册封皇后的刘秀心里更倾向于结发嫡妻的阴丽华,但阴丽华却谦逊地以郭圣通有子、自己无子为由固辞后位,郭圣通遂被立为皇后,刘疆封为皇太子。然而,郭圣通虽然坐上了皇后的宝座,阴丽华却一直牢牢占据着刘秀的心,一直盛宠不衰。日益失宠的郭圣通为此满腹怨言心怀不满,终于在建武十七年,被刘秀以“怀执怨怼”与“有吕霍之风”之由下诏废后,同时,立贵人阴丽华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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