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一只皓白纤手被贴身宫娥托捧着,步态姗姗的她因这几日食难下咽而脸容憔悴。
“娘娘,奴婢看您这几日不大吃得进东西,不如奴婢吩咐尚食局准备些娘娘爱吃的竹笋,消暑解烦最好不过了!”翠羽讨好地说,常年待在宫里,自是早将阿其所好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贤妃并不十分领情,想到沈美人有孕的消息已经确凿,几日来胸中的一腔妒火不禁重燃。冷哼一声:“令本宫烦恼的人消失了烦恼自会跟着消失,哪里是一道菜就能解决的?更何况,竹笋要吃现摘的才够新鲜,如今这宫里哪儿还看得到新鲜的竹笋?”
翠羽眼珠一转,忽然道:“听说皇上命人把宫里的竹子都移植到筠婕妤的竹里馆去了,恐怕也只有到那里才能摘到新鲜的竹笋。只是……皇上曾下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竹里馆……这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闲杂人等?”贤妃本来对竹笋没太大食欲,听翠羽这么一说倒似赌气般,下决心定要得些竹笋来,她倒要看看筠婕妤一个比她品秩低的妃嫔敢拿她怎么样。“本宫堂堂正二品贤妃,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不成?这竹笋本宫今日还摘定了!”
说着便昂首阔步,率众前往竹里馆。
芷兰探亲回宫后给筠华带来的礼物中最得她欢喜的便是那一套弓箭了。说是弓箭,实际上是没有箭镞的假箭,箭镞处是用粗布包裹住的圆球,在上面涂上了朱砂,一经射出,那朱砂的印记便留在箭靶上,以便证实箭法精准与否。
冉竹见筠华百无聊赖,便想起了那套弓箭,用托盘捧了来。若非她记着,筠华倒差点忘了有这样一套打发辰光的物什,她欣喜之至,抃踊着从托盘里拿起弓箭,急不可待地跑到后庭大试身手。
射了几箭后,竟无一次射中靶心,筠华微感懊恼,许久不曾碰弓箭,射技竟退步了许多。
在旁观看的冉竹总觉得筠华射箭的姿势有些别扭,看了一阵总算弄明白别扭在哪里,便试探着问道:“主子,您射箭习惯用左手拉弓?”
这一问不禁又将她的思绪转嫁到某人身上……昔年在竹林之下,他手把手地教她射箭,他从来都是用左手拉弓,而她也几经努力强逼着自己摆脱了左手拉弓的僵涩,渐渐地习以为常,还经常与他比赛狩猎,虽然箭法始终不如他,却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
那时岁月静好,如何想得到如今竟深陷在这宫闱之内,一切皆已不似寻常。
“是习惯了……”筠华望着手中的弓箭,语气低迷似呢喃。
又是几箭射出去,却都不是对准箭靶,而是随意向四周某一物体射去……
‘哎呦’一声尖叫,却是一箭恰好射在了刚刚走来的贤妃身上,红色朱砂粘在她碧绿的衣裙之上格外醒目。
“娘娘……”筠华慌了手脚,对自己的无心之失感到歉然。冉竹也手忙脚乱地上前,用帕子擦拭贤妃身上的朱砂,却如何也擦不干净。
“走开!”贤妃像踢小狗般踢开蹲在身侧的冉竹,气急败坏地走向筠华。
“娘娘,嫔妾不知娘娘突然到访,不意间冒然失手,还望娘娘见谅……”筠华有错在先,不得不忽视贤妃踢冉竹的那一脚,只得恭恭敬敬地道歉。
贤妃二话不说,上来便甩出一个巴掌,口中还不依不饶地骂了句“贱人!”
筠华忍气吞声:“这一巴掌若能使娘娘消气,嫔妾受之不忤!”
“早听闻皇上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贤妃语带讥讽:“一个舞刀弄剑,行为粗鲁的女子,定是使了什么狐媚的功夫才得到今日的恩宠!你以为你对本宫的忤逆犯上只一个巴掌就能了事吗?”
“娘娘还想怎么样?”意识到贤妃乃是个蛮不讲理的人,筠华的目光变得不卑不亢。
“去乾极门跪上两个时辰,”贤妃态似挑衅:“今日的事本宫便不再追究!”
“娘娘……”身旁的翠羽有些怕事地悄声劝阻贤妃,贤妃却不为所动,仍旧咄咄逼人地等待筠华的答复。
“好!嫔妾有错在先,谨遵娘娘惩教!”筠华面无惧色,拔步便走。早已大惊失色的冉竹急忙跟上:“主子,现在日头正毒,待奴婢取把伞再去跪着罢。”
“受罚就要有个受罚的样子!”身后的贤妃采取激将法:“筠婕妤既诚心接受惩治,总不会连这点苦都禁不得罢?”
筠华头也不回,断言道:“自然禁得住!”
得意于这一结果的贤妃洋溢出不可一世的笑:“都说如今筠婕妤荣宠最盛,本宫今儿就挫挫她的锐气!”
翠羽已是忧虑重重:“娘娘,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会加罪于娘娘的,娘娘还是……”
“住口!”贤妃声色俱厉地拧住翠羽的脸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不过是惩戒个以下犯上的妃嫔,哪里惹出你恁些闲话?本宫就不信,皇上竟会为了她来找本宫算账不成!”
翠羽本是好意提醒,却遭了一顿埋怨,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再言语。
夏日午后的日光最是欺人,跪在乾极门长巷内,筠华接受的不仅仅是火辣如烧灼的阳光,更有那乾极门两侧上百名侍卫的目光洗礼。
“主子,别逞强了,还是让奴婢回去取一把伞遮一遮阳光罢……”眼见着主子脸上的肤色愈发赤红,冉竹心有不忍地劝道。
“不必!”筠华倔强地坚守诚信:“传出去让贤妃看我的笑话不成?”看了眼陪伴在旁的冉竹,说道:“我再跪一个时辰就好,你没必要陪我受罚,且先回去罢!”
“奴婢不回去!”冉竹固执地说:“奴婢就在这儿陪着主子!”
“罢了罢了……”筠华清楚冉竹的性子极是愚忠,也只得由着她。
乾极门首的侍卫到了换岗的时间,筠华渐渐迷离的目光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距离上次重逢已经有两个多月,他似乎比上次还消瘦了许多。黑色的衣袍愈见清晰,齐奥在她面前站定,一脸关切地张了口:“筠……筠婕妤,您怎么跪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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