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秋的夜，凉如水。
夜幕的苍穹下意外地能看见少许的星辰，今晚的月亮却是极其地圆，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突然，房顶上竟然截然地站立着一个男子。他的腰间佩戴着银剑。风吹过白色的长衫，唯有素色的发带正无声地飘扬。
盖聂静静地看着屋檐下。
云初的房间里窗户半开着，夜风将窗户吹的不停摇曳。她无声地躺在床上睡觉，他就这样看着她还不到一个时辰，云初就已经翻来覆去十几次。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做什么美梦，总之，嘴角带着淡淡的傻笑。
睡相一如既往地丑啊。
盖聂的嘴角忍不住勾勒淡薄的弧度。
他转身顺势而去，飞檐走壁地飞跃在万家灯火上。他身上的这抹白宛如云彩中最美的绚烂，最后他稳稳地落入另一边的房檐上，仿佛是站在月亮之中，盖聂灵活地翻身而下，由窗而入，站在虞姬的面前。
虞姬惊讶：“盖聂大人！！”
盖聂示意她安静。
虞姬懂事地将自己的窗户和房门全部关好。
盖聂轻轻道：“云初在吴中。”
虞姬低声道：“是。”
她并不多问，她抬头看看盖聂，盖聂一如记忆中的淡然，眉眼与表情都极淡薄，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温和如水的性子，任谁都能靠近的谦谦君子，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有一道无人能跨越的墙壁，他固步自封，让人觉得遥远地望尘莫及。好像，世间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切都不重要，就连他自己也不重要。
但是。
虞姬的视线看向挂在床边的竹笛，那是云初送给她的，用最好时节的竹子，取最适中的中端，选最顺滑而细致的几节，再配上白玉的雕文和配饰，就连雕刻的字迹都刚硬有力，这横笛完美地不像是支乐器。
只有云初吧。
只有她才是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盖聂也看到竹笛说：“想不到我送给她两个竟都不在了。”
“大人还可以再做礼物。”
盖聂蹙眉，转移话题：“你听说张良的事情吗？”
虞姬不解地摇摇头。
“我也猜你不知道。几个月前陛下在巡游的时候，在向西博浪沙行进的途中遭遇埋伏，从不远处的山坡上突然滑出来一个巨大的铁锤，竟然砸在中间的銮驾上，幸好只是副车，皇帝并没有危险。后来侍卫们抓住其同伙，同伙告知刺杀的主谋是张良。”
虞姬的神情凝重。
盖聂的冰冷生寒道：“他现在还没有抓到，博浪沙的风沙太大，竟然让他给跑了。最近有人在楚地吴中一带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陛下秘密派我来寻找，并且除之而后快。”虞姬犹豫地问：“要不要告诉公主呢。”
盖聂的眼底暗藏着一抹温柔：“不要，虞姬，她的性子就知道玩，你只要顺着就好，还有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要好好费心，明天你就去逍遥游的门口佯装巧遇就行。”虞姬说：“只是，我们终究还是瞒不住公主的吧。”
“我知道。”
他的声音充满疲倦，眼神漠然地看着夜空：“但，虞姬，还是拜托你了吧，现在唯有能做的就是让她尽可能地快乐……”
虞姬看着他的视线充满探究。
她虽然不是很懂他的心思，而这世上估计除却公主外也没有人会更懂他，但是她愿意帮着盖聂，哪怕只是让云初默默被宠爱也好。他和她是师徒的关系，相差整整十五年的光阴岁月，那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无奈凄凉……
……
第二天，当虞姬找到云初时，她不得不佩服盖聂对云初的了解。吴中是很大的城市，就算虞姬真的想要找到她，也多多少少是要费了些功夫的。没想到按照盖聂说的，最热闹的地方一定有她的身影，比如她现在就在逍遥游的酒楼前。
云初拿着小棍子道：“你给我站直。”
月汐正在面壁思过，愤恨地贴着墙壁站立。
云初嘟囔道：“给我举高。”
果然，月汐听命地将手中的牌子举高，她问道：“我干嘛要举着‘可喜可贺’啊。”
云初笑嘻嘻地看着牌子。
可喜可贺，店小三项月汐姑娘，本着不拖拉逍遥游酒楼美名后腿的原则，坚持在比赛中利用加料的柴米油盐来获得优异成绩。在本次的厨艺大赛前充分地做好赛前准备，实在是与时俱进，刻苦学习的典范。特此嘉奖，逍遥游酒楼门口示众一天，以示鼓励！！
正在云初玩的开心。
突然，她竟然听见幽幽的笛声。
对于云初而言是如此熟悉的曲调，她回头望过去，一女子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后，而她手中的竹笛正是自己当年送给她的那支，竹笛下面悬挂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璞玉。云初呆呆地看着她，女子温婉地提醒道：“云初，我是虞姬。”
虞姬的笑意不减。
云初边打量着边说道：“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虞姬摇头说：“放心，盖聂大人都安排好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始终担心的都是虞姬的假身份被虞家所发现。
虞姬小心地拉着云初来到一边说：“公主，真正的虞姬在秦国和楚国的战乱中和父母走失，她的左肩膀上有个蝴蝶胎记，于是雪漪就暗中安排高僧冒充世外高人将我送回虞家。从此以后我就待在沐阳，直到由于珠宝生意的事情，我们一家又搬来了吴中。”
云初不放心道：“他们真的没有怀疑你？”
虞姬很肯定：“绝对没有。”
云初掀开她的袖子。
她还记得当年雪漪在帮虞姬在左肩上刺青时的情景，因为是用针刺在了背部，所以云初还从未看见这朵红色蝴蝶到底是什么样子，幸好这也成为丢失后的唯一凭证，否则当年的红衣怎么就可能顺理成章地取代呢。
云初心疼地问：“还会疼吗？”
虞姬释然：“早就不痛了。”
云初笑嘻嘻地说：“我本来还在担忧着该怎么来吴中找到你呢。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和你相遇了，虞姬，你知道吗？这里的人都可仇视我了，你都不知道那个叫月汐的有多坏，要不是因为我要来这里采药，才不受这种委屈呢。”
说到采药，虞姬突然提到盖聂。
云初的眼神瞬间黯然。
虞姬的心头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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