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深山更显得冷清而寂寞。
纷纷扬扬的白雪飘然而至。世界银装素裹，极其地柔美。其实相对别的季节而言，云初最最喜欢的就是冬至。她喜欢听山里最安静的声音。她喜欢看着雪白干净的世界，顿时好像一切都变得清澈起来。
还是能偶尔听见琵琶声。
这反而让她越发地好奇起来了。
盖聂已经离开深山整整五天了，说好了今日能回来却还不确定时辰。云初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晶莹的雪花打落在她的身上。
她突然想起上一年。她和师父坐在院子外，围着火炉，他抚琴，她煮茶，偶尔他会和她说上句话，那时候的心情就好像掉进了蜜罐里。云初唉声叹气地捧着暖手炉在秋千上晃悠着，雪花冰凉洒落至她白色的披靡上，跟着盖聂久了，她竟也喜欢白色。
直到少年提醒道：“我好像找到琵琶声来源了。”
“真的？”
她的血液中突然冒出想要冒险的兴奋。
少年的脸色却异常地沉重。
他将近找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摸索出大概的路线，但是深山处雾霭叠嶂，密林丛丛，甚至说不定还会有凶狠的野兽出没，如果是一般的人绝对不会住在深山的那侧，他随便想想也能应该知道那是很神秘的组织。
云初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放心吧，这里有吃有喝，够咱们活上三天的。”
少年板着脸孔：“听着，我让你跑你就要跑。”
云初用力地点点头。
这快两年的深山生活，少年几乎学会了云初传授给他的所有武功，或者说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按照她粗略的招式反复地琢磨而练出来的，云初的功夫底子已经不算差，但是却还是比他的本事要差上一大截。多少次夜深人静时，哪怕漆黑一片，哪怕四周到处都是野狼的吼叫声，他还在不停地练剑练剑，直到汗流浃背，直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记起曾经家破人亡的情景。
只要他变得足够地强。
曾经云初也是多次推荐他作为盖聂的关门弟子的，但是无奈盖聂却不愿意再收徒，他实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哪怕云初多次舔着脸皮建议道：“师父，您看您的武功绝世无双，扫遍天下无敌手，你身上有那么多的旷世绝学，要是失传的话多可惜。”
盖聂说：“我不是有你吗。”
少年却笑道：“对，有云初和失传也没区别。”
本来还站在角落中的兴奋的云初，就默默地低下头去。
……
夜半时分。
两个人再次听见深谷里再次传出琵琶悠扬的乐曲。
云初紧张地屏足气息。
少年拉着她的手悄悄地走过高山上稀疏的草丛，已经偷偷走过好几次，但是这密林的树丛好像每次都变的不同。就连这次，少年还是迷路好几次才终于找到出路。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万物都在萌芽的阶段，星辰和月亮都显得更加光泽了不少。
少年和云初躲在草丛中。
月光下。
雪漪一身粉色的披靡缓缓而来。
她身后的苍穹宛如一道道沟壑，照亮她璀璨而优美的面颊。风吹动她的衣衫，将身后晕黄的月亮显得更加地圆而大，整个人轻盈地好像是从月亮上走出来的般。
雪漪真的是很美。
尽管云初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他们已经接连着爬过了两个时辰的山头，绕过了无数道连云初都不知道的荆棘，又淌过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走的越远道路就越陡峭，在连续又走了几个转弯后，他们才终于看到了雪漪。
少年僵硬着身子。
雪漪孤独地站在原地，任凭着风吹动她的裙角和长发。
她的手中继续扣着琵琶的琴弦。
少年看着不远处明明灭灭的光：“我去那边看看，你绝不能出去。”
云初点点头：“嗯。”
少年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云初凝视着他的背影，少年快速地滚到了草丛的另一边，他小心翼翼地潜伏在夜色中，草丛中的风声也是簌簌作响，雪漪的心思完全不在周遭环境，看起来并未有太多的察觉。
然而。
风中突然飘过一道素白素白的长衫。
一个身影桀骜地飘扬在房顶上。
云初惊骇地屏住呼吸。
她的脚顿时有些站立不稳，就在她要从斜斜的草坡上滚下去时一只手用力地抓住她，云初转过头看着来人，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指放在嘴唇边：“嘘——！”云初听话地点点头。
不远处。
雪漪和盖聂唯美的宛如和静谧的夜晚完美地融为一体。
月光宛若圆盘般清澈而微微透明。
盖聂问：“说吧。”
雪漪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满心的欢喜立刻被这抹冷淡浇灭。
“盖聂，我已经按照咱们先前约定好的方法做了。那日我在金殿内仔细地观察过，从他们的神态，举止，动作，表情上来看，我将一些行为举止可疑和一些不太中用的人全部杀了。不过还有一个是荆轲的孩子，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盖聂不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石椅上听着。
雪漪的神情黯然：“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这样做，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方法。如果可以不杀人，你真的以为我愿意去杀他们吗？”盖聂冷漠地：“雪漪，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你。”雪漪自嘲地苦笑：“当年是谁把我带回来的？是谁让我变成如今这样的？盖聂，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满手的血腥，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当年……”
盖聂顿了顿：“我只是想救你，没想过这么多。”
雪漪的表情难以捉摸。
半响，她轻轻道：“盖聂，也许你会觉得养虎为患。但是，我却认为，只有真正的放虎归山，才有可能彻底端了那些虎窝和狼窝。”这话说出来的内容阴狠至极，但是说出来的语气却风轻云淡。雪漪的嘴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盖聂冷漠地回望着她：“既然你心中已经有想法了，又何苦约我前来商量？”他站起身准备走，谁知雪漪竟匆忙地从身后抱住他。
盖聂的身子一僵，却也没有挣脱，任由她这般抱着，修长的背影宛若没有丝毫温度。天空默默地飘着花絮，雪漪却忍不住低垂着落泪，泪水打湿了盖聂的衣角。他却坚持不回头，只是迎风而立。
雪漪说：“盖聂，公主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甚至我能比她做的更好，为什么你不让我待在你身边呢。”盖聂久久不语。就在雪漪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盖聂才低声道：“云初是不可替代的。”
雪漪的泪水滑过嘴角。
“你还不如……不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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