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转过一片密林,眼前蓦地灯火一闪,我顿时将一腔愁肠抛到脑后。
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看,我的眼前竟出现具红木棺椁。一向神出鬼没的银柏,正挑着个八角宫灯,神色淡淡向我看来。
我目瞪口呆之时,他已缓步上前将我背上尸身卸下,一掌推开内外棺盖。
将尸身小心放入,他开口:“白日里听说有人擅闯夜陵,杀害守陵仙使并掳了尸身,我便想,你可能用的到这个……所幸你如今算是长了些脑子,没再给那青萝留下半分口实!”
心下颇有几分感激,我回道:“小尹替芙萸,谢谢哥哥……”
“无妨……”,他又叮嘱道,“不过,眼下只能为仙使立一方无字碑,你可明白?”
“小尹明白!”,心下忽觉有些悲凉,我咬着下唇开口,“来日真相大白与天下之时,小尹再为她刻上碑文,供奉长生牌位!”
夜风骤起,扫落大片黄叶,萧瑟如同挽歌。我俩一时无言。
银柏蓦的伸手来取我腰间长剑,却被我一把按住。我闷声道:“是我害了她……若不是一见面我便贸然出手,青萝,也不会有任何察觉!”,吸了下鼻头,我开口,“让我来罢,哥哥……”
银柏没再坚持,只静静负手看着我一剑剑用力挖开脚下的泥土。
“你与太子殿下,七千年前便相互见过!”
清冷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眉抬头:“你说什么?”
他目色放的有些辽远,空茫茫不知落往何处,径自讲了下去“那日,我刚下战场,在溪边汲水时遇见了浮光……她带来的鳐珠中有殿下的口谕——命我即刻回转青丘!”
心思一转,我顿时明白——这,便是他与我那薄命嫂嫂的初识了……
众所周知:文鳐一族虽为灵族,却体质娇弱,修行不易,鲜少有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者。然此族却有一个他族不能及的长处——入水能瞬息万里,快过了飞天术、御风术等等一切术法所能达到的极限。且文鳐一族的内丹——也就是所谓的“鳐珠”,能固存声音及影像,是绝佳的传信之物。
是以,上界仙人之间若有急事通传,通常都会求助于文鳐一族,此族生性和善,好乐仁施,对这种力所能及之事每每都是有求必应。
原来,当年竟是昊晔,一手将浮光送到了哥哥面前……
思绪被他骤沉的声音打断:“我本以为战事有变。岂料赶回青丘,竟见他浑身是血的将你抱在怀中,而你,亦是一身鲜血、人事不省!好在他即刻告诉我——你安然无恙!”
“你在讲什么?”,竭力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我震惊不已,“我怎么半分印象也无!”
“你当然不记得!”,对于我的惊疑,他显得不以为意,“你被人封印了记忆,眼下那颗泪痣,便是印痂!”
我脱口惊呼:“这痣,不是天生?你不是告诉我,这是生来便有的么!”
“骗你的……”,他轻飘飘一言带过,眉眼微蹙,“那时,他伤的很重,却不许我传召军医,我心中十分惶恐你到底惹下了什么祸事!他将你交与我后,便径直离去。临走前郑重交代——不可再放任你乱闯;不可让你再接触到一切有关于三万年前仙魔交战的讯息……”
说到这儿他眉头又紧了几分,“待看清你眼下的印痂,我便明白你定是撞上了什么不能大白于天下的辛秘,这才叫人封了记忆!他统领伏魔之战这些时日,我已十分清楚他的修为。我实在想不出这六合之间有谁能将他伤成那样!便是与那魔帝紫昶正面交上手,他应该也不至落到那般田地。是以我虽不清楚你到底撞破了什么,可我知道——那定是紧要到能夺去你性命之事。”
“所以……”,怔怔抚上眼下的泪痣,我将他打断,“所以打我三千岁后,你便再没带我上过天庭?所以,你一开始便有些排斥我与他的婚事?你担心我再被卷入那些辛秘,失了性命?”
“是……”,他毫不避讳开口,“你根本不适合那种地方!你不懂得谋划,不懂得隐藏,不懂得委屈求全!更不懂那三清六界的权利之巅到底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那你今日,为何要将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说与我听?你不怕,我再去追根究底,送了性命?”
“怕又如何?”,他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无奈,“自打他再度出现在你面前,我便晓得——这是你的劫数,你避无可避!你从不肯真正听我的话!与其再叫你偷偷摸摸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不如,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终究,你是长大了!”
“还是我来吧……”,温热的掌心覆上我握剑的双手,他开口:“你背上的伤,又裂开了……”
我怔怔看着他将沾满泥土的紫霄接过,心中是万年罕有的愧疚与动容。
“哥哥……”,从背后将他缓缓抱住,我将脑袋靠上他坚实的后背喃喃道:“哥哥放心,小尹,往后不会再叫哥哥担心。凡事,我一定三思而后行……”
“呵……”,他轻笑一声,朗若清风,“能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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