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却是各怀心思。古裕有几天没碰贺词年了,心里痒痒,伸手往身旁之人的衣领里探去。
贺词年推开他,冷着脸坐起来。他也学贺京把话摊开了说,免去两人关系不明不白,占去他多少心神。
“殿下,今日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吧。臣不喜贺京,想要把他从丞相的位置弄下去。但臣的富贵须得保全,因此臣也想谋个不小的官位。您对臣的心思,臣也明白了,看臣有几分似徐璞,可能又多少喜欢臣,但男子与男子终不是长久之事,咱们可作约定。”
古裕心中已有几分不乐,耐着性子问:“什么约定?”
“殿下若是喜欢臣,咱俩可以在床上做些事情,私下里,殿下想找臣说话,臣也愿陪着。只是有一点,不许因为对臣的心思,便干涉臣要做的事情。殿下身份尊贵,臣的脑袋在肩上可不安稳,臣必须谋个安稳出路。”
“另外,如果殿下愿意,臣可以为殿下效力。臣要是有所请,也请殿下相帮。如此,臣便可以起誓,以三年为期,臣愿给委身于您的身下。”
瞧贺词年神色不是玩乐,古裕也坐起来,凝神细思。贺词年的意思,两人可在三年内保持亲密关系,三年后,再不纠缠。
于两人的身份来说,古裕巴不得这样,以后不用再动手处理贺词年。
可古裕听了很不是滋味,他思索片刻,抬眼盯住贺词年的双眸,却是笑:“你不是怕生事的人,为何要答应陪我三年?”贺词年虽然对床上之事没有多大的反抗,可古裕能瞧出贺词年的不甘来。
贺词年这样的性子,如果能得了强权,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瞧贺词年周身的穿戴便知,唯恐不能把世间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贴身带了。
虽然贺词年拼死反抗,也不能逃了他的掌心去。可古裕还是不明白,贺词年为何突然转变态度,变得这般乖巧。
“臣……”贺词年仰着头,不惧不躲,“确实如殿下所猜测,臣觉得殿下很好,三年期限,不只是殿下的期限,也是臣给自己想明白事情的期限。”
他是喜欢古裕的。在听说古裕喜欢徐璞之前,就有几分动心。实在是两人臭味相投,不喜欢都难。他是徐璞时,在牢里等死,得古裕一句话,便似把漫天的雾给拨开了,心里想,咦,原来一直欺负他的古裕竟然想要救他,古裕对他很有些情谊。
旧雾拨开,便见新天。他再以贺词年的眼看古裕,把一个他不曾看清楚的古裕瞧清楚了许多。再有,他知道古裕对徐璞的心思后,心里哪能不震动?即便因为古裕把他当做徐璞的替身有几分赌气,又因为担心说出自己就是徐璞,而令古裕失望,但他心里明白古裕的好。
越明白,就越喜欢。方才听古裕说人要为自己活着的话,突然心思也透亮了,明白过来他是喜欢古裕。既然如此,他也不想亏待自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古裕,两人凑一块试试。
三年之后,若是事成,他得了帝位,是留下古裕还是撵了古裕,还不是他说了算么?到时再看他对古裕还有几分喜爱。
这个时候说三年就散,贺词年随后一说罢了,算不算数,哼哼,谁知道呢。到时候他要是还喜欢古裕,说什么也不会放古裕走的。
贺词年这般想着,就直视古裕。他要跟古裕混在一处,就不能只是按着古裕的心思来,想压他就压,想赶走他就赶走他,想坏他的好事就坏,天下可没那么好的事。两人互惠互利,彼此尊重,这样他才能跟古裕躺在一张床上,他才能觉得古裕也是他的,而非,只是他是古裕所有。
臣觉得殿下很好……
殿下很好……
古裕耳朵嗡的炸响,在贺词年想事情的时候,他也在走神。等回过神,他拉住贺词年的手,轻声道:“你既然把话往明白了说,我也不瞒你。我喜欢徐璞,也忘不了他。和你在一起,难免要将你和他比较,这点,我管不住自己。”
他要是能管住自己,当初就不会喜欢上徐璞,不,是不会喜欢上男人。他一直不肯好好承认自己喜欢徐璞,甚至时时暗示自己不喜欢徐璞,以嘴硬逼自己心硬。可心里一旦有了个人,不是不承认就能抹去。
纵然他想往前看,也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看。
徐璞的好,他终身难忘。贺词年的好,他也只是刚刚捡起来看而已,能合心意,但还不如徐璞刻骨。
古裕这般说,贺词年心里百般滋味,又高兴又难受,又觉得古裕说的在理,说的坦荡。他一口应下,试着相处吧。古裕要是能接受他,再说他就是徐璞,就不会污了在古裕心中的徐璞。
两人约定好,贺词年便趁机说今日不宜做那般事。古裕确实想与贺词年亲热的,看贺词年忧心明日的考试,大方放过。
“我十岁时,父皇考我们功课。那时有风声说要立太子,徐璞随家里去庙里上香的时候,给我求了个符,灵验的很,那次父皇问的,几乎都是我刚好看过的文章。你拿起贴身带了,或许能保佑你高中?”
古裕解开香囊,从里面取出个布包,再打开布包,才露出个旧纸符来。因为主人时常用手指摩挲,纸上的花纹大半都已经消失了。
他郑重递给贺词年后,就要离开。手都摸到窗户边了,突然又折回来:“这是徐璞旧物,你好生拿着,出来需得还我。”
一张破纸而已,贺词年哭笑不得。当时求这符时,他才□岁,跟着母亲到庙里进香,因为捐了香油钱,庙里的和尚就给了他个符,言说是状元符,要是带着好好读书,定然能高中状元。
他才不信哩。不过随手装在钱袋子里,第二日到宫里,被古裕烦的不行,拿出符讨好下古裕而已,不想古裕竟然保存至今。
那次皇帝考功课,古裕难得发挥的好。他还傻傻想过,莫不是这个符是真的厉害。现在想来,古裕的功课本来就好,那次只是没装模作样罢了。
***
秀才堆里挑举人,举人堆里选进士。当了举人老爷,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能参加春闱考试的,都不是普通百姓了。但他们考试时的待遇实在不好,贺发财只担心马桶脏,却不知道每个考生分得的一间小屋子,除了桌子尚算干净,剩下哪一处都脏的让人不忍看。
单单只是脏也就罢了,贺词年能忍脏,却受不了冷。一冷,手就握不住笔,写不好字。文章要是写的歪歪斜斜,能考上进士才怪。
说是屋子,其实就是用茅草席搭的,还要留下一面不遮,方便考官巡视。贺词年正好坐南朝北,冷风直往他脖子里灌。别的考生也没好到哪去,搓手的声音把考官走路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贺词年正愁该怎么把字写端正了,主考官就带着笑脸发话了。
“皇上惜才,担忧你们冻着了,特吩咐与你们加炭盆。”他招手检查宫里送来的炭盆,确定没有夹带后,才分送到考生手里。他的这个举动,让贺词年忍不住瞧了一眼。
有了炭盆,冷风再吹,也暖和多了。贺词年顺利考过三天,时间一到,等考场大门一开,贺词年只觉得去了半条命,走路也摇摇晃晃。
贺发财与几个小厮见他出来,赶紧凑上来扶他。回到府里,自有一番热闹。贺词年打起精神应付贺京等人,又洗了澡吃过饭,就上床蒙上被子大睡。
三天没能好好睡觉,贺词年打算一觉睡到第二天的。谁知总是睡不安稳,不断做梦,更是疲劳。他梦见陪着古裕逗弄孔雀玩,徐璞竟然出现了。他不敢相信地揉眼,那徐璞却与古裕说他是贪官污吏品性败坏,让古裕轻瞧他。
猛然惊坐起,随手拿了汗巾,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同时在心里劝慰自己,那只是个梦,不能当真的。可他明白,那个徐璞却是真的徐璞,骂他的话,也是该骂的。
对于成为贺词年后的种种,他从徐璞在短短时日内转变成这般,要承受的心里担负,不可谓不大。徐璞受教于徐德,从小读圣贤书,虽然不想受束缚,暗中有种种不好的想法,终是被压制着。
成了贺词年,无人束缚他,他放开手去做的时候,徐德的教诲却总是忘不了。他害怕自己不能放开手脚,从一开始,就逃避去想曾经学的正人君子的做派。不想就不难受,可梦里管不住,还是要挨批评。
他抹了汗,就想数银子转移注意力,不想,一抬眼,就看见古裕站在床前,皱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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