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榕在天还未亮之时便被人叫醒,她睁开眼睛,几个便装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其中有一个男子甩给了她一个肉包子,语气冷漠地说道:“吃下去,接着跟着我们走。”那人不是别人,是章文渊的一个手下。
顾榕睡眼惺忪地望了望那几个人,看到他们严肃的面庞,她很快便清醒了起来。眨了眨眼,她拾起掉在地上的肉包子,快速的吃了几口便将包子吃完了。
方才扔给她包子的男子见她吃得这么快,又扔给她一件衣服,那是一件女子的素服织裳。云陵国中,凡是帝王去世的那一日,所以人必须穿上素服织裳,故而身着素服织裳是对帝王去世的哀悼,平日里没有人会这么穿。即便是家中长辈去世,亦皆身着麻衣,素服织裳的品次昂贵,有些人甚至一生都不会穿到他。
顾榕呆愣愣地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件不菲的素服织裳,脑中一连串的疑惑。这是……她的手指发颤,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素服织裳?她的心里有一阵慌乱。
怎么会?
顾榕抬起头,望了望那几个男子身着的服色,没有一个人是身着素服织裳的。也就是说,这件素服织裳,是为她顾榕一人准备的?
“怎么?”那个男子蹙了蹙眉头,“你不相信皇帝老儿死了?”他见顾榕满眼疑惑,心下觉得好笑。
顾榕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不相信皇上已经宾天了。你们告诉我,这是做什么?”她一只手拿起素服织裳,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男子轻哼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榕姑娘,实话实说,皇帝确实没有宾天,只是为什么要你穿这件衣服,你大可以想象得出来。你还记得前朝,末代皇帝即将被逼宫,哆哆嗦嗦地站在大殿里,宁死不屈。当时,谋反的乱党带了一名女子前去大殿。这名女子身着麻衣,站在乱党之中。”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渐起,“想必榕姑娘也是知道原因的吧,为何乱党要将一名身着麻衣的女子放在他们中间。且,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人,正是那皇帝的唯一的女儿,公主殿下。”
顾榕睁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她已经在心里预感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逼宫向来如此,不讲求身法手段,看谁更快更容易地击中对方的靶心,谁就离胜利更近。
前朝如此,云陵国更是如此。她是宗执的女儿,手持半块玉玺,她在云陵的分量几多重几多轻,野心蓬勃者怎会看不清。
“假如我不穿呢?”她站起身来,视线与那男子的相交,她倒是要看看,假如她有反抗之心,他们当如何。
“哈哈,即便榕姑娘有反抗之心,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可要好好想想,想想你那二姐姐的生命状况。”屋外走进来一个人,是章文渊。只见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好整以暇地望着顾榕。
顾柃!
顾榕听到章文渊提到顾柃,身体一个激灵。她万万没想到,他们这帮人,不肯放过她,还不肯放过顾柃。
“章文渊,你当真以为我会信?”
章文渊没有说话,摊开手掌,上面有一个银镯子静静地躺着。顾榕愣住了,那是顾柃贴身不离的东西。
“章管事,你难道忘了顾柃是如何待你的吗你这般对她,只教她心寒到底。”顾榕的眼神中多了一重怒火,她甚少在人前发火,只是触及到她心尖上的人,她有些难以控制内心的急迫与怒意,“她在哪儿?”顾榕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已是平静自如。但是心中依旧波涛汹涌。
章文渊负手转身,向门口走去。“待会儿你自会见到,不必大惊小怪,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多时,就算是皇城已被我们重重包围,我想这些都是在意料中的事情。我在宗执府住了一段时间,也知道什么是你的软肋,什么算不得事儿。”他边走边说,很快走到了门口,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顾榕不知他所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他是应是了解她的,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在一件事情还没有清晰之前,她会选择做好另一件事情,不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捡起地上的素衣织裳,捧起那轻薄的衣服之时,心里一阵苦水流淌出来。
顾榕换好衣服出了门,门口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在等待着她。她被带上了一辆马车,那两个侍卫亦是随手看候着她。
顾榕坐上了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原本孤零零地停在赤水屋门前,马车夫一赶马,车的轮子滚动不停,很快跟上了前方声势浩大的军队。顾榕坐在马车上听着那一阵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心里一阵打鼓声。她攥紧双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地将那些悲痛,伤怀,不可置信吞进了肚子里。
此时天还未亮,天边隐有月光的光芒,但是极为微弱,照不透彻这漆黑的大地。军队中点亮的一连串火把透过马车的车帘映照着顾榕的脸庞。
忽然顾榕听到身边一阵马蹄声起,不一会儿马儿嘶声喊了一声。“吁—”是章文渊的声音,“停车!”他在顾榕所坐的这辆马车边喊道。
马车夫快速地拉住了缰绳,车子不稳,顾榕没坐稳,她的身子向前倾倒,越过门帘,撞出了马车。
心跳起伏间,一双手臂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跌落在一个温实有力的胸膛里。那人站在马儿的边上,马车的左前方,看到门帘大动,一个人影从马车里冲了出来,一只脚向左移了一步,恰好接住了顾榕。
顾榕喘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许,抬起头,却无法忍住眼中的讶异。林淯久微凉清澈的眼眸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方才他见她从车里跌出来,心里一阵紧张,慌忙将她抱住,并且渐渐收紧手臂。那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但是眨眼间,他便收起了某些繁杂的心绪,放下了手臂,眼神转回了冰凉。
“你没事吧?”
顾榕觉察出林淯久语气中的冰凉,轻声说道:“无事,多谢林公子相救。”
“谈不上救不救,只是方才便在这里等你下车,哪知车一停你便冲了出来。”他本坐在易宁祯的马车里,忽然易宁祯同他说想要顾榕与他们共乘一辆马车,他便接着易宁祯这个想法从马车里出来向一旁的人借了马,来到顾榕所在的马车前亲自接她下马。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在易宁祯眼中,不过是太子易华的书童,是顾榕宗执府上的长居者。即便拥有太子的护符,亦因保持他一贯的作风,那便是得体的休养。故而,虽然顾榕现在是笼中鸟,但是对易宁祯有益,待遇便要不同。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顾榕转过头看到骑在马上的章文渊,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淯久,不解为何他二人会前来她所在的马车边上。
林淯久伸手抓住顾榕的手腕,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说:“七王爷让你前去他的马车上坐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的语气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强硬,但是手劲儿拿捏得当,温温柔柔,没有一丝霸道。
顾榕猜不出林淯久对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无论是什么,她都不相信他对她的所有举止皆是虚假的。
相颉镇上,包括是这宁生谷中,无论是在他尚且戴着面具的时候,还是摘下面具的时候,她感觉得到,他对她,语气从冷清到温和到关怀再到冷漠,这其中因缘几许,有很多隐秘之事她都不得而知,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对她,不是单纯地利用。
想到这里,顾榕眼前出现的依旧是林淯久高大略显得瘦弱的背影,走在她的前面,一只手抓紧她的手腕。她不知道往后的路是怎样的,只是知道,现在,她只能跟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世界。
林淯久带着顾榕走到马儿旁边,放下她的手腕,转身将她抱到马上,自己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这一幕,在众人眼中,只不过是先太子的书童林久强制带着顾榕见易宁祯罢了。且他是个性格怪癖之人,性情不定,对人时好时坏,说不清楚,由得他去。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淯久如此对待顾榕,没有那时在赤水池上对顾榕表现的冷漠,是因为他,已经看清了自己所要把握的事物。
他伸长手臂握住缰绳,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雷硕同他说的话。也许之前,很多步子都走错了,之前,他尚未看清迷局。
但是现在所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亦不知。
他的双手抓紧了缰绳,眼眸朝着坐在他身前的顾榕轻轻一瞥,看到她额角上的汗水,心里一紧,竟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不久,林淯久同顾榕便骑到了易宁祯的马车旁边。
顾榕被人带上了马车,刚刚掀起了门帘,便看到马车里不仅仅坐着易宁祯,还坐着楼遥生。顾榕心里打了个鼓,不知该做何想。
“你过来。”楼遥生对顾榕说道。
顾榕还未走近她,便感觉到有只手突然伸过来紧紧地揪住她的头发,一阵骤疼在头皮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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