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爷，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知道家里有客人啊？”
她含笑问道，只是她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隐含深意。
樊季笙哑然失笑，这个初锦，又开始无缘无故吃醋了。
他看着周嬷嬷带两个人小心地将昏过去的婠婠带入西厢房，又嘱咐道：“嬷嬷帮你们奶奶好好照顾表姑娘，等大夫来了看看再说！”
周嬷嬷懂他的意思，马上点头：“大爷放心，老奴省的！”
樊季笙这才抬脚进了屋子，叹口气：“一回家就是这样的局面，真是不让人消停！”
初锦跟着进来，瞅他一眼，微微冷笑：“怎么，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她真的很累，尤其是腰腿部，又酸又疼，便一边说着一边在炕上坐下。
樊季笙随手脱下外头的大衣裳，回头看了初锦一眼，自然也就发觉了她脸上的不对劲，不由微微一笑：“这是怎么了，心情这样不好？”
初锦撅撅嘴，往西厢房那边一努嘴：“那里住了个定时炸弹，我能心情好吗？”
她不小心用上了现代语言，樊季笙听不太懂，微微侧头看她：“什么是定时炸弹？你是说婠婠吗？”
初锦就撅嘴：“哼，叫得那么亲热！”
“小五，你又乱吃飞醋了！”樊季笙坐到她身边，刮了下她的鼻子，无可奈何地说道。
初锦鼓鼓嘴：“我怎么乱吃飞醋了，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也看到她是怎么对我的了！难道她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把我看成是导致她中毒的罪魁祸首，她还不躲开，婶子刚刚好一点就马上来瞧我，瞧我也就罢了，刚出了我的屋子就昏倒了，你说，她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初锦越说越生气，愤怒地看着对方：“樊季笙，这些事你比我还要清楚，她是个什么人，你肯定更清楚，你见过这样狠心无情的甚至连对自己都能狠下手对付的人吗？哼，不管你怎么看，我可是怕了她，这辈子我都希望与她不要有任何交集，不再见面，这样的表妹我认不起！”
樊季笙知道她是在迁怒他。
所以面对她的愤怒，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了会儿，等对方平静一些后才轻声：“初锦，你又在胡乱发脾气了！”
初锦听到他这样轻描淡写，似乎她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语气十分生气，张嘴欲要说话，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奶奶，王大夫已经过来了。”
初锦将满心的愤怒与委屈压了下去，想了想，便道：“大爷在府，就让大爷出面招待吧，我就先不见面了！”
她是女眷，想不想见都没关系，而且她现在心情正不好，也不想和人打交道。
樊季笙看了她一眼，吩咐墨菊：“你在屋里守着奶奶！”
他自己则站起身出去。
等到看着他迎上气喘吁吁的王大夫时，墨菊才转身没好气地对初锦道：“奶奶这又是怎么回事，刚奴婢在外边就听到奶奶大吵大架，也亏得大爷脾气好，没有和您呛起来，要不然这个时候会有多难看！”
初锦咬咬唇，无声坐下，半晌才苦笑一声：“墨菊，你说得对，我的脾气是越来越急躁了！”
她脸上带着一丝的怅然：“看来人要是想保持平静，就不能动了真情，否则很难！”
“奶奶……”
墨菊迟疑地看向她。
初锦却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摇头：“放心，我没事，只是一时感叹而已！我现在不方便去看，你帮我去瞅瞅表姑娘是否平安无事？怎么会好端端就晕倒呢？”
为了不让婠婠那些人有机可乘，初锦便离她们远远的。
墨菊却摇头，态度坚决：“不行，奶奶，刚大爷让奴婢留在这里伺候您！”
初锦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谁的丫头，别人的话你当圣旨，我的吩咐你却当成是耳旁风！”
墨菊就只笑：“奶奶这样说话可不公平，管我是谁的丫头，奴婢都是为了奶奶好！”
见她果真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初锦没办法，瞪了她一眼，就转身回到炕上坐下，随手翻起一本书：“你就帮着那个男人一起欺负我吧！”
这种负气的话……
墨菊微微一笑：“奶奶又在说负气话了，其实一奴婢看，一直以来都是奶奶欺负大爷呢，大爷可真没欺负过您！不然，你那么多次和他吵架冷战，大爷却总是先赔礼道歉，从没真正恼过您，从这里，就足够看到他对您的体贴了！”
初锦不甚自在地动动身子，轻咳一声，便强词夺理：“他那是大男人不愿意和小女子一般见识，他要是真见识了我还笑话他呢！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是是是，奴婢是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墨菊笑嘻嘻地说道，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初锦便看她一眼，嘟嘟嘴。
她想着墨菊说的，的确，这么久以来，不管矛盾是什么，也不管是谁先挑起的战争，樊季笙他真的从没吵过她一句，更没用身份压过她。
他在她面前，真的很绅士。
而自己，与在陶府相比，就貌似有些过分了。
初锦正在想入非非，那头樊季笙已经转身回来了，掀开帘子见初锦正歪坐在炕上，清秀的眉眼上都是紧张为难的神情，而一边的墨菊正捂嘴偷笑，便道：“怎么了？”
初锦的脸竟是莫名就红了，她看了对方一眼，轻轻咳嗽一声：“没，没什么！”
樊季笙便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
墨菊便施了礼：“大爷，表姑娘那边怎么样？”
初锦也看过来。
樊季笙便点头：“还好，只是老毛病了，上次她中毒后落下了很大的病根，身子本就虚弱，刚才一番折腾便体力不支昏倒了，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墨菊就嗤笑一声，有些不满：“这位婠婠姑娘还真是能折腾，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吧，跑来这里祸害我们，最关键的是把奶奶给祸害了，今天的事情过去外面还不知道会怎样编排奶奶呢！”
想也知道，初锦的名声会更进一步坏了。
樊季笙走到初锦跟前，也不顾墨菊就在屋里，伸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轻声：“放心，有我在，今天的事传不出去一个字！”
他郑重地朝初锦做着承诺。
上次的事情他没来得及阻止，给初锦造成了很大的上海，但是这次他绝对不会这样了。
初锦顿时有点明白他回来的原因了。
等墨菊含笑退出去后，她就直直看着对方：“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樊季笙便叹口气：“你这傻孩子，怎么就是这样固执的呢！”
初锦只看着他不说话，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让人心焦。
樊季笙苦笑一下，轻声：“我在之前接到消息说是婠婠今天早上会来府找你，我顾不上验证消息真假，急速就赶回来了！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个消息是真的！”
初锦舔了下发干的唇：“你为什么要马上赶回来，你觉得我是对付不了她吗？还是你不信任我？”
“是，我是担心你对付不了她，小五，与她相比，你太善良太天真，很容易就着了道，上次我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所以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樊季笙紧握住初锦的双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
初锦却只低着头，问道：“是谁给你传递的消息，他们为什么能知道你在干什么，而我这个妻子却不能知道？”
樊季笙从不肯告诉初锦他去干什么了。
樊季笙的神情滞了滞，低声：“我不想让你担心，并没有去其他的意思！”
初锦便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你难道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喜怒无常，会天天与你生气吗，你这么聪明，你郑驰沙场的大将军，我不相信你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生气的原因！你只是不愿意提起，樊季笙，你根本是个懦夫！我瞧不起你！”
初锦用着极其缓慢极其镇定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完。
周围一片寂静。
樊季笙也眉眼震惊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所说的。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初锦，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夫！有很多话我都不敢跟你说，你的怀疑我也早就知道，但我迟迟不愿意解释！”
“你答应过我不管什么事，你都会一点一滴跟我说清楚，不让我猜忌的！”初锦漂亮的眼眸中含了泪水，悲伤的看着他。
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下来，看得樊季笙心中一痛。
他伸出手想要接住对方的泪水，但是后者却朝后一躲，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现在想要的，只是你一句实话，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樊季笙，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只是从此后你羞想我再管你的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的夫妻缘分到此为止了？”
她刚想要离开，樊季笙却突然一把拉住她，一双眸子直直看着她。
初锦咬唇，微微冷笑：“我话里的意思你比谁都清楚明白！夫妻缘分，如果你确实伙同别人瞒着我事情，那么，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不，就算是夫妻，我们也只是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罢了，当然，如果你想休了我，那我们就真的是缘分尽了，我别无二话，马上离开这里，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抗旨，我也能理解，我会继续呆在这个将军府里扮演我的将军夫人，可，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我这屋子里了，我不欢迎你！”
她使劲挣脱开对方的禁锢，后者也没有用太大的劲儿，所以她很轻松地就脱身了。
她大踏步走进了里屋，将门帘放下，隔绝了外面那道深沉如夜的视线。
樊季笙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
他的双手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微微握紧，薄唇紧掘。
似乎是真的瞒不下去了！
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外面就传来墨菊焦急的声音：“大爷，奶奶，不好了，婠婠表姑娘又厥过去了，整个人的身子还在颤抖，看起来很可怕！”
初锦有些惊讶，刚站起身，就听见樊季笙跟着墨菊一起出去了。
她眨巴下眼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是轻哼出声，重新坐在那里不动了。
她倒是想要看看婠婠到底是在玩社么罢戏。
樊季笙对对方又是什么样的心思。
婠婠是余毒未清，所以才突然发作起来，幸好王神医的医术高明，才将命给险险救了回来。
只是，她却再也不能随意移动了。
王大夫警告他们说如果婠婠再随意移动，又吃风，那么就会有生命危险。
当初锦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都无语了。
她没想到自己搬出了宣府，最后竟然还逃不出婠婠的手掌心。
现在她光明正大地待在将军府，谁也不敢撵她，这蒋娟不就又成了她的吗？
那阿笙呢，会不会最终也被她抢去？
到了现在，如果谁还要说婠婠不是演的苦肉计，那么初锦一定会找她拼命。
自古美人爱做苦肉计，这苦肉计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只是像婠婠这样对自己心狠手辣的人，却极为少见了。
而想想婠婠平日的表现，那样温柔可亲，那样体贴入微，你根本想不到她会是这样一个会对自己下狠手的人！
初锦想想自己前世所学的那些医科知识，有些怀疑婠婠有精神病。
但不管对方的大脑有没有问题，面对一个随时会病死的病人，初锦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婠婠留在将军府暂住一段时间了。
她又忙让人回去通知宣府，通知安氏，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然后说婠婠必须现在将军府待上几天，等病情一好转，他们马上就将她送回去。
想到这里，初锦不由有些奇怪，莫非婠婠是故意的？
再过几天她就要回去祭祀了，天遥地远的，那地方又偏僻，现在有没有樊季笙送她回去，所以她才想出这个法子来避免回去？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
按照婠婠平日的表现，她应该是一个极其孝顺父母的女孩儿，这种大日子，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的，都应该不会错过。
她正在心里否决着呢，周嬷嬷就摸进来，环顾四周没人，就在她耳边轻声道：“奶奶，您说这位婠婠姑娘是不是不愿意回去祭祀啊，所以故意吃了毒药好能够养病了？而且，又选了余毒发作的地点，好与将军离得更近一点！”
周嬷嬷与她简直想象到一块儿去了。
初锦便看着她，低叹一声：“我也有些怀疑，只可惜没有证据！”
“还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啊！”周嬷嬷的眉头紧紧皱着，似是在回想刚才发生的那可怕的一幕：“她刚才在床上无疑是痉挛的模样，奶奶是没有看见，超级吓人，石榴那个胆小的还被吓哭了呢！表姑娘脸上也是铁青一片，脸颊像是一下子就受了不少下去似的！”
初锦咬了下唇，没有吭声。
“其实啊，年轻女孩子家，最该将自己的身体给保养好，就像是奶奶您，我自从三年前就给您补身子，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没有断过，可是，就这，您的身体还是糟糕透了！那婠婠表姑娘就更不用提了！”
周嬷嬷重重叹口气：“她的身体肯定早就毁了……”顿了顿，她突然道：“就算是以后将军真的和她有了首尾，奶奶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就她那副残缺身子，肯定生不出来孩子，对奶奶没有半点威胁了！”
周嬷嬷还是老一代人的思想，总觉得樊季笙是不可能不纳妾的，那如果纳妾能纳一个生不出孩子来的人，是最完美的了。
女人这一辈子啊，靠男人是靠不住的，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识！
她只希望自家奶奶不太犯糊涂，说什么与将军长相厮守的话来，这是不可能的。
初锦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周嬷嬷竟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又想想她的身份，倒是也能理解。
她便笑笑，很无所谓地说道：“这就看大爷是不是喜欢了，如果他喜欢，就是纳一个会生孩子的身份高贵的女人也没关系！”
周嬷嬷从中听出了自暴自弃。
她便坐在初锦跟前，拉着她语重心长地谈心：“奶奶啊，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赌气，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却不能赌气！大爷就算是真喜欢表姑娘那又怎样，现在牢牢坐在将军夫人位置上的人是您啊！你是圣上赐婚，现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初锦却是低头沉默。好半天，她才突然抬头看向对方：“嬷嬷，您跟我说实话，你和将军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可是，她是那样相信周嬷嬷，便硬是将这种感觉给压了下去。
但，那次的事情，让她的疑惑重新抬头。
她想，她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她必须要弄清楚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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