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样说,初锦心里觉得很难过。
他们本该是兄弟,更何况樊季笙总是这样孤孤单单的,他又是那样敬慕他母亲,他不应该对他母亲生下的另一个孩子这样冷漠。
但是他的冷漠与那隐隐的憎恨,她却又恨能理解。
沉吟了一下,她低低地说道:“老太太从来都不肯见他吗?”
樊季笙没有吭声。
但是想也知道,一个违背伦理纲常生下来的孩子,又岂会被欢迎。
安氏对樊季笙异常宽容,但相反的,对宣润之却冷漠之极……何尝不是因为整个宣府因为他而蒙羞的缘故。
樊慕青当初真的该带走他,不让他留在京城!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只是在下了马车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樊季笙突然盯着初锦:“小五,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但是……宣润之他不是个该存在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与他来往,懂吗?”
他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盯着初锦。
后者咬咬唇,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男人刚才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作为丈夫杜妻子的命令。
初锦明智地没有与他反驳。
樊季笙听了她的话,整个人似乎才轻轻放松,转身无言朝前走去。
他的背影,如此高大,但是现在看来却似乎又多了一层冷酷。
初锦却觉得她似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心疼樊季笙。
她很想为对方做点事什么……
回去后,她悄悄让周嬷嬷也去调查关于宣润之的一点一滴。
当调查结果出来后,初锦很是惊讶,包括周嬷嬷她们。
她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对宣府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没想到宣润之这个人就生活在她们四周,到处都可以看见他的影子,她们每个人却都视而不见。
宣润之是京城四少之一。
而在这之前,初锦只听说过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宣尘。
但那个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和宣家联系起来
能爬上京城四少位置之一的人,自然相当不简单。
宣润之不光是长得好,有气度,本身更是大才子,非常聪明,文采出众,整个京城都找不到像他这样完美的人。
可他也有很明显的缺点。
他所相处的人,都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大少,或者是纨绔之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
虽然他自己没有太明显的把柄,可如果他相处的人都是这样,也足以能看清他这个人的品质了。
“李言冰和他关系很好?”
初锦挑眉反问道。
周嬷嬷点头:“宣……公子是个风流人物,以前只要有李言冰的地方就有他,只是现在却不怎么常相处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初锦心中一动,却想起一事来,这些事却是不必要瞒着周嬷嬷的。
她马上朝对方招手,低低地问:“嬷嬷你去查一查,看看宣润之是不是喜欢龙阳之风?”
周嬷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初锦的脸色却异常凝重。
周嬷嬷忙点点头:“奶奶放心,我这就去查!”
樊季笙很快就知道初锦在查宣润之,神情不怎么高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初锦却理直气壮:“那到底是一个我不熟悉的又算是敌对的人物,又那么聪明,你没见他和敏礼两个联合着来对付我了,我当然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你歪理由多!”
樊季笙伸手摸了摸她气呼呼的脸,轻声:“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范阿金之所以轻易给宣润之让路,那也是被他的手段给吓得,另一点,却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兄弟,所以他们便手下留情,多了一份宽容。
但,樊季笙却不能容忍范阿金的倏忽,他将初锦的安危交给了他们六个,他们却辜负了他的信任,让初锦陷入到了险地中。
初锦迟疑着,问道:“阿笙,宣润之很可怕吗?”
“可怕?”樊季笙嘴角就噙了一抹冷冷的嘲笑:“他岂止是可怕,小五,宣润之从前受到过太多不公平待遇,但长大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嘲笑他的身世,往往有不开眼的人今天嘲笑他,明天就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的手段,你永远无法想到!”
初锦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反问道:“那没有人报复吗?乖乖让他对付?”
宣润之并没有家族支撑,他再聪明那又如何?
“小五,你还没有懂我的意思!”
樊季笙意味不明地看了初锦一眼,低低叹息一声:“宣润之的可怕之处在于很多事他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有人帮他处理!”
初锦怔怔望着对方,轻声:“龙阳之好?”
樊季笙脸上就闪过一抹明显的厌恶,还有一丝貌似是——痛苦:“他出卖自己的灵魂来报仇!”
所以他才会说他可怕!让初锦离他远远的。
初锦沉默了下来。
樊季笙说想说宣润之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得到权贵们的倾力相帮吧?
想着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干净俊美,整个人又显得冷清异常,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甘心承受那些事情……
“我明白了!”
初锦这次点头的程度真心实意。
但她又很快问道:“那他今天为什么要来我的铺子?”
是想对付她吗?
樊季笙眼神很冷漠,声音淡淡:“他想做的事情很多,初锦,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一根汗毛,否则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那话中的阴狠都让初锦忍不住一颤。
*****
她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快就再次见到宣润之。
之前似乎故意在她面前变得透明的男人,在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却突然出现在她现身的茶馆里。
悄无声息的,空无一人。
周嬷嬷与墨菊她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初锦坐在雅间优先地喝茶。
男人如同优雅的豹子一样迈了进去,又将门轻轻关注。
初锦以为是周嬷嬷,便懒洋洋地说:“嬷嬷,你去哪里了,刚我叫你那么大会儿,你都只听不见!”
身后却不见有人回答。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初锦下意识地往后看,却愕然地发现眉清目秀的男子,正含笑站在那里,侧着脑袋仔细看着她,似是在一点点审视。
关于樊季笙说的关于他的一切,瞬间就都在顷刻间回到她的大脑里。
后者脸色有些白,声音却很镇定,冷声:“我的嬷嬷在哪儿?”
宣润之低低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初锦立刻吓得往后退,腰装上了身后架子上的盆栽,她整个人停下来,冷冷看着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宣润之,你如今这样可不像是对嫂子的尊重!”
男人一个跃步,来到他跟前,他一双清润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盯得后者手心冒汗,颈部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初锦?你知道不知道我关注你很久了!”
男人清润地如同流水的声音淡淡响起。
初锦咬了下发白的唇:“关注我干什么?”
“你是我好哥哥的妻子,我当然要深入了解你一下,看看你到底够格不够格!”
男人的语气变得很冷漠。
初锦舔舔发干的唇,冷冷道:“那了解出来的结果呢?”
“你,不够格!”
男人低低一笑,倾身靠近初锦,口鼻中喷洒出来的热气几乎都洒在了对方脸上:“你猜猜,我会怎么对付你,才能让你从将军夫人的位置上滚下来?”
他的声音不仅冷,而且没有丝毫感情。
初锦的全身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和共同处在一个空间内,就足够毁掉我了!”
她虽然很怕,但语气却十分镇定。
男人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怔,继而勾唇一笑:“说的太好了,你看,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毁掉你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那你还在等什么?”
初锦冷声反问。
如果忽视掉她紧握住的双拳与紧绷的牙关的话,只听她的语气,你会觉得她很轻松,没有一丝恐慌。
宣润之望着她微微地笑:“还不到时候!”
初锦狐疑地看着她。
宣润之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想让我二哥更痛苦,现在毁掉你远远不够,我要等到你们最情深意浓的时候,再将你摧毁,那么也就相当于摧毁了我那亲爱的好哥哥!”
初锦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到宣润之离开,而周嬷嬷回来。
后者一进屋就见她脸色煞白的,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由讶异:“奶娘,你站起来干什么?”
她的眉头微微皱紧,用手背摸了下一下她的额头,湿冷湿冷的:“是不是着凉了?额头这么冷!”
初锦回过神来,忙忙摇头:“没有,我……我只是不太舒服!”
“那咱们快点回去吧!看样子喜铺今天的生意没受大影响!”
他们今天出来,无非是初锦放心不下喜铺生意,所以才来到对面的一间茶馆里查看动静。
亏了当初做的宣传,就算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依旧客人络绎不绝。
初锦仍有些愣怔,闻言便点点头,站起身直接往外走:“走吧!”
周嬷嬷皱眉看了眼屋内的摆设,怎么想怎么觉得奶奶的态度有些奇怪。
等到上了马车回去的时候,初锦看看坐在对面的周嬷嬷与墨菊,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两个去干什么了?我坐在那里喊了几嗓子都没听见动静!”
周嬷嬷就很讶异:“奶奶叫人了吗?我去给奶奶亲自烧茶,墨菊去和铺子里的杜鹃习夏说话去了。但外面有守着的人,难道没有听见奶奶喊吗!”
初锦点点头:“恩。”
见她神情不对,周嬷嬷便问道:“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初锦想到那样一双冷漠清润的眼睛,心里微微一紧,忙摇头:“没什么!”
周嬷嬷狐疑地看着她,又和墨菊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直到回去,初锦的神情都不算好。
进了屋子后,她就吩咐道:“谁都不许进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嬷嬷担心地看着她,却还是亲自站在门外守着,不行人进去。
想了想,又忙让人给樊季笙送信,让对方有时间就回来一趟。
后者不到两刻钟就出现在了初锦面前。
后者正陷入沉思,见到他回来,倒是非常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人沉默地看她一眼,转身朝里间走,一边脱掉厚重的大麾,
初锦很有眼色地亲自上前接过,又扬声吩咐人打水进来。
“今天都去哪儿了?”
对方洗了手,又断了茶坐在那里慢慢喝着,状似无意地问道。
初锦一怔,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周嬷嬷,却见后者正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睛中蕴含着满满的关心。
她的心口就一下子暖和起来,浑身也像是充满了无数力量一样。
“嬷嬷,你们先出去!”
她微微笑着,同时心里也有些好笑。
她有什么可烦恼的呢,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她还有一个宠着她爱着她的丈夫,她怎么会认为对方想要伤害自己是轻而易举!
周嬷嬷带着丫头们都退了出去,体贴地将门给关上。
樊季笙放下茶,安静地看着她。
初锦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我在茶馆的时候,碰到宣润之了!”
樊季笙的眉头轻轻蹙着,但很认真地听着。
初锦抬眸看他,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阿笙,他很恨你,他势必要毁掉你!”
通过毁掉我来毁掉你!
男人今天虽然只跟她说了短短几句话,但是,那其中所能透露出来的强势与决心,却是如此明显。
“他说了什么?”
樊季笙起身坐到她跟前,望着她。
初锦舔了下发干的唇,想了想,轻声将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樊季笙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有那么多人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阿笙,为什么他独独恨你?”
初锦轻声问道。
樊季笙嘴角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小五,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嫉妒?”
初锦自然而然说出了答案。
樊季笙和他一样见不得光,但却备受安氏宠爱,又能和亲生母亲生活在一起,现在更是功名成就,几乎所有男人渴望的东西,他都拥有。
怎么看怎么觉得宣润之
后者抬眸看她,神色专注,却不置可否。
“初锦,这几天不要出去,好好呆在府里,不要让我……担心!”
男人轻声说道。
初锦便迟疑地点点头。
她低声:“他本事那么大,我都怀疑咱们府里能不能阻挡住他!”
樊季笙却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而郑重:“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小五!”
初锦顺势倒入他的怀抱中,胳膊环绕在他精瘦的腰上,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轻声:“阿笙,我今天很害怕!我真的怕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无法挽回的事!”
樊季笙揽住她的双臂无意识地加紧,唇掘得很紧:“不会再有下一次!”
初锦便郑重点点头:“恩!”
想了想,她就又道:“阿笙,你也别太担心,如果他今天真的要对我作什么,我可不是吃素的,你等着看我的士别三日吧!”
她的语气得意洋洋的。
樊季笙忍不住轻笑,低头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怎么,难道你想说士别三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就你那小猫一样的力气,我一只手你都打不过!”
初锦就嘟嘟嘴,很是愤愤不平:“你不算,你还指望我一个弱女子能斗过你一个将军的力气!”
樊季笙伸手握住她的小拳头,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就是一个普通女人,你也斗不过!小五啊,你体质弱,以后要好好锻炼!”
初锦莫名感到心虚。
她之前没嫁人的时候天天早上起来做瑜伽或者跑步的,做做健美操什么的,用来锻炼身体,但是自从嫁人后,她起床就一天比一天晚,哪里有空干这个。
而听樊季笙的语气,他似乎是早就注意到了她这点。
想到这里,她就又是愤愤不平:“那还不是怪你!”
樊季笙嘴角的笑容就加深许多,声音也变得低沉:“当然不怪我,难道你忘了,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但我可是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了!”
甚至比以前不做运动的时候还要精神百倍。、
初锦顿时想咬着帕子去墙角画圈圈。
太不公平了,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两人做一样的运动,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累得跟头死猪一样,对方确实神采奕奕,好像喝了兴奋剂。
“哼!”
她说不过对方,就只好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这是她的一个特点。
如果不哼出声,那她一定是要揪着他的袖子耍赖皮。
就像是她和他下棋一样,几乎每一次都要悔棋子。\
常常弄得他哭笑不得。
但不能否认,他对此却相当享受。
身边有一个会撒娇会朝他使性子的人,就好像是多养了一个娇气的小女儿,但却又是这样的乖巧懂事,每每做出来的事都会让他大吃一惊!
他知道今天宣润之出现在初锦面前,并说出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样乖巧这样可爱这样顺解人意的小妻子,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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