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宣致和此刻正处在暴怒中,也不顾平日给宣夫人的体面,只望着她冷冷一笑:“你消息挺灵通的啊,我前脚刚来你后脚就跟来了,我问你,你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怎么阿笙他媳妇的嫁妆被扣留下,你却不知道?都已经有人一奏折告到皇帝哪里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得?啊?”
宣致和一挥手将茶杯给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滚热的茶甚至都溅到了宣夫人身上。
后者非常惊讶:“您说什么?”
接二连三的消息似是让她无法承受一样,握住胸口:“这怎么可能呢,阿笙与初锦他们怎么没带嫁妆呢,那怎么又会传到圣上那里去呢?国公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致和冷笑道:“你敢说你不知道?这后府哪一块不是你管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若是以往,每当宣夫人这样说的时候,宣致和就会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次他大概是在皇帝那里丢了脸面,以至于怒火远比往日要大,对宣夫人仍然疾言厉色,让后者一阵难堪。
她再怎么说也是当了主母的人了,而宣致和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对她,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下人,怎样管理下人。
“国公爷,我……”
宣夫人努力营造自己的无辜。
宣致和却摆摆手:“你闭嘴,去把钥匙拿过来,照着册子对一下,看初锦的嫁妆有没有少的,马上给人送过去!”
宣夫人顿时惊讶不已:“老爷,您的意思是……”
他的言外之意竟然是她拿着库房的钥匙。
这,怎么可能!
宣夫人饶是再好的脾气,再好的休养,此刻脸上也不由一阵青一阵白,难看之极。
迟疑半晌,见对方仍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她不由苦笑:“几十年的夫妻,老爷竟然认为我是贪图儿媳嫁妆的人,我真是……死也难谢罪了……”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边上的几个心腹与对面的宣致和能够听见。
后者浑身一震,扭头看她,见她一副绝望的,似是随时都要跌倒的模样,神色便有些松动,张嘴要说什么,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哗。
却是郭妈妈哭天喊地地被带了回来。
“你们要干什么?夫人,夫人,二奶奶,二奶奶,快救救老奴啊,这些凶神恶煞的恶魔,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夫人和二奶奶的心腹,敢动我一下,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她的声音极其凄厉,音调又高,远远听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了。
这边的宣致和听见,脸上已经铁青一片。
刚对宣夫人柔和下来的心,立马就被愤怒所代替,他指着那边惨叫的人厉声:“这就是你的心腹?你专门挑出来给阿笙用的管家嬷嬷?”
宣夫人此刻心里恨郭妈妈恨得要死,面上却诚惶诚恐:“老爷,我也不知道她是这性子,都是我糊涂,我……”
郭妈妈又一轮的尖叫声湮没了她的声音。
宣夫人美丽清润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堵住她的嘴!”
边上的婆子立刻如恶狼一样猛地扑上前,拿着臭袜子给郭妈妈堵住。
后者噎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她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将破袜子塞到她嘴里的婆子,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好,你个老婆子,竟然敢阴我,等着我报复回去!”
家丁将她给扔到了宣致和跟前。
郭妈妈先是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宣夫人,顿时如见了救星一般,忙手足并用地爬过去,哭哭啼啼:“呜呜……呜呜……”
她手脚没有被绑住,一伸手就将臭袜子给取了下来,照旧熏得她翻个白眼,强撑着来到宣夫人跟前:“太太,快救救我,老奴对夫人可是忠心耿耿,从不敢有背主之心啊,这些人一定是大……”
她的话被宣夫人猛地喝住了:“住口,越来越不知规矩了,国公爷面前也容得你如此放肆!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郭妈妈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由呆呆扭头去看,看到宣致和如同恶煞一样冷笑着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额头上顿时冒出几滴冷汗来,尤其是想到刚才她口不择言,坡口大骂的话!
“老爷,我……我……”
她抖抖索索着,说不成话。
宣致和从来都不是个好人,阴阴一笑,语气竟然比刚才盛怒时的要柔和许多:“你继续骂啊,你不是让我等着受死吗,你过来试试,爷伸长脖子,在这儿等着你!”
郭妈妈一下子就瘫软到底,全身抖个不停!
宣致和刚把茶杯给摔了,这次直接将茶壶摔到她的额头上,瓷器碎了一地。
而郭妈妈的额头上也破了一大块,鲜血直流。
她身子晃了晃,想要跌倒。
宣致和厉喝一声:“给我扶着她,让她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郭妈妈只能看见宣致和的嘴巴动弹不停,但是说什么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而这,却恰好达到宣夫人的要求。
她不动声色朝心腹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跑了出去。
郭妈妈被打成脑震荡,不仅听不清楚被人说什么,自己也吐个不停,快把宣致和给熏死了。
他又气又恨又后悔,刚才不该那样重手,弄得现在他审都没法审。
大手一挥,让人把郭妈妈身上的钥匙搜出来,打开小库房对册子。
初锦当初的嫁妆,宣府这里就放有一份。
不对不知道,一对吓一跳。
原本以为最多也就差几件首饰,没想到不光是整整一下子的翡翠玉首饰不见了,更多的连三幅古字画,一对白玉浮雕玉兰花插、一对碧玉双兽耳活环弦纹瓶、两对青玉描金龙葵瓣盘、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和一盘子的青玉佛手都没了踪影。
边上不知道是谁特意点明丢的首饰中有一对是郡主赐的和田白玉手镯。
宣致和对此恍惚有些印象,听着下人禀告,脸色越来越铁青,最后他直接站起来踢翻了凳子,力道之大,竟然将凳子给踢碎了一块。
“好,好,好得很!”
他冷笑道。
宣夫人小心提醒道:“老爷,也很可能是初锦那边拿去了没有登记在册!”
宣致和便将郭妈妈记着的册子猛地摔在她面前:“没有登记在册?你看看这是什么,连一方帕子一个空匣子都能记在上面,贵重的值几千两的东西会不登记?是你傻,还是你这个能干的管家妈妈傻,啊?连郡主赐的镯子也不见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宣致和把更多的怒火都洒在了宣夫人身上。
其实,这些年后者也习惯了。
“这就是你找的能干妈妈,我呸,她差点没把整个宣府给偷光!”
宣致和颤着手指指着郭妈妈:“给我打,狠狠地打,质问她被偷的东西在哪儿,全部给我吐出来!”她想起了什么:“去,把她家的东西给我抄了,全部拿到这里来,她家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给我抓过来,我要一个个审问,看看是不是当主子的对你们太好,竟敢克扣主子嫁妆,还敢偷!去!”
一声厉喝,院内的人低头跑出去的就有一小半。
而其他院子的人也都知道了宣致和的大发雷霆。
宣微澜有些担心,但却坐在安氏边上不动弹。
倒是苏氏闻言便坐不住了,直接求到安氏那里去:“老太太,您瞧,听说连太太也吃了刮落,不如您去求求情?”
安氏还没开口说什么,宣微澜就冷笑一声:“二嫂子这话糊涂,如果就连太太也吃了刮落,可见老爷这时候正是盛怒,如果老太太也跟着去求情,老爷盛怒之下也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怎么办?老太太也就算了,总不会当真和儿子计较,但是这面子怎么办?老爷等怒气消了,清醒了又怎么办?难道来负荆请罪吗?二嫂子如今说话也越来越不经脑子!”
苏氏在安氏这里原就不遭待见,闻言脸色通红,讷讷不敢语。
但暗地里,却瞪了宣微澜好几眼。
她在这府里是不受待见,但是,对她最不待见的不是公公婆婆,不是老太太,反而是这个小姑子,明明不是嫡女出身,却每每装着比正经嫡女还要冷傲不已,说的话尖酸刻薄,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
安氏请拍了下宣微澜的手,微微一笑,夸赞道:“还是我的阿澜想事情透彻,这种时候,我这个老长辈是最不该趟前的,不过是个下人克扣挪用主子嫁妆,本身就是小事一桩,有你老爷在那里处置就足够了,我再跑过去指手画脚,传出去被人还当咱们宣府没人了!”
宣微澜点头笑笑:“老太太自然比谁都要心灵通彻!”
安氏却摇摇头,眯着眼睛将这一连串的事情想了想,叹口气:“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是……”顿了顿,她轻声:“你嫂子是个聪明人啊!”
宣微澜直觉看了苏氏一眼,心里暗暗皱眉,就这样的糊涂性子,还是个聪明人。
她却不知,安氏说的却是陶初锦。
将前后事情联想一番,就能很容易推测出初锦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尤其是她的嫁妆,稍微在安氏面前一提,就能够解决掉,但是她却从来不提,更是没有表现出吃穿用度被克扣的意思。
一个儿媳的嫁妆被克扣用不用了,那也就是平日的吃穿用度被克扣。’
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安氏想想,如果当时初锦真的跟她提,她可能也只会冷眼旁观。
她知道郭妈妈是宣夫人派去元南院的人,她能理解一个做婆婆的心思,所以她不愿意插手多管。
但实际上,陶初锦从来都没指望任何人帮她。
她一个人不动声色的,默默隐忍着,直到在合适的时机猛地推一把,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妈妈为她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宣夫人,自己这个骄傲聪明,颇有心计的儿媳妇,也要遭受一定的挫折!
安氏不喜欢初锦这样的性子,太过心狠手辣,而且比宣夫人还要善于忍耐,换句话说,就像是一条阴冷的蛇。
这样的女人留在赤诚的阿笙身边,她很不放心。
可,阿笙似乎很喜欢她……
安氏轻轻叹口气,想起昨天派去的卢妈妈,便让人叫她进来:“你再将小厨房给我做的胭脂鹅脯给大爷大奶奶送去一份,他们在外面,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能吃得好不能!”
苏氏瞪大眼睛,瞧着样子,根本不像是对陶初锦他们生了嫌隙的模样。
宣微澜就捂嘴笑道:“瞧老太太说的话,要是大哥嫂子在这儿,一定要埋怨老太太鄙视他们家的厨子了#!”
安氏忍不住笑:“我还不知道,他们家那个奶嬷嬷,还有那个小丫头们,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到底是在外面,哪能像在家里一样随意!吃喝上到底会受委屈!”
宣微澜默然不语。
她暗暗想着,其实老太太是因为在宣府里住了几十年,所以才觉得宣府最好,但对于大哥大嫂老说,他们宁愿住在外面陌生的地方,也会比这里好得多。
她当初也是知道郭妈妈克扣初锦嫁妆的,只是后者不吭,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她想大嫂这样聪明,一定有自己的解决之道。
没想到……
她的解决方法竟然是这样……
借他人之手,不费吹灰之力。
宣致和将郭妈妈打得半死不活,又把她全家,包括娘家的,夫家的,不管年纪大小,统一打了二十板子,一起送到了京府尹衙门,状告他们偷主子嫁妆,变卖钱财。
将郭家的财产收拢一下,愕然发现其家财竟能抵得过一小康之家了,除了初锦的首饰与字画,竟有几千两银子,而他们全家都是宣府的家生子,可见,往日里他们偷得有多厉害!
宣致和命人严查,另一方面却又大手一挥,让人大张旗鼓地将加嫁妆给送到将军府,并将郭家没收上来的财产全部添进去,自己又另外添了两幅收藏的古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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