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奴婢听说太太是不怎么赞同这门亲事的,一直说要给婠婠表姑娘找一个好婆家!”
杜鹃继续道。
初锦便看她一眼,眼中流露出来赞许的笑:“真是难为你了,杜鹃,打听的消息真多,有的连嬷嬷也不知道呢!”
杜鹃就掘唇轻笑。
她长得很美丽,有着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清软。
初锦歪着脑袋问道:“杜鹃,你年纪也不小了,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找婆家,按理说也是时候了。”
她的年纪比习夏与墨菊都大一点。
杜鹃脸颊顿时飞红,忙忙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奶奶就会开奴婢玩笑,奴婢才不舍得离开您呢!”
“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离开的!”
初锦却是淡淡笑着,脸上带了一抹怅然:“女孩子总不能只守着娘家。”
就像是她一样。
“是啊,奶奶就像是我们的娘家人一样。”
杜鹃难得也感性起来,看向初锦的目光十分温柔,又带着感激。
“奶奶,奴婢是真心想起劝奶奶一句,不要再和将军闹别扭了,将军毕竟是做大事的人,奶奶这样做,总有一天会惹恼将军的!”
初锦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
虽然,周嬷嬷她们总会隐晦地提醒一句,但是,却从没有像她一样,提醒得这样明显大胆的。
她对上对方那双含了关心真诚的眸子。
“好,我答应你!”
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她想,她确实该改变一下她与樊季笙之间的相处模式了。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要谨守本心,不要轻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要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上司。
她不能付出感情。
可,她不能否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对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心就越不受控制。
她其实是有感觉的,她对樊季笙很有好感,非常有好感。
那样一个气场强大又聪明睿智的男人。
初锦闭上眼睛,将双眸中涌出的情绪都深深压在心底。
或许,她该和对方坦诚地谈一谈了,把她的一些想法告诉他,然后两人一起决定以后的相处模式。
这样一想,她觉得心情放松多了。
至晚,樊季笙从外归来,脸色疲惫,似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初锦猜测他可能又去忙暗地里的间谍工作了,不由暗暗皱眉,所谓的大内密探,让她来说,其实和锦衣卫是一样的差事,帮着皇帝做隐私里勾当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她非常希望对方能够恢复原先的职位,停下这个。
“吃饭了没?我特意给你也剩了乌鸡汤,要不要下点面条喝点?”
她主动站起身,走到跟前问道。
昏黄色的灯光下,不知是不是眼花的缘故,樊季笙总觉得她的笑容里似是多了一些什么,却是发自内心的。
他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含笑说道:“是夫人亲自为我烹饪吗?”
初锦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但看看对方那含笑期待的眼神,最终轻点了下头:“太复杂的我可能不会,但面条却还是会的!”
小厨房当然不可能让她擀面条,初锦力气也不大,周嬷嬷忙挽了袖子擀出来两碗的量,初锦就按照前世的做法做了一碗香喷喷的乌鸡汤面条,色泽鲜艳,味道鲜美。
樊季笙尝了一口,不由赞道:“真香,初锦的手艺不错!”
初锦只掘唇笑笑,她面前也放了小半碗,只是应景尝尝,之前已经吃饱了。
趁着其他丫头不注意,樊季笙凑近她,悄声:“有个会洗手作羹汤的媳妇,我以后就不用怕挨饿了!”
初锦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脸红了红,忙移开了视线。
樊季笙笑笑,大口吃着香甜的汤面。初锦体贴地为对方倒了一杯热茶。
樊季笙吃完第一碗后,不够,又添了一碗,没有想到他会吃这么多,锅里剩下的根本不够,初锦有点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碗:“我的基本没动,你要不……”
让对方吃自己的口水,似乎不是件很好的事情。
初锦说起来就有些底气不足。
她也有些微微的懊恼,到底是第一次给对方做饭,就做少了。
樊季笙却没等她说完,直接就拿过她的碗放在自己面前,也不换,吃了起来。
初锦“哎”了一声,对方置若罔闻。
她心里便涌上一股极其奇异的特殊的感觉,似是有一百只小老鼠在挠痒一般,却又好像是有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吃完后,擦了嘴,漱了口,樊季笙又脱下大衣裳,只着薄薄一层汗衫。因为初锦怕冷的缘故,屋里仍然烧着地龙,但过了正月十五后,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耐不住热的樊季笙在屋里的时候就只穿一件薄汗衫就足够了。
初锦结果他脱下来的衣服递给丫头,樊季笙不由嘱咐道:“你就别跟着忙活了,有她们呢,你肚子不疼了,还是好好躺着才是!”
初锦嘟嘟嘴:“都躺了四天了,再不让我动弹会儿,估计都该发霉了!”
“哪有那么夸张!”樊季笙望着乌压压一头黑发的她,肌肤赛如霜雪:“你若是觉得无聊的话,等完全好了我便带你出去转转,总是闷在府里,也的确难受!”
两个人就只出去过两次,还没有玩得尽兴过呢。
初锦想了想,便道:“那咱们要去就去个远点的,太近的也不尽兴。”
她眼睛一亮,笑道:“不如去我陪嫁的庄子吧,说实话,我还从没有去看过呢,连那庄子是扁是圆都不知道呢!”
樊季笙觉得今晚的她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点点头,宠溺地说道:“好,听你的!”
他的视线有些火辣辣的,初锦不是太好意思,左顾而言他:“我三姐的陪嫁丫鬟的事你查出来了眉头?”
樊季笙摇摇头:“没有!李家掩得很严实,那两个人也一直没有清醒!”
他迟疑着看了对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初锦敏锐地察觉到了,忙问道:“怎么?”
樊季笙摇摇头,犹豫了下,就斟酌着语句:“其实我是想起你医术也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初锦睁大眼睛,忙点头:“好啊,我明天就可以去!”
“不行,再休息两日。”
樊季笙却是坚决拒绝了她:“你的身体重要,这几天不要吃风。”
初锦想了想,只好点点头:“好!”
这几天两人都是分房睡,初锦小日子来了,又来那么多,身边也不方便躺人,所以樊季笙就睡在了厢房。
而今晚也不知道为什么,杜鹃却走进来,小声请示:“奶奶,大爷今晚的铺盖铺哪里?”
初锦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樊季笙却淡淡道:“奶奶身子大好了,就铺进来吧!”
初锦不由看了他一眼,对方一双深邃的眸子也灼灼盯着她看。
初锦咬咬唇,言不由衷地说道:“就听大爷的!”
杜鹃偷偷笑着应了,忙和习夏一起去收拾樊季笙的铺盖。
初锦则坐在那里,双手绞着,似是有些紧张的模样。
樊季笙一直在观察她,见状不由暗暗叹了一声。
他当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排斥,但他一直用她年纪小,怕羞等借口来解释她的行为,可现在,他又感到深深的无奈。
两个人成亲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了,按理说彼此间应该更熟悉才对,但实际上他们却似乎越走越远。
“初锦,我们改日去我的一个朋友家里做客吧!”
她突然说道。
初锦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是你的同僚?”
她想找出更多的话题来。
后者轻点了下头:“是在北边时就认识的,后来他一直跟随我,几次救过我的命,我们是过硬的交情!你也不用感到拘束!”
初锦挑了下眉:“夏悦然?”
她现在唯一见过的就是夏悦然。
樊季笙却摇头:“不是,是另一个,已经成家了,在城西那一块!”
初锦了然。
城西,只是一些富贵商贾之家与官职比较小的京官聚集之地。
“他与夏悦然一样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樊季笙的语调很认真。
初锦点点头:“我知道了。”
樊季笙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虽然只是一瞬,但初锦还是捕捉到了。
“你今天在家都忙了什么?”
他问道,并扫了屋内一圈:“不是说要提两个丫头上来!”
初锦笑道:“还没呢,我那铺子一下子有弄不好,得再过段时间才把杜鹃与习夏派出去,两个小丫头明天就进来,先从粗使丫头做起,等熟悉了再一层层往上提!”
樊季笙皱眉道:“你这里人本就少,出去三个,又提上两个,肯定不够,不如在外面买两个人使唤!”
他是真心害怕初锦受累的意思。
后者忙摆摆手,笑道:“这就够使唤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能动弹,哪需要那么多人围着!”
“是该添些人,等搬到将军府了,那里可没多少人,你去了没人伺候可不行!”
初锦想了想,道:“那等大爷哪日在家再看,我可不如大爷识人多!”
樊季笙望着她微笑。
初锦就欲言又止。
樊季笙眼睛眯眯,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先出去!”
杜鹃已经将床给铺好了,便忙忙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给一对小夫妻独处的空间、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樊季笙奇怪地问道。
初锦不由暗暗吐舌,难道她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望着对方专注的眼神,她也收起思绪,轻声:“是!”
樊季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轻轻蹙眉,却是端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看着她
初锦舔舔发干的唇,轻声:“我们虽然成亲了大半个月,但是之间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我想问问你以后的打算!”
樊季笙挑挑眉,好笑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是想为我寻求后路?还是自己寻求后路?”
初锦摇头,让自己变得更加镇静:“我的目的与你一样,都是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够变得更加轻松!所以,如果你有其她相中的人的话,我会跟老太太提……”
樊季笙却突然站了起来,瞪着她:“所以你要和我谈的就是纳小吗?”
初锦平静地点点头:“是!”
樊季笙嘴角就浮起一抹冷笑:“如果我相中了一个地位远比你要高的女子呢?你是不是要主动让贤?”
初锦有些愕然,身份比她要高的?难道也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女儿吗?
也或者根本就是婠婠!
“陶初锦,你当真让我失望!”
樊季笙微微倾身,一双眸子冷冷地望着她,脸上不含一丝表情:“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三妻四妾,要纳小,我自幼吃够了庶子的苦头,也看到了我母亲的痛苦,为了能够回到京城,回到这个生我的地方,我几乎是九死一生,才终于衣锦还乡,却只带着我母亲的尸骨!在这种情形下,你怎么敢以为我是个朝三暮四,让我的孩子也生活在我曾经生活过的苦难中?陶初锦,不要找理由,你其实是我见过的最自私,嫉妒强最强的女子!”
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而后者则微微呆愣在那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她明明是想和他好好商量的,却是只一开个头就谈崩了。
她有些气愤,懊恼,但从心底最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说着,其实樊季笙说得很对。
樊慕青被情所伤,又被迫被驱逐出京城,客死他乡,樊季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孩子,一定吃了许多许多苦头,才艰难地长大。
他真的是吃够了庶子的苦楚……
或许,她刚才不该那样说的,明明还没有发生的事,她却非要提前说出来,自然会受到排斥。
***
周嬷嬷知道她又把樊季笙给气跑了,不由恨铁不成钢,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非要把大爷的耐心给用完才你才轻松了!”
初锦嘟嘟嘴,有点小小的不满:“我哪知道他那样容易就生气,我就说了两句话,原先还好好着!”
周嬷嬷便质问着:“你跟他说了什么?”
打死她初锦也不敢让前者知道,左顾而言他:“天色晚了,也不知道将军回去去哪儿,要不要让人去找一下!”
周嬷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你现在开始担心了,刚才干嘛去了!”
她今天的态度格外严厉,初锦便郁闷地嘟哝道:“以往也没见你这样关心过,好像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一样,没听过这样一句俗语吗,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嬷嬷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有理了?”
初锦嘟嘟嘴,撇过脸不说话。
外面早就有机灵的石榴跑过来小声道:“大爷去了外书房!”
“让收拾铺盖没有?”
周嬷嬷也忙急切地问道。
初锦随手翻起一本书,耳朵却竖起来听着。
她面上虽然不太在意,但却是从心底关心的。
石榴特意看了初锦一眼,拖长声音:“奴婢偷偷回来的时候偶尔听到了大爷让小厮们准备炭炉的声音!”
准备炭炉?
那不是要烧房子用的?
周嬷嬷瞪着初锦的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初锦摸摸鼻子,努力把自己缩得小小的。
周嬷嬷却走过来,压低声音:“奶奶,你去亲自赔礼道歉去!”
初锦顿时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唰得跳起来,瞪大眼睛:“凭什么?我才不要去!”
她嘴巴撅得高高的,都能挂一个小油壶了。
“是你的错,你还不主动去道歉?”周嬷嬷的眼珠子瞪得比她还高。
初锦不敢提高声音,只从喉咙里发出嘶声,一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行,我没错,我也不道歉!”
周嬷嬷狠狠瞪着她;“马上换大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外书房道歉!”
不得不说,当周嬷嬷摆出架子来的时候,还是很像一个奶嬷嬷的。
初锦偷眼瞅了她一眼,犹豫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嘟哝:“好吗,去就去,谁怕谁!”
周嬷嬷点点她的额头:“去了后态度好一点,诚信诚恳地向大爷承认错误,我就在外边听着,看奶奶到底会不会说!”
初锦相当不满:“嬷嬷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大晚上的你跑什么!”
“如果不是担心我家的奶奶不会说话,或者是惹事,我干嘛要自讨苦吃,屋子里暖和或的,还要跑到外面去!”
周嬷嬷望望外面的天色,叹声:“似乎又阴下来了!”
初锦就无所谓地说道:“下雪了咱们也不出去!”
“快去!别磨蹭!”
周嬷嬷看不惯她故意拖延的行为,扯了她的袖子就把她给拉在了外面,又让习夏给她穿上暖和的大麾,杜鹃拿着伞。叫上几个粗壮的媳妇,一行人便朝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其实,说是外书房,宣府确实有两个外书房的。
一个是国公爷宣致和专用,另外一个是宣氏在几年前就专门为樊季笙设立的,里面的书很齐全,面积非常大,,远远望去,有一种身处图书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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