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到上院,安氏一看到她就笑眯眯地问:“去给你们老爷太太请过安了?”
她脸上的笑容隐隐带着些促狭之意。
初锦便忙点头,含笑道:“可不是,老爷正和太太说话呢,孙媳不好多待,就赶忙出来了,原本说要和太太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呢!”
安氏忙摆手:“不用她来,不用她来,你们老爷好容易去一趟,让她好好伺候着,我这里有你们几个孙媳妇,用不着她在!”
说着一席人都笑了起来。
“瞧老太太说的,太太若是在这里,还不得亲自跟老太太拼命!太太别看比我们大,但实际上却含羞着呢!”
苏氏掘唇笑着。
初锦扫视了一圈,宣微澜不在,婠婠依偎在安氏跟前,碰到初锦的视线,却露出一个浅浅的柔柔的笑意:“嫂子!”
初锦走到跟前,拍了拍她的手:“昨个儿早上我去找你,下人说你出去了,我又去三姑姑那里,也不见人,莫非是在老太太这里?”
安氏也疑惑地望着对方:“可不是,人去了哪儿了?”
婠婠柔美的脸上就染上一抹淡淡的悲伤:“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后花园坐了坐,过两天就是……老祖宗,我正想跟您说呢,今年我想回去一趟,看看我父母的坟墓,给他们扫扫墓,烧些衣服穿……”
安氏的眼中就闪过叹息,也跟着点头:“好孩子,难为你了,放心,今年定让你回去!回头让你阿笙哥哥送你,他现在在家,有空,有他送你,千里迢迢我也放心!”
婠婠就露出惶恐的神情,偷偷看了初锦两眼:“老太太,这……嫂子……”
安氏就语重心长地对初锦道:“初锦啊,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婠婠的父母早年就去世了,这孩子这么多年就回去过一次,如今也该再回去一趟,阿笙他在家……”
初锦一直默默盯着婠婠,闻言便接口道:“既然是老太太有名,孙媳其敢不从,更何况将军他凡事自己拿主意,孙媳不敢自专!”
安氏显然非常满意初锦的回答。
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明显听到身后的墨菊气得直喘气。
她不由有些好笑,有些事她自己还没什么,但是她的丫头已经替她打抱不平了。
她知道婠婠是故意的,她可以不计较,但却不能姑息。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当妻子的都要坚决捍卫自己的权利。
她不想去干涉樊季笙什么,可,她必须得遏制住婠婠的态度与行为,她要的只是表面上的尊敬。
从上院出来,她特意和婠婠一起走:“婠婠,昨天我就找你,你却不在,那我们今天一起回去吧!”
婠婠忙露出笑容:“那求之不得。”
安氏顿时笑了:“这姑嫂两个感情真是好!”
初锦冷笑,那能不好吗,两个人合同一个丈夫!
在回去的路上,婠婠说这说那,又透露出想去初锦哪里吃饭的意图,并表示要好好谢谢”阿笙哥哥“,太麻烦他了。
初锦一直沉默着,但是当听到这句话时猛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她。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深沉冷漠,婠婠咬着唇:“怎么了,嫂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初锦将目光收回去,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近乎冷漠:“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将军他是我的丈夫,我的枕边人,如果婠婠表妹实在是思念太甚,无法自已的话,直接来告诉我,我去请求老太太,让将军直接纳了你就是,我们面上里子都好看!”
婠婠一愣,接着脸色发白:“嫂子,你怎么能……”
“婠婠,我说的是真心话,女孩家的名节何等重要,你可不要白白糟蹋了!”
初锦迈步朝前走,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婠婠冷笑的声音:“名节重要,但嫂子没嫁过来之前就和阿笙哥哥有了首尾,这府里谁不知道……”
“那谁敢在我面前提?我是光明正大被娶进来的!婠婠,你如果有本事尽可以让将军娶你,我不阻拦,到时候我只要一封和离书就可以了!但如果不能,你就乖乖地按照我的说法,让将军纳你为妾吧!”
“你……”婠婠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被激怒了,脸色涨得通红:“嫂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很轻,似乎只说一下就无法让她忍受似的。
初锦冷笑:“什么身份?你父亲因为涉及贪污受贿,祸害百姓,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抄了家处斩,你母亲跟着上吊自杀,只留下你一个孤女,不得不千里来到外祖家里过活,你是什么身份,萱婠婠,你是罪臣的女儿,连平民都不如!”
婠婠根本没想到初锦把她的来历弄得清清楚楚,太过震惊一时呆愣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但渐渐,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她露出羞辱的神情,牙齿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丝毫抽泣声。
她这样的哭相很美,梨花带雨。
初锦看了,也不由心跟着纠痛起来。
她移开视线,淡淡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菲,婠婠,这个家里没人肯叫你的姓,只称你为婠婠姑娘,但,你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而老太太,可没多少亲生女儿!”
婠婠看她一眼,目光很深很深,似是要重新认初锦一般,然后才默默施了礼,转身离去。
墨菊轻拍了一下手,暗叹道:“没想到奶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刚才课真是痛快!”
初锦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情。
杜鹃悄悄瞪了墨菊一眼,欲言又止地看向初锦。
后者淡淡一笑:“不用劝我,有的话我早就想说了,趁此机会一并说了也好!”
“那将军那里呢?表姑娘回去一告状,将军岂不是对奶奶有了看法?”
杜鹃小心翼翼地说道。
初锦却扬了扬眉:“杜鹃,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我还在意他对我的看法吗,他是个注重规矩的人,只要面上给我尊重就足够了!”
她抬脚朝前走去。
身后的墨菊与杜鹃互相看了看,也忙赶紧跟上。
周嬷嬷没有跟去,等初锦回来的时候就赶忙出来,先是上下打量初锦一行人的神色,接着便试探性的问道:“刚国公爷那里派人让奶奶过去,奶奶,是怎么了?我瞅着那来传话的婆子神色不好……”
初锦瞅了她一眼,并不太放在心上:“今天与国公爷有些冲突,我有些冲动,直接让他休了我回去……”
“你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周嬷嬷就大声喊了一嗓子,初锦本来就在云游天外,立刻被吓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对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周嬷嬷又气又急,先瞪了她一眼,就转头气势汹汹地骂着杜鹃几个:“让你们几个跟着奶奶出去,怎么奶奶冲动你们也没拦着点,竟然直接和国公爷呛上了1你们干什么吃的,啊?”
将杜鹃几个训得谈不起头来。
初锦不由哭笑不得:“嬷嬷,有什么话您直接跟我说就是,骂她们几个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听我的!”
“你也知道?”周嬷嬷气得敲了下她的额头:“那你还不慎重自己的行为,如今直接和公公起冲突,是不是想直接被休回去啊?”
初锦的火气也有些上来,直接哼哼:“那让他们休了我还好呢,我就怕休不了……”
周嬷嬷气得不行:“你……”
“奶奶,嬷嬷,将军回来了!”
青青从外面探进脑袋,小声道。
初锦一回头,就看见樊季笙站在院子中间,显然不是才回来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初锦看了周嬷嬷一眼,起身去了里间。
周嬷嬷尴尬得不行,一张老脸红白交加,忙迎出来:“大爷回来了,快让她们倒热茶来,习夏,青青,你们快去!”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在屋外,也不知道提醒一句,刚才她和姑娘吵那么大声,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多少。
习夏无声说了句:“我喊了三四遍……”
但屋里无人听见。
樊季笙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只摆摆手,对周嬷嬷道:“嬷嬷跟我来一下。”
通常情况下的,对初锦的奶嬷嬷,樊季笙是给了一定的尊重的。
周嬷嬷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下里间,门帘仍在晃动。她扭过头:“哎,这就来!”
两人来到小书房,樊季笙背着手站了半晌,才叹口气:“嬷嬷想必也知道了,小五她在和我闹别扭……”
周嬷嬷很是尴尬:“奶奶那是小孩子脾气,过去后也就好了……大爷……”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对方一下初锦生气的原因。
但是下一刻,樊季笙就主动说道:“昨天我去了婠婠表妹那里,是因为我听说她这几天身体不好,她父母忌日也快到了,我便去问问看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小五正好也去,应该是知道了,但她不主动跟我提,却放在了心里……”
对方不说话了,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眼前的新婚丈夫在委婉地向周嬷嬷这个贴身奶嬷嬷表示,他的妻子不信任他,同时又善妒。
周嬷嬷的大脑飞快运转着,面上却装作惊讶的样子:“昨天大爷去了婠婠表姑娘住处?怪不得,我说奶奶心情不好,原来是为这个……大爷,不是我倚老卖来,实在是自小我家奶奶就是我带大的,说是我自己的孩子也不为过,您去探望表姑娘,这是好事,这说明您心胸豁达,心性善良,但,婠婠表姑娘到底是个女孩家,又不是咱们府里的,您这样一个人直直闯上去,还被奶奶碰个正着,岂不是产生误会嘛!奶奶还会想着大爷这是不信任她,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后宅的家务事,原该都是由奶奶掌管着的,那现在发生这事岂不是让奶奶不自在……老奴也替我家奶奶不自在呢……”
周嬷嬷说的很委婉,没有提男女私情那一套,直接指明樊季笙办事的方式不对。
后者蹙眉想了想,忽而笑笑,如梦初醒的模样:“嬷嬷说得对,这件事本就是我做的有失妥当……”
知道初锦知道后故意隐瞒着他,他却无端端生气,甚至昨晚也不回来,现在想想真是太冲动了。
就像是什么也没经历过的毛头小子一样,真是太不应该。
“嬷嬷平日照顾你们奶奶辛苦,我都知道,也看在眼里,没什么表示的,这些银钱拿去自己攒着当养老钱吧!”
樊季笙把一锭二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周嬷嬷忙拒绝:“大爷太客气了,照顾奶奶那是应该做的!”
樊季笙注视着被推回来的银子,笑笑:“其实我很高兴初锦身边有嬷嬷在,初锦有些孩子气,别看面上稳重,但内里却天真任性得很,有你提点着她,我也放心!”
周嬷嬷顿时在心里猛地点头,大爷平日看着不管事,但姑娘脾性都摸清楚了。
初锦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常让人哭笑不得。
“大爷放心,奶奶那里我再时常督劝着,奶奶能听得进去劝,本身也聪慧大方……”
樊季笙笑着摇头:“嬷嬷不必如此,初锦是我的妻子,不管她什么模样什么性情我事先早已知道,而且她年纪比我小八岁,我是该让着她点,以后嬷嬷也不要对她要求太严厉了,凡事大面上不差就行!”
周嬷嬷先是一愣,便又喜得眉开眼笑。
不管樊季笙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能这样对她这个贴身嬷嬷说,可见其本意是想对奶奶好的。
周嬷嬷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奶奶一直说大爷对婠婠表姑娘有情义,但是让她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位铮铮铁骨的将军汉子,一颗心都在自家奶奶身上呢。
樊季笙朝她点点头,迈步出了屋子。
那二十两银子还在桌子上,周嬷嬷想了想,便袖进了袖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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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
里屋初锦随意拿了本书翻着,是一本游记。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也看不进去,只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只得樊季笙把周嬷嬷叫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站在面前,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
初锦忙移开视线,摇头:“没干什么!”
樊季笙拿起她手中的书,翻了两页就又放回去:“看了几遍了还看?”
初锦低低“嗯”了一声,只干坐着,也不起来为对方倒茶,也不主动打开话题。
这都是她自从嫁过来后主动做的事。
樊季笙轻挑了下眉,低叹一口气,在初锦对面坐下,直视着她;“说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初锦却猛地站起身:“国公爷那里叫我有事,我得先过去了……”
她急急朝外走去,在经过樊季笙身边的时候,对方拉住她的胳膊,沉声:“连犯了什么错也没勇气告诉我吗?国公爷已经让人跟我说过了……”
怪不得呢,他肯回来。
初锦只觉得心口的火气突突往上升,猛地扭头看他:“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还是迫不及待来休了我的?”
樊季笙刚还温和的眉眼立即变得凌厉起来,恰如千军万马朝初锦驶来。
后者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但仍强自镇定地说道:“国公爷从头到尾就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我想责任不在我,而在将军你,是你事先没有和对方做好沟通,才导致国公爷对我的不满越积累越多……如今有这样的麻烦,我想要去解决的还是将军你!我去了也只是白惹国公爷生气而已!”
听着她这样理直气壮地要求他给她解决麻烦,樊季笙不由哭笑不得,又很想叹气。
尽管当时就有预感,但初锦表现得一直很温和贤淑,但没想到他果真是娶了一个大脾气的媳妇。
“你笑什么?”
初锦有些恼羞成怒。
樊季笙笑着摇摇头,叹道:“真是个孩子!”
初锦很讨厌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她有多么不懂事一样。
“好吧,宣致和对你不满,责任确实在我,所以由我解决掉!”
初锦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似是想看出他是在打什么主意。
“就这么不信任我?”樊季笙的眉头轻皱,微微倾身,俯看着初锦:“小五,当初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但是你是怎么做的?”
初锦忙要开口反驳,但是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又觉得有些心虚,可随机她就又理直气壮起来,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心虚。
“是,夫妻间是要互相信任,互相平等,才能一同携手走下去!”
她的眼神有些冷:“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不,我们甚至不是夫妻……”
樊季笙皱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吗,又怎么会不是夫妻呢?
“夫妻夫妻,一夫一妻,只有两个人的家庭才是夫妻,但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夫妻这两个字名存实亡,我们之间只要有第三个人,就永远不会存在信任!”
这是她第一次在樊季笙面前阐明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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