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敏修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含笑而笑:“只可惜见不到正主,等了那么长时间我有事就先离开了!”
“哦,”初锦点头:“也就是说六妹妹还没有离开。”
陶敏修含笑不语。
在月光的照耀下,初锦注视着面前的男子,面容平和,温润儒雅。
她其实看不透这个人,即使几次相处中,他总是竭力向她表达出十足的善意。
她不信任他。
“很抱歉与你们错过,而且我不觉得有我出马就能让祖母改变决定!”她淡淡笑着。
陶敏修看着她:“我知道你大嫂前几天去找过你。”
突然转变话题,让初锦有些惊讶,她微微警惕地看着他,似是一直小心谨慎露出利爪的猫咪。
陶敏修笑笑,语气随意:“我只是想告诉你,虽说夫妻一体,但有时候对方的想法并不代表我的想法。”
也就是说那次他并不知情。
不过是合伙做生意而已,初锦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害怕陶敏修与朱氏会借着她做什么事。
她如今只不过是开了一家酒肆,甚至都没有开张,都已经投入了大笔银子进去,日后还不知能不能盈利呢,若说他们相信她做生意的天赋而选择合作,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初锦自己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那我就明白了,原本我还担心会因为拒绝让二哥误会呢!”她微微一笑。
陶敏修顿了一下,轻声:“但我确实知道你们与三叔三婶已经达成了协议,二成的利润,光是这个大饼,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站在你们这一面了!”
初锦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她没想到陶敏修在府里的势力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竟然连私下里的交易也调查得一清二楚。
而听他的口气,似乎,他认为陶敏哲兄妹选择与三房合作,是为了那个爵位。
她挑挑眉,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方会屡屡示好,原来他以为陶敏哲要争夺爵位继承人,所以才提前下赌注。
陶敏哲的确有这个心思,但他一直走的是正经科举出身,又被陶府所排斥,想要接受爵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他现在除了小郡王与金老的支持,什么也没有,也顶多是有这番心思,再暗暗部署一番罢了,却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借给朝廷七十万两银子,倒的确是一个大优势。
她与樊季笙的联姻,也是一个优势。
初锦有些明白对方的做法了。
虽然不管事,但她也听说过对方在府里的处境,掌管着大部分庶务,甚至一些暗地里的生意可能都由他接手,但他并不被二房信任,陶保赫更是处处对他进行打压,这也导致他在府内根本就施展不开。
李氏掌管府内事务,陶敏修掌管外部,却受到前者的牵制,这大概让后者很不满吧。
或许他真没有要继承爵位的野心,但却不代表他甘心让自己受制于二房。
至少如果陶敏哲继承爵位,他的地位不会改变,没有官职,却能够做一个安稳的富家翁,还会受到众人的尊敬。
而如果跟着二房,那等老祖宗去世,大房被分出来,他就是单纯一个生意人,地位低得不是那么一星半点。
这样简单的一个道理,初锦却用了这样长久的时间才想清楚。
她对自己有些懊恼,对陶敏修也没有那么客气了,冷笑着说道:“这陶府还真成大哥哥的天下了,暗地里的事情你都一清二楚!”
陶敏修一双温润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倏忽一笑,轻声:“或许听了我接下来的一个消息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初锦不解。
陶敏修微微倾身,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见。
他在初锦耳边快速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陶敏修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那我先告辞了,五妹妹保重!”
他果真站起身带着婆子离开了。
失去了唯一灯笼的照耀,四周变得黯淡。
墨菊有些奇怪,伸手去扶初锦:“姑娘,怎么了?”
反应这么大。
初锦脸色冰凉,一双漆黑的眸中却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憎恨,那如狼一样的犀利让墨菊大吃一惊。
初锦却渐渐恢复过来,她握住对方的手,很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回去!”
她的声音冷静克制。
但墨菊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一张脸也有些发白,胡乱点点头,就扶着初锦一起往向荣阁的方向走。
在半路上,她们碰上了气势汹汹回去的六姑娘,两人忙躲在了身后的树丛里,等一群人呼啦啦过去后才出来。
初锦苦笑一声:“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精力。”每次见到陶嘉锦,对方彪悍的战斗力与作风都让她又惊讶又无奈。
墨菊撇撇嘴:“六姑娘可不像您一样,整天忙这忙那,她的精力都用在争风吃醋上了!”
话中的鄙视让初锦忍不住笑。
她摇摇头,又想起刚陶敏修告诉她的那个消息,脸色重新变得铁青。
等回到向荣阁的时候,没有意外,整个院中的人看起来异常疲惫,就连生龙活虎的周嬷嬷也一脸疲惫地坐在那里,看到初锦进来,就露出一个苦笑:“好姑娘,你可是躲清闲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杜鹃与初锦她们也都熟悉了不少,在旁边给周嬷嬷递了一杯茶,笑道:“也亏得姑娘提早躲了出去,不然今天可得吃亏!”
初锦想到刚刚遇到的那一番人马,扬扬眉:“怎么,难道她们还敢动武不成?”
周嬷嬷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茶杯都摔了几个,椅子也踹到了几个,守门的婆子也被扇了几个巴掌,啧啧啧,这样暴力行为的姑娘传出去,估计还得连累着姑娘也嫁不出了!”
初锦皱着眉头:“还打人了?”
周嬷嬷马上道:“姑娘放心,刚杜鹃已经亲自送了二两银子,也不枉她白挨一顿打!”
初锦就笑着看向杜鹃,目光中流露出满意。
简单洗漱一番,因为忙了一下午,早就饿得不行,石榴先煎了两碗铁板豆腐过来,撒上鲜嫩的葱叶子,初锦几乎是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一个半碗才结束。
让周嬷嬷又是皱眉又是怜爱地笑。
一直等吃过饭,众人都去休息,初锦才让墨菊守门,拉着周嬷嬷缓缓将陶敏修说的事情告诉了她。
周嬷嬷也是又惊又怒:“二夫人是糊涂了吗,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馊主意……竟然敢害姑娘……实在是大胆之极,有没有人性……”
她很激动,声音有些高。
初锦忙制止了她:“嬷嬷,小心隔墙有耳!”
周嬷嬷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隔墙有耳。
陶敏修告诉初锦说李氏因为想让陶妍锦取而代之,近日里会对她不利,让她小心。
他说的这个不利,自然是杀人灭口了。
后宅中悄无声息处死一个人的手段,无非是下毒,或者是名誉问题逼人自杀,更或者是没有理由直接戗杀。
按照李氏的为人与陶初锦在府里的地位,她和周嬷嬷一致认为对方只会采取第一种方式,下毒。
而下毒的方式,最方便的就是吃食。
“姑娘,石榴她……”周嬷嬷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初锦却摇头:“石榴这几年都生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何况她是外面买来的,背叛我的可能不大。也可能是从大厨房分配的菜食上也或者是茶叶,熏香之类的!”
顿了顿,她轻声:“既然是近日再动手,嬷嬷,明早开始,要对外面采买送进来的熏香,时令鲜花,胭脂,茶叶,药材等进口的或者是用鼻子闻的东西,都要严格把关,最好都不要用!”
周嬷嬷慎重点头:“姑娘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不光是吃的闻的,首饰,布匹之类的上身用的也要提防,笔墨纸砚,书本,只要和姑娘接触的都要小心。”
初锦笑了笑,果然是土生土长的宅斗专家,比她考虑得全面多了,却又忍不住道:“嬷嬷,你这规格也太高了,我就算是有人暗害,也只是这小小一方宅院中而已,段数就那么几种,在笔墨里放毒,似乎是对待王宫大臣的段数,我可没上升到那种高度!”
李氏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也想不出那样复杂的手段。
没想到周嬷嬷却一反常态,态度极其严肃:“事关生死,姑娘千万不要懈怠大意,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办,姑娘这些天就待在屋里,最好哪也不要去!”
是啊,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将初锦引出去,在别人的地界中毒。
这个时代的毒不能靠科技找出来,只能自己时刻小心。
初锦看到周嬷嬷那担忧的神情,心下一软;“嬷嬷,你们也要小心!”
跟在她身边的几人,也是最容易受害的对象。
周嬷嬷冷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青青刚提上来,不足以信任,也正好让她去后院照顾习夏,暂且不能进屋子,杜鹃老奴冷眼旁观,倒还觉得不错,又是老祖宗身边出来的,倒是可以告诉她,墨菊自然也是信任的,只有石榴……”
周嬷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初锦其实能理解她的心情。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因为对石榴起了要收为养女的心思,所以周嬷嬷对石榴的要求也异常严格,不管她心里相信不相信石榴,在态度上也要更加严厉地对待。
毕竟,石榴如今和她是一个屋子里的,又动了那样一番心思,周嬷嬷在初锦面前必须表态。
初锦明白她的用意,笑笑:“嬷嬷,你不用紧张,石榴当初还是我相中才提拔上来的呢,她的为人我很清楚,不过她到底年幼,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她,免得她慌了手脚……”
“姑娘的意思是……”
初锦淡淡一笑:“嬷嬷可是忘了,小厨房里还有两个从外厨房选过来的两个年轻媳妇,虽然这几年她们中规中矩,行事挑不出错来,但到底与咱们隔着一层,又接触吃食,所以是最让我怀疑的对象!”
周嬷嬷心中一凛,可不是,她刚只顾着对亲近的几个人怀疑,对外来的食物东西怀疑,却将那两个媳妇忘得一干二净。
她神情肃穆:“石榴人小,又憨厚,知道真相后怕是不能表现自如,这件事果然得瞒着她比较好!”
初锦点点头,安慰对方:“嬷嬷,大哥不过是给我提一个醒,咱们也别自乱了阵脚,平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暗中留意就是!”
周嬷嬷点头称是。
将杜鹃,墨菊两个找来,周嬷嬷缓缓将事情说了一遍。
底下的两人都十分震惊,墨菊转瞬就明白了一切,怒火中烧,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得惊人。
杜鹃却很惊讶,没想到不过几天相处,五姑娘就已经这般信任她了,将这样的机密也告诉了她。
一般上这种情况,她作为新进人员,是最该被怀疑的对象。
注意到她疑惑与不可置信的目光,初锦淡淡一笑:“杜鹃,该是你选择效忠对象的时候了!”
杜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下毒一事或许很重要,但五姑娘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她。
她从老夫人那里来,代表着老夫人的体面,也代表着老夫人的眼睛与耳朵。
虽然她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但到底不曾明着将话说开,五姑娘这是要用这件事逼着她做出一个选择了。
她和老夫人,自己只能选择一个。
杜鹃脸上一时阴晴不定,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周嬷嬷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习夏,墨菊两家,如果不出意外,都会成为姑娘的陪房去宣府,如果你忠于姑娘,那你家人的安危姑娘必定也会放在心上。”
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基本上都是家生子,只有茉莉是从外买来的。
杜鹃如醍醐灌顶,是啊,她糊涂了,依着五姑娘的手段,她担心她在陶府的家人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她马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姑娘,奴婢愿终身为姑娘尽忠,永不背叛,终身伺候姑娘,永不变心!”
她说得斩钉截铁,细白的肌肤上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初锦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杜鹃比习夏大上两岁,在容氏身边也见了不少市面,是个很得力的人手,如果她站在她这一边,那对初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当然,至于她说得忠心,人心隔肚皮,还需要时间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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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件事,初锦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急着去酒肆查看情况,只钻在屋里,不是绣嫁衣就是看书养身,小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只是,新产下来的羊乳却是不敢用了。
幸好美容房子所需要的香料与中药都是早早就备好的,周嬷嬷甚至不要石榴插手,自己亲自守着一个炉子熬药。
石榴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几天陶府上下弥漫的那一种紧张气氛,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仔细想想,大概也是因为习夏与三爷陶敏礼离府的事吧。
因为初锦闭门不出,陶敏礼无可奈何,在第二日的早上被容氏派来的人强押着上了马车启程。
初锦没有出去,听墨菊说六姑娘与三爷都哭得厉害,引得侧门处老百姓都遮遮掩掩地往里瞅着。
初锦皱皱眉,没说什么。
对于陶敏礼终于离开陶府去上学,初锦持热烈支持的态度,但她还要提防着陶保同事后的教训,一直都小心翼翼,没想到几天过去,不光是陶保同,就是伤心过度的陶嘉锦都没有来找她的麻烦,这让初锦很惊讶。
后来她才知道,容氏在那天晚上到底还是见了自己的大儿子,语重心长地与他说了一个半时辰的知心话,出来后陶保同满脸泪痕,严厉斥责了一番陶敏礼兄妹,回到漓水园就病倒了,陶嘉锦被训了一通,也忙着侍疾,所以没空来初锦这里。
“六妹妹倒是真心实意地孝顺!”听了上面一番话,初锦淡淡笑着,只是眉宇间却含了几分的讽刺。
墨菊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不敢说什么。
知道了陶保同病重,初锦作为女儿,于情于理都得上门去探望。
初锦压抑住心底的厌恶与不耐烦,带了周嬷嬷与杜鹃去了。
现在更多情况下,她更喜欢带杜鹃出门,对方超高的地位能让她免了很多麻烦,至少陶嘉锦这样的娇小姐就不敢像对墨菊一样对她下手。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陶保同并不见初锦,让她在门外面施了一礼就让她回去了。
初锦对此很是满意。
向荣阁的人上下如临大敌,等五六天过去,还没有一点异样,而周嬷嬷几个却累得半死。
初锦咬咬唇,决定要改变策略,不再如此笨拙地等待对方出手,而是设计将对方引出来。
李氏的事,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只有早早引爆才能解除危险,否则她们所有人没被毒死反而被累死了。
这日一大早,初锦就病了,感染了风寒,需要在床上休息几天。
大张旗鼓地请了大夫,又抓了药,初锦便开始了每日苦大仇深的日子。
熬药的,就是小厨房的几个人,偶尔周嬷嬷几个会帮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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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写手们都是孤单寂寞的,但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奋笔疾书,双目通红,犹如羊癫疯一样兴奋地打字,却没有收到关于读者的任何一点关注,真心……好寂寞哦,潜水的筒子们,请不要再默默关注我,爱我就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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