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初锦说话，她就接着说道：“姑娘，依我看，七姑娘就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习夏想得多一些，不由问道：“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他们不是巴不得能巴上骠骑将军这门亲事吗？我们家姑娘又不是外人……”
初锦的眼睛中就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顿了顿，她才正色看向习夏：“你这几天和佩兰处得怎么样？”
习夏便道：“遇到了总能说上两句话！”她顿了顿，又道：“佩兰是个聪明的！”
她心里有点觉得佩兰这个人聪明得有些过头了，毕竟也算是一起长大，对她的性情有点了解。
初锦就淡淡地道：“怕的就是她不聪明，聪明人才会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你明天挑上一些好绸缎，或者首饰去看看她，随意聊些家常，然后将她的反应回来告诉我！”
习夏便知道姑娘这是要从佩兰处下手，马上点头：“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
忙碌了一天，初锦也觉得累了，见时间不早了，去洗漱一番后，就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陶敏哲就让百喜来找周嬷嬷，听从初锦的安排。
初锦便将计划书拿出来，一项项吩咐周嬷嬷与百喜去做。
百喜来的时候，还拿了陶敏哲的积蓄三百两银子，据说是从与小郡王一起合伙开的铺子中拿来的利润，全部交给初锦让她处置。
开新铺子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初锦再三问明白，知道陶敏哲手头上还有银子后，便也不再推辞，收起来，留作后用。
她先禀明了容氏，就带着百喜与周嬷嬷一起去了柳树巷子口的铺面，进里面参观了一下，才发现这铺子面积很大，铺面约莫有六十平米，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三间小巧屋子，外加一个小小的柴房，院子里种着一颗粗大的合欢树，树叶茂盛，如同伞盖一样，将小半个院子都给遮住了，夏天在这里住的话，肯定会很凉快。
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初锦没有问容氏这铺子要价几何，但肯定价值不菲。
看来后者并不像面上一样对此事漠不关心。
初锦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参观了一下房间大小，心里便有数了，回去后就画了酒馆的设计图。
让百喜先是去找工匠们，将室内设计图给他们看，虽说初锦画的并不专业，但好歹也能分清楚哪里是柜台哪里是放酒的木架子。又买了一批陶制罐子，准备用作酿酒。
因着人手不够，初锦便让墨菊的大哥石善来也帮忙。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墨菊家人的品性还是可以的，只除了她的嫂子有些嘴碎，喜欢抱怨意外，她这个大哥却是极其老实的，据说小时候也去学堂念了两天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且也在府里当过差事，伯爵府的家生子，见多识广，到底比外边的小门小户多了一层见识。
墨菊本姓姓石。
一听说这个差事，他们一家子都很兴奋。
这到底是初锦与陶敏哲两人合伙开的铺子，后面又有老祖宗支撑着，石善来现在就开始去铺子里帮忙，等日后渐渐上手，说不定也能弄个二掌柜当当。
至于店中的大掌柜，这几日陶敏哲正托人打听着。
容氏似乎是真的不管了，任由他们兄妹两个去弄，她准备了五百两银子作为本钱，对于一家小铺子来说足够了，但初锦这到底是酒肆，必须得进一些比如说是金华酒，玉泉酒等天下名酒镇店。
这两样酒可就名贵着呢，价格也昂贵不菲。
金华酒一斤就要十几两银子。
初锦拿出自己的私房两百两，加上陶敏哲的三百两，凑够一千两本钱，便觉得足足了。
店中的事至少得经过十多天才能忙完。
初锦就让百喜与石善来盯着，她则腾出手来问习夏佩兰那边的情况。
徐大夫那里得来消息，陶晴锦拿来的方子是绝对不能用的，不光是那龟苓用多了，对女子没有好处，而且一个晚上这样泡澡也着实荒唐，尤其是经期也不能断！
初锦自然早在心里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而在她嘱咐的第二天，习夏就已经去找了佩兰，后者对她很热情。
初锦就让她多跑两趟，等第三天的时候，不用她主动问，佩兰就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番话，习夏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向佩兰道了谢，就匆匆来找初锦。
后者正在琢磨酿酒方子，见状便询问地看着她。
屋里不光是她在，周嬷嬷与墨菊也在。
习夏看了两人一眼，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恨，在初锦耳边悄声说了一遍。
初锦的眉头就慢慢皱起来。
周嬷嬷与墨菊忙走上前来，一个个目露担忧。
初锦看着她们几个，淡淡笑了笑。
原来，李氏他们是打的这个主意。
陶晴锦至少没有定下一个好亲事，但是二房挑剔，眼光高的名声却传了出去，这几日上门求亲的人也没有以前人多，而最关键的是，提前的对方都没有樊季笙来得显赫耀眼。
李氏便生出想让陶晴锦代初锦嫁到国公府的念头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不敢对初锦做什么手脚，可是她听说了初锦体质虚寒的消息，便决定从这一方面下手。
如此，陶晴锦拿来的那张方子就让人明了。
周嬷嬷与墨菊听了，前者冷笑一声，双目中是掩饰不住的火焰：“二夫人打的好算盘……怪不得她巴不得姑娘生不出孩子呢！”
习夏害怕初锦难过，忙悄悄拉了下周嬷嬷的袖子。
初锦神情却淡淡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二夫人放高利贷的事情是不是一直没人提起？”
她前几天也问过。
墨菊就应了一声：“奴婢还去问过姨妈呢，老祖宗一直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是，奴婢听说二夫人有几次都是午饭后去老祖宗跟前尽孝，有时候也不让人伺候，就两人在屋里也不知商量什么……”
周嬷嬷的声音越发阴寒了：“商量着如何对付我们姑娘呢！也难为两个大家夫人了，不知道是怎样绞尽脑汁呢……用上这么多功夫，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她说得很刻薄。
但几个人都觉得很痛快。
初锦也微微一笑：“人的心都是偏长的，老祖宗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心，总偏到二房那里去……”
她叫过周嬷嬷，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了两声，后者眉头先是一凝，接着便郑重点了点头。
赵王婆子派上用场了。
至于佩兰那里，初锦给了习夏二十两银子，又带上几句话，让她捎给佩兰。
她回来后，说佩兰没有多推辞就接受了，而且很高兴初锦提的建议。
次日，一个悄悄的传言在市井里流传开来。
瑜宁伯府夫人李氏在外放高利贷，结果却赔了不少，便撺掇着老太太容氏要大房嫡女的嫁妆……
至于是哪位嫡女，外人并不清楚。
可是，伯爵府的老夫人与儿媳妇合伙打隔房侄女嫁妆主意的事情却是千真万切。
这消息没有两三天，就传到了伯爵府的耳朵里。
下人们早就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迫于主人淫威，不敢说出来而已，现在外面的传闻纷纷烈烈，顿时让他们兴奋不已，将一切禁忌抛开，凑到一起悄声谈论着，还在猜测这种事情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不管是哪一项，对于如今的陶府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身为当家夫人的李氏却反应迟钝，直到老祖宗容氏怒极把她叫去的时候，她才大为吃惊。
容氏怒不可歇，扔了茶碗骂她：“你是死人哪，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丁点都不知道，硬生生传到我的耳朵里！现在可能都已经传到天家的耳朵里了，咱们陶府，都快大祸临头了！”
李氏满腹委屈。
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得了她。
她一个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阻挡得了外面的传言。
倒是伯爵爷陶保赫，还有三房四房的小叔们都整日在外奔走，难道也没有听说过吗，怎么不早来禀告。
只是，这话也不能跟容氏说。
李氏恭恭敬敬地赔礼：“老祖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来是谁把耀眼泄露出去的……”
容氏与她的目光相对上，两人顿时了然，她们都想到一个人身上了。
这件事，除了五姑娘陶初锦，是不可能再有别人。
当然，也可能包括了陶敏哲在后推波助澜。
容氏掘紧了唇，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仿若掀起来滔天骇浪一般。
她实在不敢相信，初锦与敏哲这两个她平日最受重视的小辈，会采取这种方式来报复。
李氏也悄悄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陶初锦，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你那钱都收回来没有？”容氏控制住情绪，淡声问道。
李氏眉心跳了一跳，但还是很恭敬地回答：“当然，那天老祖宗骂过媳妇后，媳妇转身就把钱收了回来，账也抹平了！”
容氏没有错过她刹那间的迟疑，眼睛眯了眯，冷声问道：“为什么传言说你是因为赔钱了才想着韩氏的压箱银……”
李氏心里惴惴的，面上却不动声色：“想必传谣言的人知道轻重，说媳妇放利钱赔钱总好过于说伯爵爷任上亏空……”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容氏扫了她一眼，没再接着问下去：“老二呢？”
李氏一听，眼圈就立马红了，脸上也带着丝丝委屈：“这两天，媳妇何曾见过老爷！佩兰那狐媚子把老爷的心都勾去了！”
佩兰这两日也不知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怎么，不仅身上的穿戴与以前大为迥异，就连对她和陶保赫的态度也变得不同了。
以往，她在她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被陶保赫看一眼就心惊肉跳，生恐会让李氏找借口惩罚，在陶保赫面前就更不用说了，如个木头人一样，一点也不识趣。
陶保赫作为伯爵爷，曾经入手的温香软玉有多少，自然也就不稀罕一个木头美人，没两天，就将她丢在了脑后。
但现在，佩兰每日里穿戴得衣裳都十分清淡，但那衣服上的花样却很别致，不是纤腰直后背上绣着展翅高飞的粉色大蝴蝶，就是里面的衣衫五彩缤纷，大红牡丹，嫣然石榴花，外就只罩了一层透明的流光纱锦，一直蜿蜒而下，直垂到地下，越发衬得她眉眼如画，纤腰盈盈。
而她面对陶保赫的时候，不像是之前那样害怕了，反而平淡淡的，仿若真正的世外仙人一般，颇有种清新脱俗的美丽。
陶保赫是个爱色的，见状自然不能自已，当晚就宿在了佩兰处。
后接连三日都宿在她那里，又是衣裳首饰的赏赐，仿若那是他现在的心肝一样。
李氏当然不会在眼皮子底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勾引自己的丈夫，不由分说，第二天便给了佩兰一个耳光，后者的脸颊登时就红肿起来。
她藏在分给自己的那间小屋中，通房丫头的房间与大丫鬟的房间是一样的，只除了月钱涨了二百钱外。
陶保赫来找她的时候，她死活不让他进来。
僵持了许久，还是有人悄悄在陶保赫耳边说佩兰被夫人打了，陶保赫一怒冲冠为红颜，进了屋中，细细看了看佩兰的脸。
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红肿不堪，而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几滴露珠，犹如梨花带雨，刹那间就把陶保赫心底的怜惜给激发起来。
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也是：“婢妾容貌有碍，怕污了老爷的眼……”
那委屈柔软，带着哭腔的声音，越发让陶保赫不能自已，当即就把她抱在了怀中，好生怜惜了一番。
第三日，委屈了一个晚上的李氏，看佩兰对自己越发恭敬谦让，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人把佩兰拖下去就要打板子，还好，刚刚打了两下，陶保赫就闻言赶过来了。
先是对李氏破口大骂，说她心胸狭窄，心狠手辣，面甜心苦等等诛心之言。
把李氏气个半死，却连半句话也不敢说，忍气生吞看着对方温柔心痛地把佩兰给抱回了屋里。
直到今日，她都不敢再说一句，只在心里琢磨着该怎样对付佩兰。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向容氏告状了。
容氏作为婆婆还是很开明的，轻易不向儿子房里塞人，但，这也不代表她不赞同儿子纳妾。
听了李氏的话，容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满脸不悦：“你院子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是个通房而已，当初也是你亲自给你家老爷开的脸，老爷不过稀罕了两日就扔在了一边，往日里不是还听你抱怨过身边的婢女不会笼络人心，怎么现在又要斤斤计较？”
李氏以往确实说过这种话。
她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嗫嚅着唇想要解释。
但容氏根本就不听，只满脸威严地说道：“一个通房而已，你就当是小猫小狗，喜欢了多聊两句，不喜欢了就耐心等着，等你家老爷厌烦了再把人大发了就是，用得着你一家主母不顾形象去闹！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争风吃醋，你吃的哪门子醋！你们那房只有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子嗣太少了些，依我说，你就该多纳两房，为咱们陶府传宗接代！”
李氏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与支持，容氏反而劝她要多纳妾。
她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却一点反对的话也不敢讲。
顿了顿，她才尽力用委屈的语气说道：“老爷现在就迷恋佩兰那个狐媚子，媳妇再挑人，他也看不上……”
容氏更加不以为然：“那你正好歇歇，顺带调养一下身子，你生晴锦的时候伤了身子，十几年了肚子都没动弹过，眼看着你家老爷都要奔四的人了，你也该抓紧一些！”
话到最后，容氏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不悦。
二房没有嫡子，只有一个敏君，这是容氏心里最在意的一个地方。
李氏便再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了，忙忙应了是。
容氏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就道：“把老二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我警告你，不要嘴上一套背后一套，那利钱如果我发现你还没停手，就别怪我们陶家不认你这个媳妇！”
陶老爷子十年前去世了，陶家的几个媳妇都守过孝。
而守过孝的媳妇是不能被休的，但是也要具体到人和事情。
就像在陶府，余氏也守过孝，按理说是不能休的，但是容氏一旦认了真，余氏心里也就只敲鼓，很多话都不敢不听。
李氏也是，张嘴想说自己是守过孝的，就想到了余氏，忙忙闭了嘴，笑道：“老祖宗尽管放心！”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一回去就赶紧将那些钱都收回来。
但现在她担心的是另外一点：“老夫人，韩氏的压箱银传了出去，您说大房，三房他们……”
五十万两白银，任谁也会心动。
尤其是在陶府如今入不敷出的情况下。
容氏冷冷瞅了她一眼，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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