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者却只是讨好地望着他笑。
陶敏哲无奈,叹口气:“算了,你如今大了,主意也正了,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太过官束于你,没得让你不自在,随你想做什么吧,但只有一点,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女儿家,名声最重要!”
初锦就扯了他的袖子,轻轻晃晃,娇娇俏俏地说道:“二哥,我可是巴不得让你多多官束我呢,我们才亲近几年,往后我又不在家了,咱们兄妹两个,只怕也只有这短短几个月相处的时间了!”|
一席话说得陶敏哲也伤心起来。
想到三年前的那场祸事,他就一阵心痛与悔恨。
“若祖母来找你,你就只管将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我自有话对祖母说!”他又细心嘱咐道。
初锦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一个女儿家,怎好在自己的嫁妆上一再说是,这不符合咱们公侯之家的身份,二哥你说是不是?”
她狡黠地眨眨眼睛。
陶敏哲就没忍住笑了,嗔怪一句:“你这丫头!”
他也看到了面前那黑乎乎的酱,闻着味道倒还很香,便问道:“这应该不是平日所见到的豆酱吧?叫什么,又是你鼓捣出来的吃食?”
初锦一听来了兴致,便忙笑道:“这个叫做香菇酱,是用切成丁子的香菇腌制而成,配了无数佐料,鲜香得不得了,二哥你尝尝,不过不能多吃,因为太香得絮了,反倒把其他吃食的味道都给掩盖住了!”
陶敏哲就笑着夹了一点尝了尝,便觉口舌鲜美,双颊生香,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顿时笑道:“小五你对别的倒也罢了,却就喜欢在这吃食上下功夫!”
初锦就笑嘻嘻地说道:“这也是嬷嬷刚刚腌好的呢,我待会儿让她给你挖出一小瓷坛子带走,正好下饭吃,回头把方子给你说一说,让你身边的妈妈也尝试着做做!”
陶敏哲吃了一口香菇酱,再喝了一口莲子蛋花羹,果然那香菇的酱香味把这羹汤的味道都遮掩住了,便喝了好几口,才又去尝别的,待看到雪白酥嫩的水晶莲子糕时,又夹了一块尝了尝,既有藕的清香,又有糕点的甜腻,味道很不错。
待听得这个糕点的名字后,他就感叹道:“小五总会鼓捣出来一些新鲜吃食,让人耳目一新,倒不如直接开个糕点铺子,卖各种时鲜小点心,还有这种酱,果酱,都可以摆出来卖,只怕到时候生意比知味斋的还要好些呢!”
初锦眨巴下眼睛,便凑近了对方问道:“二哥可曾想明白自己的铺子要干什么勾当吗?”
容氏派了芍药传话让她和陶敏哲自行商量,她当然也没什么好推脱的,等见到陶敏哲后就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等他拿主意。
陶敏哲虽然觉得自己即日就要下场,现在做生意未免占去了心神,却不愿意让妹妹失望,就微笑着看她:“妹妹想必已经有主意了吧,不如说给二哥听听!”
他现在的心思并未放在这些铺子生意上面,因着妹妹亲事已定,对方又身份显赫,初锦能嫁给对方几乎可以说是高攀了,府里他是指望不上的,因此只能将希望放到这次下场上,如果他能一举中了举人的名头,妹妹不光名声上能好听些,让那骠骑将军听了也不敢小瞧妹妹。
原本上,他和先生金老商议的是,今年可以下场试试,但也只是见识一番的意思,他幼时母亲就去世了,又在余氏手下待了几年,在家里学堂上上学,所学有限,他自己也在余氏的别有用心下,沾染了一些坏习惯,正儿八经地上学堂念四书,却是在去了南边的白鹿书院后,后因着童生试一举得名,又因为几次邂逅,让金老对他产生好感,亲自收他为学生,他才能从南边回到京城!
满打满算,他读书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年,中了童生倒还算平常,但若是想在乡试中取得头筹,却是十分艰难的。
金老也建议他他才十七岁,来日方长,并不着急下场得功名,趁着人还年轻多历练历练,才能为日后的仕途之路打好基础。
他本身在瑜宁伯府中的地位就很尴尬,二叔还对他有了猜忌之心,宁可走得慢一点,也不要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以至于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这些他都没有对初锦说过,后者当然也不知道他考个乡试也会这么麻烦,只是前不久听说他要下场后,就一直很欣喜期盼着他能中个举人回来,又哪里知道他作为金老的学生,中举不算什么,关键是那头筹的名声。
初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很兴奋地说道:“其实我还和以前想法一样,既然要做生意,就不能打着赔本的主意,不管祖母怎么想,我可是真心想要手头宽绰些的,二哥,我想了想,祖母买下的那个铺子就在与东大街不远的柳树巷口,与东大街隔得近,却又与这头的金虎街相邻,金虎街也算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了,地理位置极其不错呢,而能在东大街开门做生意的,背后势力都不小,倒不如在柳树巷口更加不引人注意。至于要做什么生意,也就吃食,穿衣,金玉首饰,古董字画,及南北方特产几种,后面的我们都不熟悉,既然也是打算练手用的,倒不如就开一间酒肆,或者是茶馆,酒店之类,至于酒肆,二哥不用担心,市面上常见的酒货源好找,我这里有好几种药酒的方子呢,还有果酒,方子虽不珍贵,重在新鲜,能吸引客源……至于酒店,二哥也不用担心,我到底知道些吃食,虽不如别家的精致贵重,却也罕见,周嬷嬷又是个厨艺上的好手,到时候再请上两位好厨师,有嬷嬷把关,肯定也是不差的!等日后事情上手了,再让嬷嬷回来就是!”
最后一句话,她却是害怕陶敏哲猜忌自己想要插手他的铺子之事,便先沾清了。
陶敏哲先听着还会露出微笑,目光柔和,待听得这一句时,那眉头就皱了起来,颇有些气恼地看向初锦:“你这是故意往我心口上捅刀子呢,周嬷嬷原是你的人,这铺子也是你厚着脸皮朝祖母要来的,日后开店我们兄妹二人自然是各入五分股,哪里会有把你撇清的道理,小五,你这是故意和二哥撇清关系呢!”
初锦也知自己刚说错话了,便有些讪讪然。
到底自己不是本尊,对上陶敏哲的时候,就少了几分的理直气壮。
但转念一想,陶敏哲说的也有道理,这铺子是她要过来的,日后她也是要出几个新颖点子呢,不管是开酒肆还是酒店,也都需要她的方子,她这样做其实有些矫情了。
这样想着,她便马上陪笑道:“二哥,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说这话了!”
陶敏哲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中仍带了两分的责怪,他也害怕日后两人会因为这事在心里起了疙瘩,便笑道:“虽然祖母为你准备的嫁妆我还没见,但想来也是少不了铺面的,余氏将母亲的嫁妆卖个干净,可还是留着几所铺面与庄田的,这些都是你的,你主意向来多,你的方子自己留着不好,反而给了我,光冲这一点,哥哥我怎会就任你吃亏!”顿了顿,他才又道:“不管盈利如何,我们五五分如何,只是,二哥到底占了你的便宜了!”
初锦忙瞪大眼睛:“怎么会是占我的便宜呢,我与二哥一母同胞,本就该互相照应的,再说了,我就是凭空出几个方子,外面的事却都是二哥去做的,我竟是只坐在家中享福的呢,说来倒是我占了二哥的便宜呢!”
说得陶敏哲也笑起来:“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本钱有祖母出,这个不劳我们操心,只是这铺面我觉得还是选酒肆吧,时人爱酒,咱们这种门第家的姑娘平日无事了也会小酌,更不用说平民女子,都是自家酿制米酒而食,而酒肆却又比酒店,茶馆更简单一些!虽然祖母更倾向茶馆,来往的人多,消息来源广,但我们兄妹两个,只是想试一下手,另让手头宽绰一些而已,其他的念头现在根本就不适宜!”
初锦也很赞同。
当初容氏说的那几个法子她本不赞成,只不过是对方兴致勃勃,她不好说出反对的意见罢了。
“那就可以准备起来了,这掌柜祖母也亲口说了让我们去寻的,二哥就尽管在外面寻了好的来,一定是有经验的,还要对酒了解,听说铺子已经装修好了,但不知道那布局适合不适合酒肆,这还得二哥亲自去查看一下,还有酒的来源,市面上流行的都有哪些种类,既然做了酒肆,那酒窖也应该要打起来了,酒最关键的就是存放,这酒窖一定要好,要适宜,然后我这边也该写出方子制酒了,二哥得找上几个能保守秘密的伙计,咱们这酒肆要想做大,关键还在咱们的方子上,我可不想被人传了出去,夺了咱们的财路……”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陶敏哲先是愣了愣,接着便感慨地看着初锦:“小五果真长大了,与以前真不可同日而与,说起生意经来竟是头头是道,可比我这常年在外的哥哥还要强些呢!”
初锦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就掘唇笑道:“二哥是走科举的人,这些生意上的事,本来就是副业,日后也别投入太多心思,顶多了解一些事故经济就好,但是我在家里,整日无聊,又缺银钱,竟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琢磨开铺子的事呢,二哥日后见得多了自然就比我懂了!”说着她突然“呀”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急忙问道:“二哥,你再有半个多月就下场了,这些事你不要管了,你身边一个百喜,一个万福,随便指派我一个,我再去求了老祖宗,我自己就能将铺子开起来,用不着你受累,你还是好好读书用功吧!”
陶敏哲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妹妹这么能干,我这做哥哥的压力重大啊!”却有些迟疑:“不如就把铺子的事推迟,等我下场回来……”
初锦就嘟了嘴,有些不满:“二哥,等你下场,考完试,又休整见客,至少得一个多月呢,那铺子就白白放在那里吗?你就放心好了,我整日在内宅没事,倒不如让我把这责任给担起来呢!我一想到这个铺子,都激动得不想睡觉了呢,二哥,你该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开的铺子保准不会赔,二哥你就等着数银子吧!”
陶敏哲却是突然想到,初锦日后总要出嫁,在这府里因着余氏李氏的打压,她甚至都没学过管家,更不要说外面的庄田铺子了,倒不如趁这几个月的时间让她练练手,日后管理自家的产业,或者是婆家的产业,也能增一些底气,顶多就是费点银子罢了!
这样想着,他就不做声了,只是笑着道谢:“那就麻烦小五了!”
初锦见他轻而易举让了步,顿时很是得意,掘着唇笑,一双明眸大眼却是亮晶晶的,显然早就在心里思量开了铺子的事了。
说完铺子的事,陶敏哲就又嘱咐了一句:“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倒是忘了跟你说,李家老爷子大寿,若是当真来请你,你只管推拒就是,别没得惹了一身骚,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伯爵夫人李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却偏偏手段比余氏又高出不少,由不得他不提防。
初锦就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若是李家真有什么秘密,那她想要推拒恐怕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说定了明日就让初锦更熟悉的百喜上门,听她调遣,陶敏哲便离开了。
初锦这里很是兴奋,忙忙让墨菊准备笔墨纸砚,自己则端坐在桌案前,埋头写了起来。
无非是开店的注意事项,店内的布置,酒窖的开挖……写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不由叹口气,若是他们直接买下一间酒肆铺子就好了,也省得如今这样麻烦。
可又想想,她与哥哥行动收人限制,手中银钱有限,现在本钱与铺子都是容氏所出,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她若是还不知足就该天打雷劈了。
她不由偷偷笑笑,又忙垂头写下去。
却不曾想,刚刚将纸上的笔墨吹干,习夏就走进来道:“姑娘,七姑娘来了!”
陶晴锦?
初锦眼睛闪了闪,颔首:“请她进来!”
她自己则将写好的东西折叠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入小匣子中,搁在了一边炕头的什锦架子上。
陶晴锦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垂了下眼帘,便上前行礼:“见过五姐姐!”
她之前也来向荣阁,在初锦去佛光寺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很亲密呢,她来这里的次数也最多,但似乎都没有今日知礼。
而她的知礼,又何尝不是在表明她对初锦的淡漠。
后者冷眼看陶晴锦,姐妹两个这段时间只维持着面子情,她也许久不曾如此专注地打量着这位便宜妹妹了,如今细细看去,才发现对方一向纯真可爱的面容上,竟是有着几分的从容,显然比往日要沉稳许多。
初锦笑着:“六妹妹快起来,几日不见,怎的竟是生疏了许多,来,坐,习夏,上茶来!”
陶晴锦抬头看了她一眼,略微踌躇一下,还是在炕上坐了,见初锦面前的炕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便有些干巴巴地笑道:“五姐姐自来便十分用功,谁知晚上也不偷懒,也在练大字,晚上灯光到底昏暗,不管是写字还是做针线,姐姐都该好好保养才是!”
顿了下,她就又低声道:“姐姐即日就要出嫁……先前成硕王的时候,还知道保养肌肤,怎的现在却懈怠了……我常听下人说五姐姐每日刺绣,还要去后面照顾花草,怎么能行呢?”
初锦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对方竟是为了这个来找她的!
难道,是特意示好来的?
初锦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却似是不愿意与她目光对视一样,慌忙垂下了眼睛。
她便心中冷笑了一下,知道对方找她一定有事,而且是求她的事。
陶晴锦的脾气,她约莫也看清了几分,若是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对方是乐意护着你的,甚至会表现出十足的亲近来,但一旦彼此有了利益冲突,也或者是心中嫉妒了你,那对方就会完全翻脸,丝毫不顾前情。
其实这也是一种现代常见的公主病,太过以自我为中心,即使有些天真,性情开朗,也只是表象而已。
也幸好事实上,初锦与陶晴锦交往,是后者牛皮糖一样缠上来的,初锦见她对自己没有坏心,看着又有几分单纯,便权当把她当成了普通的邻家妹妹来相处,至于付出了几分真心却是没有的。
这阖府里,除了已经死去的陶云锦与容氏,还有二哥陶敏哲,她对其他人也不过是面子情。
陶晴锦顶多就是一个还顺眼的熟识罢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