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相看,鄙视重重
习夏与墨菊几个就面面相觑,墨菊更是气愤地脸都红了:“我看谁敢问,咱们姑娘分明是被坑的!”
初锦就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啊,所以这种事情,不要光看表面,还要看其内里才好,骠骑大将军的克妻之说,必定有个缘故!”
她是后代穿越而来,根本就不相信迷信那一套。
她推断,他这个克妻命肯定是夏国公府里的人鼓捣出来的。
但,这话也不能明说。
周嬷嬷有了年纪,见得也多,闻言便懂初锦的意思了,而习夏与墨菊几个也都似懂非懂。
末了,周嬷嬷忽然笑道:“这接下来几日,咱们这儿可是要热闹了!”
初锦被赐婚给炙手可热的骠骑将军,那么,不光是向荣阁这里,还有整个陶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一定会很热闹。
周嬷嬷一语成谶。
次日,夏国公就亲自登门与陶府商量两家亲事该怎么进行。陶保同身子不好,很少见人,容氏与陶保赫亲自接待,既然是圣上赐婚,那么不管私下里是怎样想的,表面上那一定是和和气气,气氛融融。
容氏就是对亲事要准备的时间太早,说了两句话。
夏国公就很和气地笑道:“过了年,季笙那孩子就要去边关了,所以日子得赶一赶……”
现在已然是九月中旬,三个月后正好腊月,初锦嫁过去后不到一个月,对方就要去边关,这时间也是刚刚好。
容氏就笑着点头:“国家大事容不得耽搁,这时间正正好!”
因为是第一次登门,夏国公让人备的礼很丰厚,府内每位小爷,姑娘都有,初锦那里是另外算的。
而且还是夏国公的老太太郝氏的贴身嬷嬷送过来的,姓刘,面孔严肃,礼仪端方,一丝不苟的模样,身后跟了两个很体面的丫鬟。
初锦一看这架势,便知她这是替夏国公老太太来相人的。
还好,她们也有准备。
她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家常衣裳,浅绿色的短襦,绣了金丝边的湖蓝色裙子,发上只简单插了一个玉簪子,面上不施脂粉,却愈发显得眉目分明,盈盈袅袅,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风度。
光看外貌与气质,刘嬷嬷就给初锦打了八分,很是满意。接下来的,自然是看她的行为处事。
大家主母,容貌不是最主要的,放在首先位置的,便是交际能力。
从一件琐碎的小事上,就能看出你这个人的性格,手腕与心计。
“老奴特领我家老太太之命来给五姑娘送上些小玩意,五姑娘有礼了!”
刘嬷嬷恭恭敬敬地对初锦行了一礼,身后的两个丫鬟自然也忙跟着。
长辈身边的嬷嬷,初锦自然不能生受了,忙侧过身子避了避,便又行了半礼:“刘嬷嬷这是折煞我了,老太太也太过客气,嬷嬷,快请刘嬷嬷与两位姐姐起来!”
她的态度,很恭顺温和。
刘嬷嬷不动声色,微微笑着,亲自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来:“我家大爷的亲事,老太太一直都惦记着,整日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生怕有个好歹,幸好皇恩浩荡,指了一门好亲事,我家老太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没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喜欢什么,从昨晚就一直挑选着送五姑娘的礼儿,好容易才挑选出来,您打开看看?”
初锦含笑接过去,柔和地说道:“老太太真是太客气了,理当我们小辈孝敬长辈的,怎好劳动老太太亲自为我挑选礼物!”
她没露什么情绪,边上的周嬷嬷却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头。
刘嬷嬷说的话,软中带刺,明面上是说夏国公的郝氏对初锦很看重,亲自挑选礼物,但实际上却暗暗讽刺初锦这个孙媳妇不是老太太挑中的!
这是对这门亲事不满的意思……
周嬷嬷的神情就变得不好看了。
刘嬷嬷送上来的,是一只雕刻得十分精细的象牙木匣子,本身就很珍贵,而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半月型的羊脂玉玉佩,玉色光滑柔润,半透明的颜色,似是散发着月的光辉,满目清华,而玉佩上刻着好合两个字,背面,则是一朵半开的合欢花!
而最让初锦吃惊的是,这玉摸上去,竟然微热,可见是传说中的暖玉了。
那就比单纯的羊脂玉价值更要高贵了!
而那一半的字,与一半的花,也暗示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刘嬷嬷就笑着说道:“这本是一对的暖玉,五姑娘您这里一只,我家大爷那里一只!”
初锦的脸颊便恰当地染上一抹绯红,微垂着头,向刘嬷嬷施了半礼:“多谢老太太赏赐!”
这礼物虽昂贵,就是不知是夏国公郝氏送的,还是宣季笙送的!
刘嬷嬷便抬脚走过来,看了眼初锦放在炕桌上的扇面,笑道:“五姑娘这是绣东西呢?三伏天虽过去了,天到底还是热的,姑娘该好好歇歇,别累着了!”
嘴里是这么说着,手却是将那绣了半个的扇面拿了起来。
初锦绣的是团扇,早就考虑到今日夏国公府那边可能会派人来相看,周嬷嬷便特意让她绣一个花开牡丹的富贵画来,这样不仅衬着活计鲜亮,也能让上了年纪的人满意。
她此时已经绣好了一半的金色牡丹,而那细致的花蕊上,正停留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那纤细的脚,亭亭的触角,都绣得分明,栩栩如生。
而针脚也是整整齐齐,从背面看不到一个线头。
这针线,能看出一个人是否稳重踏实,或者是浮夸不实。
刘嬷嬷脸上笑意更浓:“五姑娘年纪不大,这针线倒是真不错,又鲜亮又细致,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初锦温婉一笑:“是嬷嬷抬爱,也就是私下里随便绣绣,台上不得面的!”
刘嬷嬷就满含深意地看了初锦一眼,又扭头打量站在一旁的习夏与墨菊两个。
周嬷嬷也站在两人的旁边,面上含着笑,站得却十分端庄。
“五姑娘是个巧人儿,身边的丫头也调理得跟两把水葱似的。”刘嬷嬷夸赞道。
习夏与墨菊两个,容貌自然是拿得出手的,又跟在初锦身边学了字,读了少许书,眼界要比一般的小丫头宽,站在那里,好歹身上有种沉稳的气质,随初锦。
周嬷嬷自不必说了,本身就有一手好厨艺,好绣工,见多识广,这规矩方面也没什么好挑的。
“五姑娘贴身伺候的,就这两位?”刘嬷嬷皱眉问道,目光中微微不满。
大家族的闺秀,讲究娇养,通常身边贴身伺候的管梳妆打扮,管衣裳首饰,管人情来往的,就有好几个,初锦这只有两个贴身丫头看着也太不像了些。
初锦就笑道:“平日里我这事不多,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除了嬷嬷和习夏,墨菊,还有一个叫石榴的在小厨房伺候,专管我的吃食!”
这向荣阁里,私设有小厨房!
简单一句话中,这句是刘嬷嬷要听的重点。
未出阁的姑娘家,再娇宠,晨昏定省那也是必须的,而一般上都是集中在上房陪同长辈们一起吃饭。
她这里私设小厨房,就说明初锦在府中很受宠,也说明初锦这个人有些娇气。
甚至还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专门管厨事。
刘嬷嬷就笑着说道:“年轻姑娘,都好个新鲜,大厨房的饭菜到底规规矩矩,不能皆顾个人口味,五姑娘这样,也是应该的!”
她笑着说“应该”,但任何人都听出了她的不赞同。
初锦的眼睛就眯了眯。
先不说登上门来谈亲事的是夏国公,这也算是给了陶府一个体面,但圣上恩赐的亲事,过来相看她的却只是一个嬷嬷而已,即使再是长辈身边受宠的,也只是个下人,光这一点就足以看到夏国公府的不尊重了。
更不要说,刘嬷嬷从进门起就一直在挑她的刺。
淡淡含蓄的笑容,隐藏了不满与不屑。
初锦不知道这是郝氏老太太的态度,还是刘嬷嬷一个人的意思。但是,不好意思,她这门亲事本就来得冤枉,再让她低声下气地任其羞辱讽刺那根本就不可能!
她就眉眼含笑,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抬起来,认真地看向刘嬷嬷:“嬷嬷这话言重了,有长辈在,我岂敢特立特行,伸手挑嘴挑吃的,只是那年大病一场,身子骨就一直不好,我这院子又离老祖宗那里较远,老祖宗心疼,便特意指了人来我这里弄个小厨房,也就是方便熬药食补用,一大家子的人,婶娘主持中馈就很辛苦了,怎好再麻烦她为了我这与众人不一样的吃食再劳心劳力!”
她的意思是说她这个小厨房不是因为娇气才建的,而是因为身子骨若,大夫开了食疗方子,平日吃食与众人都不一样,为了避免大厨房麻烦,所以才特意开设了小厨房。
周嬷嬷在旁就笑着开口:“可不是,我家老太太心疼小辈儿,总说来回走得远,姑娘吃了一肚子冷风,那身子骨就又弱了下来,倒不如吃了饭,暖暖胃,再去晨昏定省,孝心不差面上那一层,得看心地!”
她这话就更加直白了。
刘嬷嬷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不悦,但到底有涵养,忍住了,只笑着说道:“也听出来了,贵府的老太太是真心疼人!”
她迟疑一下,便又问道:“五姑娘身子骨不好?到现在还吃着药?”
初锦对上对方那怀疑的神情,微微一笑。
她不相信当得知皇帝赐婚给她的时候,夏国公府会不派人查她的底细,那么她为母礼佛一年的事情,刘嬷嬷该一清二楚才是。
虽说实际缘由不是这个,但对外,她这可是一个孝女的举动。
因而,她便垂着头,微微带着羞涩:“当年为母亲礼佛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虽说好起来了,但老太太总不能放心,特意找了大夫开了食补方子,好平日也能增强一下体质!”
“五姑娘孝悌,我家老太太就是喜欢孝顺温和的好姑娘!”刘嬷嬷称赞道,面上真心实意。
初锦只装作害羞的模样低头。
见到那边的格子架上,还摆放着一台砚台及雨花石笔筒,里面摆放着几只常用的羊毛笔,刘嬷嬷就笑着问道:“五姑娘平日里也练字?”
其实,就是问读过书没有的意思。
初锦写字用的东西都在那边的小书房,但天气太热,她一般上都在这边写字,倒是没想到这点,便笑笑:“只跟着诸位姊妹,些许认得几个字,只是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陶府的姑娘,长大七八岁的时候,都会去族学里读上几年的书,说出去,是很有名的。
刘嬷嬷这是明知故问。
听了初锦说的,刘嬷嬷又看看架子下边那格子上的两本书,边缘都磨损了,可见平日没少看。
她就又夸了两句,与初锦说了会儿话,李氏那边就来请三人去吃午宴。
上门的就是贵客,更何况人家是代表夏国公府的老太太而来,李氏的态度很殷勤。
初锦就亲自送了刘嬷嬷到院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走回去。
周嬷嬷脸色阴沉得似是能滴下水来,很是不满:“……太把姑娘看扁了……”
“太不知礼数了,姑娘是主子,她不过一个奴才秧子,也敢张口闭口一副训人的口气,呸,她配吗!”
忍耐了许久的墨菊也开口骂道,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初锦的眼睛闪了闪,面上却淡淡笑着:“许是得了郝老太太的吩咐吧,她到底是郝老太太的心腹,有点体面!”
“那也不该拿着鸡毛当箭令,姑娘客气,那是给她脸面,她还蹬鼻子上脸了,就不怕回去被郝老太太训斥失礼吗?”
周嬷嬷冷声说道。
“或许……”初锦看了看屋内的几人,幽幽说了句:“她代表的就是夏国公府的态度……”
周嬷嬷大吃一惊:“姑娘是说夏国公府对这门亲事根本就不同……”
她一下子住了嘴,愕然看着初锦。
御赐的亲事,她们从没有想过夏国公府会不同意。
但,也正因为是御赐的亲事,夏国公府就算是不满意,也不能说出来。
夏国公作为公爵,拿得起放得下,所以高高兴兴地上门与陶府商量婚事,而那些后院的女人们,却都是心胸狭窄之辈,憋了一口气发布出来,表现在外的就是阴阳怪气。
首先,相看只让一个嬷嬷上门来就是在打初锦的脸。
然后,就是刘嬷嬷相看她时说的话。
作为大家族出来的老嬷嬷,她的不满非常含蓄,含蓄到你只能感觉到她隐隐的嘲讽,却不能抓住实质的东西。
而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更加憋屈!
习夏与墨菊两个,脸色也都不好。
初锦看了看手边的匣子,对习夏道:“收起来吧!要保管好!”
习夏闷闷应了一声,有些无精打采地拿了匣子去了里间。
初锦见状便笑笑,安慰道:“你们也别听风就是雨的,我这不是猜测吗,一切都做不得准,再说了,御赐的亲事,你家姑娘我好大的脸面,整个京城都是靠前的!”
能让皇上赐婚的,除却皇室,就算是公侯之家,也是独一份,更何况初锦的亲事,对陶府来说意味着东山再起!
那意义重大!
想清楚了这点,习夏几个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只有周嬷嬷,脸上仍带着不忍与痛惜。
她家姑娘的命,总是不好……
吃了饭,听说一切都谈妥当了,夏国公便带着人回去了。
而容氏与陶保赫,脸上也都带着欢悦的笑容,可见对这门亲事满意到了极点。
陶嘉锦几个人姊妹便来初锦这里热闹一番。
到底是初锦的好日子,陶嘉锦就算是再嫉妒,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只酸溜溜地说了两句初锦配不上对方的话,后者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老祖宗身边的牡丹也在,陶嘉锦几人也就没多坐,急匆匆走了。
陶晴锦却没有来。
墨菊在习夏耳边悄声嘀咕道:“七姑娘气性大,这是堵了心了!我们姑娘又不欠她什么!”
习夏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别说主子的闲话。
一夜无话。
次日,夏国公登门的消息就传开了,就先后有几门彼此间有联姻关系的府登门拜访,向陶府祝贺。
而陶府那空寂了许久的府门外,也终于停了好几辆大马车,显示了一点世家大族的气象。
陶保赫与三房,四房的老爷们都笑颜逐开,一个劲儿地挽留人家留下吃饭。
李氏也兴致勃勃地安排厨房事宜。
半下午,上门的就不仅有男方了,连当家的太太与千金小姐也都登门了。
容氏容光焕发,忙让人请到上房说话,还安排了丰盛的晚宴。
天热,大户人家的晚宴办得反而比午宴还要热闹。
安排唱戏听曲儿的都很方便,不比中午的炎热,众人心里都不耐烦。
初锦是定了亲事的人了,也就不往前凑,只在自己小院子里待着。
谁知傍晚的时候,宣季笙竟然让人从后门的婆子那里又送来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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