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到家的时候,发现小雨已躺在自己的床上的睡着了。白冰不由苦笑了一声,听着叶小雨那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那娇美而红润的俏脸,白冰的内心涌起一股涩涩的酸楚。
夜已渐深,谷子还依坐在房子的一角,眺望着远处的大海。他的心也如这大海的波涛的一样,翻滚着,层层的波浪,在心中拂过。他没有大海那宽阔的胸怀,他也有世人常有的嫉妒与仇恨,内心的善良往往与上苍的不公成正比。
谷子聆听着大海的涛声,内心的压抑却在不断地膨胀。他对着大海大声的疾呼,发泄压在心头的郁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但每想到白冰,他的内心便感到一种温馨,也许这是让他能够每天微笑的源泉。
远处的施工的噪音,让谷子感到有些烦燥。他向远处望去,挖掘机与民工的吵骂声,隐约传来,他发现路旁帐棚中还在喝酒的民工,都放下手中的杯筷,陆续向村中聚去。
谷子感到出事了,他跳下房来,跟着工地上的农民工向村中走去。
一天的时间,龙王庙村便被推成了平地。黄土掩埋了残墙断垣,所有的当年记忆,苍桑往事,都随着推土机的轰鸣,成为了历史,煙灭在微微荡起的灰尘之中。
曾经的翠竹弱柳,勾檐拱壁,还有老人眼中神龛庙宇,儿时回忆,都成为一缕海风,消失在茫然的回忆之中。
吵声越来越清晰,所有的施工者和民工聚集在了一起。机器虽然还在轰鸣,却全都停了下来。谷子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阻止拆迁。
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扣,历史总是在不平衡中向前进行,利益永远只在强者手中,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弱者的无奈与妥协。
弱者不再妥协,矛盾便会产生。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谷子摇摇头,不想往前走,太多的不公已让人麻木,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谷子又向前跑了几步,熹微的灯光下,王建国正站在一处坍塌的断墙上,正前是一辆还在轰鸣的挖掘机,挖掘机的大铲悬停在半空,王建国昂首在机械臂下,怒骂着几个欲与上前的包工头。
不一会儿,几个敏瑶集团的保安赶了过来。一个个凶眉横目,张臂挽袖,来到那几个包工头身边,问了几句,便冲着王建国扑去。
谷子暗叫不好,眼看就要有一场争斗。谷子冲出人群,纵身跳上矮墙,站在王建国身边,冲着那几个扑上来的保安,高声叫道:“各位,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那几个保安,根本不理会谷子,只是冲着王建国道:“赶快让开,担误我们的工程进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建国似乎也是铁了心,冲着下面骂道:“我看你们那个王八蛋敢动我的房子。”说着抓起断墙上的一块石头,向冲上来的保安砸去。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那几个保安正愁“不好意思”动手,一见王建国先动了手,立刻朝王建国和谷子冲了过来,同时从地上拾起碎砖烂瓦向墙上砸来,甚至有一人竟然跳上挖掘机推开司机,将挖掘机的铲头向王建国压来。
一见真动了手,所有围观的民工,渐渐向后退去。毕竟大家都是挣钱来了,何况都是农民,这其中的缘由也都心知肚明,但事不关己,何况自己还要在人家手下吃饭,虽然同情王建国,也只好躲在远处,暗自同情,低声议论。
谷子一看形势不好,抱住王建国向墙后跳去,可这个老军人还真是有股不怕牺牲的精神,他挣开谷子的胳膊,居然从墙根下摸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起,冲着正在往上扑的几保安,大声喊道:“老子炸死你们这些王八蛋。”说着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东西,向保安扔去。
天色较暗,所有保安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谷子虽然也没看清,但王建国那投掷动作,却让谷子一惊,他不假思索,脱口喊道:“卧倒。”随着话音,一声巨响,炸得地上尘土飞扬,碎石乱溅。亏得王建国老人心存善念,也只是吓吓这些人而已,并没有朝人群投掷,但这声爆炸声,仍然将几个刚才还凶横恶煞的保安,吓得扭头向回跑去。
那挖掘机上的保安和司机,从司机室中跌落下来,起身就跑。谷子见王建国又从地上摸起一颗石雷,连忙上前抱住王建国,道:“老爷子,你知道在干什么吗?这样会没命的!”
王建国气喘吁吁地道:“王八蛋!太欺负人了,我跟他们拼了。”谷子夺过王建国手中的土雷,道:“你那来的这个?”王建国道:“自制的,这还是当造鞭炮的药。”
那几个保安虽然暂时退了回去,可没多长时间,随着警笛的鸣叫,一辆防暴警车开了过来。谷子道:“爷爷,现在怎么办,还是先躲躲吧。这帮家伙没有一点人情味,而且肯定拿了开发商的钱,若是被抓了,肯定会先挨顿揍。你这么大年纪了,别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果然,从车上下来的,是几个带枪的武装警察,他们立即展开行动,其中一位象是领导,开始借着扬声器,对谷子和王建国喊话,无非是让他们赶快出来,否刚会开枪的。其余的人,借助坍塌的断墙掩体做掩护,向这边开始摸进。
谷子一看,暗叫不好,对王建国道:“这下惹大麻烦了。”王建国此时也有些心慌,但毕竟是打过仗的人,倒也镇定,愤恨地道:“娘的,怎么来的这么快!”
谷子道:“我听娄瑶说过,她们早就和城管、分局的人讲好了,每天局里会派专人盯着这里。这些人每天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当然来得快了。”
王建国道挺了挺了胸,就要往外冲,道:“怕什么,老子也是立过功的人。我就不信他们敢当着这么多人动老子。”
谷子一把揌住王建国,道:“先等等,我给郭队或白冰打个电话,让他们先疏通一下。别咱一出去,再挨了黑枪。”
谷子没想到王建国的脾气还挺倔,他按住谷子的手,喊道:“不要麻烦任何人,凭着老子当年打过鬼子和美国佬,也不能让人看不起。”说着不顾谷子的劝诫,挺身站了起来,冲着对面喊道:“别吵吵了,老子在这里!”
谷子无奈地跟着王建国站了起来,那帮保安、警察见两人手上并无武器,立刻一拥而上,将谷子和王建国揌倒在地,拷了起来。
果然不出谷子所料,趁着夜黑,这帮保安连打带踢,暗中下手,将谷子和王建国暴揍一顿,谷子倒还没什么,王建国显然有些受不了,终于压不心中的愤怒,大吼一声,道:“老子跟你们拼了。”说完,怒吼一声,带着手拷,用头拱开这帮保安,滚进断墙后,再次点燃土雷。王建国双手抱着点燃的石雷,对谷子喊道:“躲开!”说着双手举起身制的土雷,向保安掷去。
谷子一见,双肩一晃,便将三个保安撂倒在地,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断墙后,顺势滚倒了墙根。
全场愕然,随着那点燃的导火索在空中划过,远处的民工,一片惊叫声,那帮保安还当王建国是虚张声势,吓吓自己而已,但随着警察四散而去,和远处人们的惊呼声,他们这才感到未有的恐惧,连滚带爬地向后面逃去。但随着一声巨响,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这一次巨响却是伴着鲜血与痛苦的喊叫。尘土散去,一名保安痛苦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鲜血阴红干燥的黄土。
王建国蹲在矮墙后,正要偷偷向外看,早已弄开手拷的谷子,抱住王建国就地滚倒另一处断墙下,一阵枪声过后,谷子低声道:“快走!”说完拉起王建国向海边逃去。
虽然那名保安还在痛苦的喊叫着,但吓破胆的这帮人,还是不敢过来。直到十几分钟后,几阵乱枪后,这才畏畏缩缩地蠕动过来,将受伤的同事拖了回去。
海边,谷子拔开王建国的手拷,道:“王爷爷,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王建国却道:“谷子,你有枪没有,老子回去干死这群王八蛋。”
谷子将王建国拖上小船,边划边道:“你想打死谁?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你这样做,还是阻止不了人家,房子还得让人拆了。自己还成了通缉犯。”
王建国哼哼着,没有出声,谷子道:“王爷爷,你儿子呢?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过你儿子?你们现在住哪儿?”
王建国叹了口气,道:“小子当年反击战时,丢在了越南,还有个女儿,嫁在了外地。我们老俩口暂时在城里租了间房。本来说好得给了钱才能拆房的,可现在钱没还没到手,房子却没了。”
谷子一时没有说话,回头望望嘴角还带着青紫的老人,心中莫名的感到辛酸。正是无数个象王建国老人一样的人,打出了共和国的湛湛青天,也正是有无数个象王建国老人的儿子那样的人,捍卫着共和国钢铁般的长城,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正居无片瓦地在流浪,在逃匿……
星光晦昧,涛声阵阵。船桨荡起的水花,在静谧的夜晚静静地诉说着一段让人难以理解的中国现象。
谷子用力划着双桨,双眼迷茫地望着前方的黑暗。他回过头,看着无助的王建国,道:“王爷爷,现在必须给郭队和白冰打电话了,我们到前面的小荒岛上等他们。”
王建国此时也开始感到了恐惧,他只好点点头,一切听从谷子安排。谷子看着老人脸上的淤伤和一片片的青紫,心中不由又有些气愤。
方正军焦燥地坐在办公室中,他遇到了一生中最为难解的扣,在满室的烟雾缭绕中,他双眼暴着血丝,在地上来回地走着,一会坐下,一会又站了起来,甚至嘴里还嘟囔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任凭桌上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任凭走廊中的人如何的焦急,方正军全然不顾,只是在竭虑地思索着对策。一方是正义,一方是政治。一方是两代立过功的军人,一方是与自己政治前途和命运戚戚相关的红颜知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正军茫然地望着渐渐散去的烟雾,思索良久的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丝光亮。他停下脚步,打开了办会室的门。
史志平领着孟辉、郭明和白冰陆续走了进来。方正军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徐敏的电话。
方正军对着电话道:“徐总呀!我刚才调查过了。你们公司下发的赔尝款,不知在乡镇和村委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老人家确是没有拿到赔尝款,所以你也不要对此事追着不放了。这样吧,你先好好安抚一下伤者,我们呢,再派一些警力,争取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方正军强赔着笑脸,撂下电话,然后回过头来对史志平和孟辉等人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嫌疑人?”
孟辉看着史志平,史志平佯装没有看见,低着头假装思考。孟辉道:“案件已经很清楚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直接移交法院就行了。”
白冰嚷道:“你调查清楚了吗?你案卷上怎么写的?是老人家寻衅滋事吗?明明是他们的赔尝款没有到位才引发这场案子。”
孟辉盯着白冰,心中有点气愤,炝了白冰一句,道:“那是检察院和各级政府还有开发商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白冰似乎没有看到孟辉对自己的不满,继续道:“你这样把案子交上去,不是把老人送进了监狱吗。”
不等孟辉再次说话,郭明看了一眼还在佯装思考的史志平,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对方正军道:“我看这事,还是不要再移交法院了。毕竟对我们局来说,是个负面影响。现在找人和敏瑶集团交涉一下,让他们安抚一下伤者,我们去劝劝老人,此事最好就此打住,小事化小,不要再往上报了。”
方正军渐渐舒绽了眉头,对郭明道:“好,这件事就由你去做。另外劝劝谷子,以后注意纪律。”
郭明认为这件事很好办,伤者那边只要给一些钱,是可以摆平的。毕竟是为了工作,为了钱吗。而王建国也是因为没有拿到赔尝款才会如此激动的,说到底,都是因为钱的事,所以只要有钱,这件事应该不算什么。
可事情往往会有偶然性,郭明的想法是对的,办法也是正确的,可他却忽视了中国公民的“高素质”。敏瑶集团为了防止王家再次寻衅闹事,便派了几名保安,去“守护”王家。
而另一边,那几个被谷子撞过的保安,居然在傍晚谷子散步的时候,搞了个联合警察的突击行动,准备狠揍谷了一顿。可是没想到,却被憋了一肚气的谷子打得晕头转向,在被打得“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们便把纪律抛在了脑后,动用现代化武器,可是没有伤到谷子,却打死自己的同事。
这次可真的激化了矛盾。首先王建国是不干了,钱还没有到手,房子却被推倒了,而自己只要一出门,便会遇到“麻烦”,当然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也还不难对付。可开枪杀人的事,毕竟不是小事,敏瑶集团,在第一时间便做出果断应策,让当事人一口咬定是谷子劫枪杀人,目的是为了给王建国报仇。
国人在诬陷阴谋上是绝对名列世界前茅的,敏瑶集团为了维护自己公司的形象,非要公安局惩治凶手不行。方正军这一次真的是焦头烂额了,枪是自己手下人的,可谷子却是自己从部队请来的。如果坚持真相,一来敏瑶集团不干,而敏集团又是自己极力扶持摇钱树。二来开枪的是自己派去的人,一旦追查起来,自己也要受到处分,十几年来的辛苦与努力很可能会毁于一旦。
真相、利益、前途。方正军在思索、在决择……白冰没有想到这些,她认为谷子是正当防卫,没有任何过错。郭明却意识到了危险,他的内心也在争扎、煎熬……在真相与利益中决择,在良知与前途中选择……
郭明望着窗外的夜色,感到自己犹如身处在漫无边际的太空之中,不知何去何从。柳如兰轻轻依偎在郭明的身后,长发泻在郭明的肩头,她环抱着郭明的腰,柔声道:“想什么呢?”
郭明轻声道:“谷子被抓了,和人打架,死了人。这孩子不知会怎么样?”
郭明感到柳如兰心跳如狂,呼吸急促,于是回过头,发现柳如兰面色苍白,浑身颤抖,郭明连忙抓住她的双手,却感到双手冰凉,不由急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如兰渐渐恢复常态,道:“猛听到这个消息,真替谷子担心,这个孩子很好的,即老实又稳当,怎么会杀人呢?”
郭明道:“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过所有的当事人都指证谷子是杀人者。”
柳如兰转过身去,倒了杯红酒,递给郭明,道:“我们去看看这孩子吧?在这里,他也没有朋友。”
“现在?”郭明迟疑道。“按规定,是不能探望的。更何况,这么晚了……”
柳如兰走进了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对郭明道:“他现在只不过是嫌疑人,依你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郭明看着柳如兰执意要去,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柳如兰嫣然一笑,道:“每个人都有同情心的,更何况,那天他也帮过我。”,最快更新本书最新章节,清爽,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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