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大的黑影通体如墨,拳头般大小的眼珠泛着赤光,其身子直有水缸般粗大,身躯极长,约有五六丈长,体形如一条巨蟒,不过却比他见过的蟒蛇也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此外,其形体与巨蟒相仿,却又颇有些不同,其头顶上长有两只黑色短角,嘴中露出两根尖利的獠牙,另外身躯上还生有如十岁大的孩童的腿脚般大小的四只利爪,只是这四爪与躯体一比就显得颇小,倒似未长成一般。其体躯上也不似蟒蛇般只是一层厚皮,而是长满如头颅般大小的甲壳,虽黑如墨但是在月光映照下却闪着清冷的白光。
这巨大的黑怪跃出水面后,头一昂,似是吐了一口浊气,复又如箭般的穿入水中,惊起的江涛几乎将于长安的竹筏子掀翻。黑怪没入水中后,水底又是一阵剧烈的搅动,转眼就再也不见踪迹了。
黑怪消失好一会,于长安兀自张大着嘴巴,半日也合不上,一时把什么都忘却了。良久,于长安才回过神了,心道:这到底是什么水怪竟这般的长大?
于长安将黑怪的形貌在脑中反复思索,忽然心头一亮: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蛟龙不成?经书中云“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看上去与书中所描述的蛟龙倒极是相似,只是书中说这蛟龙极少现世,今日竟然被自己撞见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另外,记得有的书中曾记载说有的勇士曾入湖海之中搏杀蛟龙,可是如今自己亲眼真切的见了蛟龙这样的形貌,倒觉得象是胡说了,别说是一勇士,就是十人百人也是难以搏杀的。于长安唏嘘不已,不免浮思连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于长安已是收回了浮思,又开始琢磨逃命之策来。他想起从水中捞上的一块木板,不如削成船浆的模样,待水势平缓些,也可慢慢向岸边划靠,这么一想心中甚喜,正要伸手入怀摸出贴身放着的黑色匕首,却恍恍惚惚听到上游处又隐约传来说话声,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人。于长安大奇,莫非也有人如我这般漂流在江上的?忙抬头朝上游方向看去,朦朦胧胧里只模糊见到几个人影似乎正说着话,那几人竟好似立在江面上一般,因为脚下并无什么船只、竹筏、木板之类浮起之物。于长安又是一场大惊,心道:怪事不常有,今日却是时常见。转又想莫非不是人,而是鬼怪?心下又不禁害怕起来,自己如今漂行在江洪中,连个躲藏的地方也没有。他悄悄的贴伏在竹筏子上,大气也不敢出,耳朵却不由的细细听去。
那几个人影离于长安的竹筏子甚远,按理说其说话的声音是难以传到的,可是偏巧于长安所在乃是下风位,话语若有若无的就被风传送了过来。
“……三师兄……腿脚不停的追了……那头黑蛟……落在后头了吧。”
“我看也是……风遁法之妙……无双,不如……上游……”
“二位师弟莫急莫躁,虽然你我的遁法天下无对,但是那雪顶云池的黑蛟行速之快在天下灵兽中也是数得上的,所以还得谨慎些才好。”这一道声音虽然平常,但是却一字不落的清晰传入于长安的耳中,全不似前面二人断断续续的。
“三师兄说得……,我们忙活了……一场空?”
“……若追下去……三宗地界……知道我们为此……一场洪荒……”
“恩,不离师弟的话说得不错,我们为了捕拿这只黑蛟惹下了这一场洪水,虽说只是意外之失,三宗怕也是要大为震怒的。如今这里临近三宗的地界,若是撞到他们怕是一场麻烦。”
“……三宗为尊……管不了我们……锁拿我们?”
“他们自然不好锁拿我等,只是怕掌尊师兄将来和三宗不好交代——不念师妹,你以为如何?”
“师兄们做主就是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因话语不长又语调一味的清冷,所以传入于长安的耳中略为完整清晰。
……
于长安听到这里大体也明白了些这几人的话中之意,心中震骇无比。听话语那几人影确乎是人,话中之意竟是为追方才那头黑怪而来,而且那头黑怪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致乃是一头蛟龙。另外,这一场洪水似乎与这几人也大有关联,八成就是他们和那条蛟龙惹出来的。
他心道:这几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竟然惹下了这么一场滔天的洪水,怕是和高先生、白坟岗下恶怪一流的人物吧。
其实于长安如果是几个月前他听了这些话,多半是不信的,可是自从在白坟岗下见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场景,知道这世间无奇不有,哪里还由得他自己不信?
于长安转又想到,他这两日来一路看到浮尸盈江,想来这一场洪水也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家毁人亡、妻离子散的,而这几人却只是略微有些担心不好交代罢了,怕也不是什么善人,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落入这些人的手里才好。
于长安越想越对,大为此事悬了心,忽然又听那些人说话道:“那边筏子上有个小孩……不如问问……好行事。”
“也罢,我们姑且问问看,好过大家在这里乱猜,若是能问出点什么最好,若是问不出也没什么,我等再商议如何区处吧。”
于长安心头一震,这江面上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竹筏子上的孩童?不由的在心中大骂道:自己担心什么,结果就来什么,怎的这般的晦气?现下如何是好。
他心思一动,干脆闭住呼吸,装作趴在竹筏子上的一具死尸,要是那几人以为他死了,可能就不理会了。他此时本来就是趴在竹筏子上的,只一闭住呼吸就可以了,只要时间不长,自己闭息半盏茶的工夫想来还是可以的。
那几人却来得好快,于长安刚闭住呼吸,那几人就来到了近旁,无声无息,于长安没有半点知觉。
于长安听到有人“扑哧”一笑说:“小孩,你也不必装死了,我们都瞧出来你并没有死了。”话语中略有点戏虐之意。
于长安以为那人只是用话语来诈自己一下,哪里敢应?依旧一动不动的。
另一个声音温声道:“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莫怕!我们没有什么歹意,只是想问你一句话,问完就走的。”
于长安依旧不敢动。
第一个说话的人又笑说:“你若是不起来,我们就一直等到你闭不住呼吸为止,看你能憋气多久?”
又一道声音有些不耐烦的说:“和这小鬼罗嗦些什么?弄点手段自然也就老实了。”
于长安知道装不下去了,心中又是惊惧又大为尴尬。他坐起身来,朝那几人看去,尽管心中已有准备,但只看了那几人一眼,仍是发了一呆,只见对方乃是四人,全都是一身白袍,正飘飘然然的立于江水之中,任底下江水依旧湍急,却巍然不动,好似寻常踏在平地上一般,令于长安心中好生纳闷,瞧着这些人模样分明是人,可是却是如何做到如同被流水托住一般?
这四人中为首的是一个面目方正,约五十来岁模样的男子,一咎短须,神色淡雅和善。他旁边的两人看上去都是四十来岁年纪,一个浓眉长髯,看上去一付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见了不免拘谨几分;另一人面尖似瘦,唇上两撇短须,面上带着一抹笑意。
最后一人颇有些特别,那人单独立在一侧,与其他三人隔着三四个身子的距离,那人只有二十岁左右模样,长得极是俊美,且肤若雪脂,在水面上亭亭而立。只是面色甚是清冷,似带着一股孤傲之意。若不是胸脯略为隆起,且太过于俊美,于长安一时也不敢将她认做女子,因为这人一身俱男子般的装扮,头发也如男子般的束起。于长安因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不免多看了两眼。那女子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多看了她两眼,又瞟了其胸脯一下,似乎大为不喜,立时面现怒意,不过却没有发作,自然是不愿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于长安因将自己下半身绑在竹筏子上不便起身,虽然心中颇有些惧怕,但还是强自镇定的施了一礼,口里讪讪的说道:“小子见过几位先生——还有夫人,方才——方才我正在睡觉,实不知道几位先生——夫人唤我。”
那女子听了于长安的话更是眉头微皱,面上的飞起一抹红霞,怒意显然更盛,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那面尖似瘦的男子听了于长安的话却是扑哧的笑出声来,显然对于长安的尴尬颇为满意,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
为首的那个面目方正的男子见于长安虽是不安,却好似不是如何的害怕,不象大多凡俗之人一般见了他们早就言行无措了,颇有些特别,心中微感诧异,温声道:“小兄弟,莫怕,我们只是问你一件事情。你若是老实回答我们,说不得还有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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