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北风依旧凛冽,大概在这种荒僻无痕的西北矿地,风声总是如此嚣张吧。
那辆在河畔不知停了多久的马车终于在寒风中动了起来,木轮碾过底下平整不一的地面,不停地挤压着轮轴,辚辚之声清鸣寂寥。两行亦深亦浅的车碾之道弯曲延伸,车似乎已行得有些远了。稍稍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北风竟在此刻变得有些轻柔曼妙起来。
突然,车道尽头,棕马扬蹄长嘶,车夫狠狠地扯回缰绳。似是被牵动到了皮肉,棕马耐不住痛,高昂起头,口中鼻内白气狂喷,纵使如此顽烈,却还是执拗不过,没鸣上几声便敛了脾气,乖乖作停。
马车窗帘子被人掀开,探出一张脸,脸上无光,无彩,那对平日里再闪亮秀媚不过的眸子此刻正直直地盯着远处灰寂不堪的洞口,竟是如此得不甘与落寞。北风滑过,吹起一缕湿意。结束了吧,她这般想,即使望断秋水,他终究也不会出来了吧。
“走吧!”她轻轻叹息,又轻轻阖上帘子,眼角那抹湿痕早已被帘外的北风吹干。
车夫熟练地牵动绳缰,紧接着甩出一记响鞭,马儿吃痛,当下发足狂奔起来,被马蹄和木轮践踏碾压过的地面扬起一片冬霜,飞浮至半空,最后消融在东方那一抹氤氲的暖阳之中。
……
安楚没有走,他放弃了那个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机会。有人就在心里暗骂,“给你机会,你又不去。那先前何必与我们抢呢!”每个人心里都有千万种骂法,恍若早已把安楚骂得狗血淋头,只是日后或许还有一些病痛折磨得靠着他,这才没有大大咧咧地骂出声,就当是吃了个闷亏。
……
好不容易送走了公主,疤头顿时浑身一轻,习惯性地扭扭脖子,踢踢脚,毫无目的地往虚空抽出一鞭,随后把那戏谑的目光投向洞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今日的洞内,少了些往常的阴沉闷燥,因为总有几个不甘寂寞的人在轻叹那个柔情绰态,浮翠流丹的身影离去,纵使这辈子再无机会出去,那些个痴人骨子里还是会有些对美好事物的臆想,当然还有那拦不住口的惋惜。
然而这些有的没的恰似浮光掠影一般自眼前飘过,因为一根粗实的绳鞭是那么真切可怖,而它,此刻正横于众人面前,“走便走了,嘀咕什么!还不快给我干活!”
——一道绳鞭入肉的清脆声!
又不知哪个可怜之人的皮肉绽开声,接着是一顿,然后便是以往那种叮叮当当的忙活声,前前后后,竟没有半点埋怨甚至反抗的声音。
……
午时将近,有人神色匆忙地在矿道里徘徊着,在看到那一袭长鞭后,突然眉头一悦,上前搭话:“疤爷,洞内食物稀空,是不是该去临城添点?”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那人又老眼微阖道:“听疤爷你那些弟兄说,后天的洛神祭你们都要去,所以我想在临走前给你们做一顿好的,也算是践行嘛!”
疤头收起绳鞭,嘴角干瘪的皮肉不时抽动起来,最后凝成一丝寒寒的笑意:“哼!看你昨日那般拼死拼活,怎么今日,看老子我要走很得意?”
“诶!疤爷若是这么想,我疯勺可是吃了闷亏,怎么说,三年来要不是您的照顾,老头我还不知道死在哪处呢,怎么还有舞勺弄斧的机会!”不知怎的,疯勺有些心虚,干涩的鬓角微微湿了几分,可嘴上还是那般讨巧,“若是疤爷以后也罩着点儿老头我,那是多少顿都换不回来的!”
“好!一会我让弟兄几个带你去菜头杨那拿货,记得拿好的,不要老是拿那些青菜烂叶的,记住,老子只吃肉!至于钱嘛……哼哼!全扣你头上!”
洛川记最新章节第十章 计划(中)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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