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最近又有什么情况么？”耗子走进屋子，反身把屋门带上，又不放心的推了推，以确认门已经被锁上。
“噔噔噔。”这时，清脆响亮的高跟鞋踩过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耗子透过内侧的凸透镜向外望去，果然又是那个经常来205“串门”的女人。只不过这栋房子的主人实在是考虑周全，房间的隔音效果堪比练歌房。于是所有房客们只好在头脑中想象这个衣着暴露，却每次都是正午时分来，但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女人。
据小东说，他曾在某个午夜时分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家伙匆匆离开这栋房子。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但是从身材上看，竟和那女人极为相似。
耗子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因为即便真的是像小东想的那种事情，发生在朝阳村这种地方也是见怪不怪的了——这种位于学校周边的以经营出租屋为主的小村子，正是靠着这些人过活。
“小东我在问你呢，柴婉妃最近有什么新动向没有？”没听到小东作答，耗子眯着一只眼睛又问了一遍，另一只眼睛则谨慎地看着那女人走进了205号房间。
没人偷听，耗子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到窗边被外面和煦的阳光所覆盖的地方。
耗子低头盯了一会儿，把小东脑袋一侧的耳机移到脸上，露出他的一只耳朵。然而事实上小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回顾前天晚上的录音，因为耗子看到那台机器的电源指示灯虽然亮着，可是里面的磁带线圈并没有在转。
“小东，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耗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并没有责怪小东的意思。
小东面前摆着的几盒烟全都空着，精致的巧克力包装盒也保持着两天前的样子：里面被塞满了包装纸和被揉成一团团的卫生纸。尽管他的身上依旧穿着昂贵而鲜艳的衣服，油光粉面的脑袋顶着一头香气袭人的亮发，可还是被敏锐的耗子察觉到了他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儿。
耗子若无其事的走到床边坐下，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东子，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再监听下去了，把这间屋子打扫一下，然后把所有的设备全部销毁。要是你不想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就听我的，不要自己留下任何副本。”说完耗子又补充道，“你的工作结束了，老板说你做得非常好，明天你的账户上会多一笔额外的佣金的。”
耗子笑着说道，语气里透着恭喜和羡慕的意味。
说着，耗子的鼻翼轻微的动了一动，好像闻到了什么刺鼻的味道。他向左右转了转脑袋，最后在身后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耗子用两根手指轻轻把包装捏起来放到鼻子前面，那股味道变的更重了。
包装已经被撕开，里面被塞了一个透明的胶装物体。耗子嘴角微微一动，把那东西又放了回去，扭头又对小东说：“东子，这段时间你一直非常卖力，这一点我会和老板说明的，让他多给你一些钱——你的工作实在是帮了他的大忙！”
话音刚落，耗子便听到小东冷冷的声音从明媚的阳光下传来，时至金秋，天气却还恋恋不舍的停留在激情四射的夏季。而这冷冷的一声怨愤，确如一股来自遥远北方的寒流，不甘心的开始在这间小屋子里酝酿。
“我工作卖不卖力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然而对小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挑衅，耗子早已是预料之中。他走上前去，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小东的肩头，一只手伸进衣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小东，我知道你最近又恋爱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个你拿着，我知道你比我不容易——”
“去你妈的耗子！”小东激动地一转头，脑袋上的耳机被甩到了地上，一张因为激动过度而扭曲和颤抖的脸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样子仰面对峙着耗子那一成不变的平静。几十张红色的钞票在两人中间四散飘落。其中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飘到了小东的脸上，被毫无心理准备的小东慌乱的从愤怒的脸上扯了下来，然后继续仰面对峙。
耗子克制着由于头痛而想要抽搐的腮帮子，努力把自己的思绪从哥哥那里拉回到小东身边。
“耗子，我感谢你把我变成现在这德行，可是聪明的你没想到吧，比起感谢，我他妈更多得是恨！”尽管小东从耗子那里学到了很多，可似乎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耗子仍旧可以在那里找到小东倾其一生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说着他忽然转头向着窗外看去，似乎是不想让那种东西再次被人发掘出来，而永远的让它消失在记忆深处。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小东了，耗子，请你也不要再叫我小东了。”对面的女生宿舍，一个穿着粉色吊带的女生正仰着头晾衣服。清香的洗衣粉的气味儿似乎可以飘过好远，“请你以后叫我东哥。”小东眼睛眨了一下，坚定的说道。
“呵呵，这有什么，你本来就比我大嘛——”
“还有！”小东再次转回头盯着耗子，“我不会再纠缠你谁是老板，也不会再追究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个打工仔透露半句实情，你他妈的就是个剥削无产阶级的包工头，拿鞭子抽在劳动人民可怜躯体上的监工！”
耗子忍住笑，道：“小东……啊不，东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阶级斗争来了……”
“我没空跟你扯淡！”小东猛地站了起来，“我李振东不需要什么狗屁中介，我可以靠自己找活干。就算没有任何人帮忙我照样可以赚到钱，大把大把的钱……而有人却想着什么也不做，只是凭着和雇主的关系就像在老子头上捞一把白食吃。”小东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耗子的胸口。
耗子感到一阵眩晕从胸口直逼脑门，他歪身倚在桌子边沿，以使自己不至于跌倒，“小东，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快，小东，你翅膀硬了啊……但是，我……没有克扣你一分钱……”
“我让你叫我东哥。”小东上前一步，逼得更近了，“还有，少跟我废话，我要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那个雇主，然后你拿着你的钱滚出我的世界。”小东阴冷的眼神透出一股气息，让耗子逃无可逃，只好狼狈的直面小东人格的剧变，“不然，就别怪我把你杀掉小王的事情败露出去。”
然而不知怎么，那气息一瞬间却向相反的方向增长。耗子的头痛被这气息逼退。他站直了身子，迎着小东的眼神向前紧靠，两人的鼻息交叉在一起。
小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被耗子猛然而生的气势吓得倒退了两步。
“好，我这就带你去。”耗子勉强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别扭，“只要你能让那件事永远烂在你那个越来越大的肚子里。”说完耗子的笑容戛然而止，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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